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96、娶樓暖，他情非得已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倘大的包廂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桌上的的菜式依舊精美如昔，樣式如初，只可惜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溫度，如同那窗外凍了一夜的殘落的花，沒了滋味，沒了溫度，也沒有了讓人再吃的衝動。
樓圓手中的一根菸漫不經心的燃完，菸灰散了一地，才慢悠悠的起身，信步踱到窗邊，居高臨下的看着窗外的風景，窗外的夜色被霓虹燈染了一層淡淡的緋霧，濃重而曖昧，像是點點的星塵，暈蔓出重重的美景。樓圓微微眯了眯眼睛，漂亮的眸色裡染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暗沉，蘇玖，不知道爲什麼，你越是倔強，不肯示弱，我對你就越有興趣了呢，我的好妹妹
他不知道蘇玖記不記得，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可是他卻一輩子沒辦法忘記，那時蘇玖才十五歲吧，從樓上慢慢走下來的少女，穿着火紅色的裙子，眉目精緻如畫，身材修長高挑，臉上卻帶着漫不經心的不屑一顧，似真似假的鑲嵌在她那完美的小臉上，彷彿她就是塵世中唯一的公主，而他們一家三口就是卑微至極的凡人。
那時候的蘇玖漂亮得讓他移不開眼睛，他知道這是她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想上前對她示好，結果她卻嫌棄的一把推開他，厭惡的說了一句：“別碰我”
那居高臨下的厭惡眼神，讓他一輩子想忘都忘不了，那樣漂亮的顏色，恍似刻在心頭。
蘇玖，他在心頭默默的念着這個名字，許久，纔將煙一把摁在窗子上，步伐慵懶的離去，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蘇玖罵他，或者鄙夷他，或者輕視他，他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樓暖經常說，他有時候太過關注蘇玖，她纔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當然知道，樓暖是他這輩子的妹妹，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控制不了看蘇玖的眼神。
每次見不到蘇玖的時候，他會想她，可是見到她的時候，他又覺得她眼底的嘲弄和鄙夷刺傷了他，一直這樣循環着，他卻捨不得放下，他想，自己一定是病了。自從五年前那個夜晚見到那個穿着火紅的裙子的女生，就在他心底鉻下了不可毀滅的印象。
他開車離開，去了自己常去的地方，他覺得他壓抑了太久，今晚需要發泄一下。
蘇玖走得很急，走得很快，她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替媽媽和哥哥報了仇，爲什麼心裡還會難過的這麼厲害，其實這麼多年，並非她真的沒有怨過，恨過樓瑾之，五年前初初離家，她既要負擔起哥哥天價的醫療費，又不得承擔起照顧哥哥的責任，最最開始，她還能變賣一下媽媽的首飾，可是最後她越來越沒窮，甚至快交不起醫藥費的時候，她去了魅惑之都，遇見了向晚，如果不是向晚，今天的蘇玖恐怕早就毀了，所以一想到這些，她心裡就難受。
在她心中，她始終覺得是一切的災難開始就是度夏帶着樓圓和樓暖找上門，給樓瑾之看病，從那開始，平衡幸福的家庭再也一去不復返，每每半夢半醒便能聽到媽媽和爸爸的爭吵，打罵聲，久而久之，她惶惶不安，就怕有一天會失去原本的幸福。
而那一天也很快到來了，那一夜，徹底毀了一切，媽媽沒了，哥哥也重傷昏迷不醒，也許樓瑾之罵得對，她是一個掃把星，害了媽媽和哥哥，她一直在怪樓瑾之，其實又何妨不是在怪自己，如果不是她，媽媽和哥哥還會平安無事，而樓瑾之只是加重了這個悲劇而已。
“小玖”莫雲澤終於在酒店大門口追上了蘇玖，蘇玖的臉色很白，並不比席夏好到哪裡去，她的身子有些兒發抖，就連手心裡是悲涼的，莫雲澤抓着她的胳膊，心疼得沒有辦法言說，他看着蘇歿通紅的眼眶，儘管強忍着，眼淚要落不落：“小玖，你沒有等我。”這句話不是責問，彷彿是兩個人分開了，他追上來，而已。
蘇玖這才恍過神來，看向莫雲澤，眼睛有點兒酸澀，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剛剛有點兒失控。”她只顧忌着一時口舌之快，鬧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最重要的是，樓家的醜事，莫雲澤聽到了，慕安也知道了，其實這些事，蘇玖誰都沒說過，還是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不給樓瑾之和席夏面子，沒辦法，她已經忍了五年，可是看到席夏那副在樓瑾之面前善良可憐的小模樣，就來氣，當年她就是這種楚楚可憐設計害她，讓樓瑾之一怒之下把她趕出了樓家，如果不是席夏在後面煽風點頭，她又怎麼會跟哥哥落到那種地步，不過她也沒有打算，席夏進了樓家門，自己還會留下來。
可是被趕走，和自己單獨搬出去，是兩個概念，她雖然不願意留在那個家了，可是席夏也千不該萬不該藉着樓瑾之的手把她趕出了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
那是她的家，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來趕，所以她纔會更怨，更恨席夏，也更恨樓瑾之不顧念父女之情，如果他心裡還存了一點憐惜，她今天對他也不會是這個態度。
