方菲玥淋了半日雨,半夜裡就發起高燒,第二日一早更是燒的面色通紅,只躺在牀上說胡話,都沒了意識。
唬得靜菡面色大變,忙喊纖紫去請了大夫,又讓沁紫去了綿福院和凝華院稟告。
劉氏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王大夫才爲方菲玥診了脈,見她進來忙不迭地躬身行禮:“見過夫人。”
劉氏回了禮,擔憂道:“王大夫,我這女兒如何了?”
王大夫道:“令愛體虛,如今寒氣入侵,才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待老夫開了藥,每隔兩個時辰喝上一劑,待燒退了,每日在喝上一劑,好好調養也就是了。”
“有勞王大夫。”劉氏客氣道。
又忙吩咐了人隨着大夫拿藥,才轉身看向靜菡,眸裡有着一抹凌厲:“好好的三丫頭怎突然就病了?”
靜菡慌忙跪下請罪,“昨日天氣驟變,奴婢守夜時睡得沉了些,沒給姑娘蓋好被子,才使得姑娘夜裡受了涼。奴婢失職,求夫人責罰。”
劉氏冷冷看了靜菡一眼,目光又轉向牀上昏迷不醒的方菲玥,冷聲道:“你既知罪,我便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顧夫人不日便會進京,三姑娘必須要在那時好起來,若是耽擱了與顧夫人見面,我便爲你是問!”
“夫人,這個……”靜菡面色爲難,卻還是猶豫着開口:“這個奴婢不敢保證。”
劉氏冷笑道:“好啊!你倒是越發大膽了,竟敢不用心照顧三姑娘不成?”
靜菡對不卑不亢道:“回夫人,奴婢是老太太派來伺候三姑娘的,奴婢自是全心全意照顧三姑娘,只是姑娘一向體弱多病,這次的病又是來勢洶洶,奴婢能保證好好照顧三姑娘,卻不敢保證三姑娘的病能在顧夫人來時好。”
靜菡跪在地上,一副恭順的模樣,劉氏冷冷看着,心底卻火冒三丈,好一個狂妄的丫頭,竟敢拿老太太壓她。
只是到底靜菡是老太太派來的,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努力壓下心中怒火,淡淡道:“只要你好好照顧三丫頭,她自然會早日康復。”
靜菡恭敬應道:“奴婢自會聽從夫人吩咐,好好照顧三姑娘。”
劉氏卻是目光冰冷地看她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靜菡被她悠冷的目光嚇得腿軟,見劉氏離去才輕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只怕這日後夫人挑刺的機會就多了。”
方菲玥這病過了五六日仍沒有任何起色,劉氏每每來看她,她總是面色蒼白,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更是下不了牀。
劉氏急的不行,又催着大夫來請了兩次脈。
這日午後日光晴好,靜菡剛送走大夫,就見劉氏帶了一堆丫鬟婆子奔着韶離館而來。
靜菡忙笑着迎上去:“見過夫人,夫人可是又來探望姑娘?”
劉氏點點頭,問道:“三丫頭今日可好了些?”
靜菡一面引着劉氏往裡走,一面小心回話道:“姑娘今日瞧着精神倒是好些,只是面色仍是不好。”
說話間到了堂屋門口,門口一旁花盆裡幾朵玉蘭開得正好,劉氏皺眉看了一會,才淡淡道:“我去瞧瞧……”
靜菡忙打起,神態恭敬:“夫人請進。”
進門就有一股濃濃的藥味迎面撲來,劉氏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拿帕子掩着鼻子,一路進了方菲玥臥室,纔看向牀上面色蒼白的少女,溫言道:“三丫頭,你覺得如何了?”
方菲玥掙扎着起身,劉氏忙道:“如今你身上不好,就不用在意這些虛禮了。”
方菲玥吩咐沁紫給劉氏搬了凳子,才由靜菡扶着靠在牀頭,對劉氏虛弱一笑:“勞母親記掛,只是玥兒這身子不爭氣,一病至今,竟連在母親面前盡孝心都不能。”
劉氏一語雙關道:“何苦想這些,你如今養好身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了。”
方菲玥聽在心裡暗暗冷笑,這下你知道着急上火了,當初算計我的時候怎地沒想到會有這一日呢?面上卻是病態畢露,看上去虛弱非常,“母親說得極是,玥兒必回好好養好身子,不讓母親白白掛念。”
劉氏點頭:“你能如此想甚好。”
說着又轉頭看向靜菡:“你們姑娘這幾日可曾按時服藥?”
“回夫人,是按時服藥的。每日都是奴婢親自從大廚房煎了藥,再給姑娘拿回來的。”靜菡忙回道。
“是麼?”劉氏突然冷了臉色,目光凌厲地掃過靜菡沁紫,厲聲道:“那爲何你們姑娘服了藥病情仍沒有一絲氣色?定是你們照顧不用心之故。”
劉氏突然發難,靜菡沁紫俱是一驚,忙跪下道:“夫人明鑑,奴婢們如何敢不用心照顧三姑娘。”
方菲玥亦喘着氣道:“靜菡沁紫妥帖周到,是玥兒自己身子不好,怨不得旁人,母親不必怪罪於她們。”
劉氏冷哼一聲,“你也不必爲她們求情,你病着,這些日子她們倒沒了約束,指不定怎麼偷懶耍滑。”
說着很是慈祥地看了方菲玥一眼,關懷道:“你身子不好,身邊也少不得人,煎藥的事就讓我身邊的思音去做吧。”
方菲玥心裡一驚,若是讓思音爲她煎藥,不就會發現她的秘密了麼,忙笑道:“玥兒身邊人手足夠,思音姐姐是母親身邊的人,若是少了思音姐姐,只怕母親也不習慣,實在不必如此麻煩。”
“無妨。”劉氏笑着揮揮手,道:“只是讓她爲你煎幾日藥而已。”
劉氏雖是笑着的,那笑意卻未達眼底,眼底的冰冷像是未曾遠離的寒冬,看一眼便冷徹心扉。
她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方菲玥也實在不好拒絕,只好笑着謝恩:“謝母親。”
劉氏這才滿意地點頭,讓靜菡沁紫起來,又吩咐思音道:“從明日起你便去大廚房爲三姑娘煎藥,看着三姑娘喝下藥再回去與我回話,直到三姑娘病好了爲止。”
方菲玥聽她如此吩咐,微微一驚,夫人如此吩咐莫不是知道了什麼?她擡頭暗暗觀察,卻見夫人神情如常,看不出什麼,只聽到思音連忙應:“是,謹遵夫人吩咐。”
方菲玥便笑着轉頭看向思音,“麻煩思音姐姐了。”
思音抿嘴一笑,“三姑娘客氣了。”
劉氏又陪着方菲玥說了些話,見她面色實在不好,便起身走了。
方菲玥命靜菡送了她出去,等劉氏出了屋子,才壓低了聲音問沁紫:“方纔那藥你倒在何處了?”
沁紫道:“奴婢剛出了屋子就見靜菡姐姐領着夫人進來了,便便隨手將藥倒進來門口的白玉蘭花盆裡。”
方菲玥眉上便籠了一層煙霧,恐怕夫人已經看穿了她將倒掉的事,才如此吩咐思音吧。
沁紫見她面色不虞,不安道:“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錯了?”
方菲玥笑着搖搖頭,“無事,你去將那盆的藥渣埋了,莫讓人看見。”
“是。”沁紫應了一聲,忙去了。
方菲玥低低嘆息,希望這場病沒有白費纔好。
思音扶着劉氏從韶離館出來,見走的遠了才低聲道:“夫人突然派了奴婢爲三姑娘煎藥,可是懷疑三姑娘裝病?”
劉氏笑道:“怎麼?讓你爲那丫頭煎藥你覺得委屈了?”
思音忙恭敬道:“只要是爲夫人辦事奴婢便不覺得委屈,只不過是奴婢心中有些疑惑罷了。”
“我讓你去爲她煎藥自是有原因的。”劉氏緩緩道:“瞧那丫頭的神色也不是裝病,只不過是在拖着不讓病好那麼快罷了。”
思音恍然大悟:“夫人是懷疑三姑娘沒有按時服藥,所以才讓奴婢去盯着三姑娘服藥?”
劉氏搖搖頭,“不是懷疑,而是那丫頭根本就不曾服藥!”
說到這劉氏眯起眼,駐足掐下一朵臘梅,在指尖狠狠碾碎,冷聲道:“她屋子門口的花盆了的藥渣,我可是看到一清二楚。”
“這三姑娘竟在夫人眼皮底下耍這些心思,真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思音討好道:“也不想想我們夫人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哪能被她輕易糊弄了去。”
劉氏難得心情好底同她玩笑道:“你倒成了女先生了,連‘關公面前耍大刀’這樣的話都會說了。”
思音面上一紅,竟然道:“奴婢是聽二爺給您請安時念叨了一句便記住了,若是用的不對就當討夫人歡心了吧。”
劉氏捂嘴一笑,“自是對的。”
劉氏派了思音爲方菲玥煎藥,思音更是盡職盡責,每日都要親自爲方菲玥煎了藥,在看着方菲玥喝了藥纔回凝華院回話。
方菲玥的風寒就在思音殷勤備至的照看下漸漸好了起來,到底是能下牀走路了。
看着方菲玥一日日好起來,劉氏也鬆了口氣,吩咐人將爲方菲玥做好的衣裳送去韶離館,安心等待起顧夫人來訪。
顧夫人終於到達方府的時候是三月初三,那日一早劉氏便吩咐了人給方菲玥梳洗打扮,又吩咐丫鬟婆子將凝華院裡裡外外打掃的一塵不染,只爲迎接顧夫人到來。
大病初癒的方菲玥陪着劉氏在凝華院枯坐了兩個時辰,終於在中午時分等來了這位姍姍來遲的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