“沒事，就是發泄一下才好，不然你一直憋在心裡也不痛快，我寧願讓別人不痛快，也不願意讓你不痛快”莫雲澤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幫她暖着，讓她溫和一點兒。
蘇玖的眼眶有點兒紅，撲在他懷裡：“雲澤，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她想起方纔的樣子，感覺彷彿一下子變得不是自己，只有鋪天滅地的恨，將她湮沒。
“不覺得，我媳婦兒無論變成什麼樣，在我心裡都是最美的。”莫雲澤將她摟在懷裡，纔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剛剛追出來的時候，不見她，莫雲澤快急瘋了，就的這個丫頭又鑽牛角尖兒，跟自己較真兒，還好，他追上了她，還好，他找到了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樓瑾之，我心裡就特別彆扭，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當年出軌，有了樓圓跟樓暖，也許我們的家不會散。”蘇玖趴在他胸前，悶悶的說。
“小玖，都過去了，你爸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你今天罵他一通也對，只是有時候處理事情咱們要理智一點兒，你就算再不喜歡他，也不能因爲他讓自己傷心。”莫雲澤拍了拍蘇玖的後背，耐心十足的說道，又勸了一會兒，感覺蘇玖情緒這才稍微好了一點兒，才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現在難受，咱們先上車，我帶你出去走走。”
“那好吧，我們先上車。”這個時候的夜，已經涼了，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兩人就站在酒店大門口外，也不好看，蘇玖跟莫雲澤回到車上，一路上什麼話都沒說。
莫雲澤知道她這會兒她不好受，也不勉強她說什麼，有些事情，蘇玖願意說，他願意聽，她不願意說，他也不逼着，畢竟這是她的，而且是一道不可揭露的疤，如今她親口說這些，意在刺傷席夏，其實傷得更重的是自己。這就叫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吧
五年前，蘇玖纔多大，不過才十五年，一夕之間，家庭變故，她最親最親的人突然都沒了，她心裡肯定不好受，這麼多年，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忍過來的。
如果是他身上發生了這種事，她不會心平氣和的過來，他甚至會動手揍樓瑾之一頓。
上了車，蘇玖輕輕闔上雙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莫雲澤湊了過來，小聲道：“餓不餓，咱們要不先去吃點兒東西，再回家”今天的晚飯算是什麼都沒吃，蘇玖這麼一鬧，誰有心思吃東西了要是她這麼不吃東西，半夜餓了肯定要吃，所以不如趁着這會兒時間還早，兩人先去吃點東西，他再帶蘇玖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或許情緒就能好了。
“不餓。”蘇玖悶悶不樂的答道。
“這會兒不餓，可是等到半夜你又會餓了，咱們多少吃點兒，免得你半夜又要起來折騰一通。”莫雲澤有些無奈的說道，他知道蘇玖不經餓，有時候半夜三更餓了，還要爬起來吃東西，所以這會兒，他還是多少帶她去吃點東西。
“我真不餓啊。”蘇玖睜開眼，有點兒頭痛的說道，剛剛那麼一鬧，她確實沒了吃東西的心思，嘴上說不在乎，可是心裡卻難受得不行。
“不餓也要吃一點兒，我記得上次咱們來這邊吃得那家砂鍋粥不錯。”莫雲澤想這個時候，吃別的估計蘇玖也吃不下，覺得大冬天的兩個去喝點兒暖和和的砂鍋粥也不錯。
蘇玖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兩人去了蘇玖以前帶莫雲澤去得粥鋪，莫雲澤哄着勸着逼着讓蘇玖吃了一點兒，她這纔多多少少吃一點兒，吃完飯，莫雲澤本來準備帶她出去走走，沒想到蘇玖直接說要回家，大冬天的，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她本來想着魅惑之都找向晚，給向晚打了個電話，她人現在不在海城，所以她也就沒有過去了。
兩個人開車回了莫公館，沒有想到在門口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車裡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安，慕安的車子熄了火停在路邊，修長的手指裡夾了一指煙，漫不經心的搭在車窗邊，聽到車聲，猛一回頭，眼睛驀地一亮。
就瞧見了莫雲澤的車子緩緩駛了過來，然後在他旁邊停下，莫雲澤搖下車窗，望着對面的人影，有些淡淡的不悅在眼底散開，問道：“你怎麼會在我家門口”
“等小玖。”慕安像是在這裡等很久了，地上散了一地的菸頭，就連車子裡都有不少煙味，他自從從四季酒店裡出來之後，一直開着車子漫不經心的在城市裡轉了半天，給蘇玖打電話，結果她電話一直打不通，到了最後樓暖一直在不停的給他打電話，他不耐煩，直接把手機給關機了，想來想去，最終把車子開到了莫公館，一直沒有車子進來，說明人還沒有回來，他知道有莫雲澤在蘇玖不會出什麼事兒，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他知道蘇玖自尊心極強，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這些事情也不會說給她聽，她再苦再難都是自己一個人堅持，甚至兩人在一起那麼久之後，他都不知道蘇玖還有一個植物人哥哥。
上次讓人查了蘇玖的資料之後，他才知道，她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是在他面前，她從來不提，甚至沒有抱怨過，訴苦過，今天情緒這麼激動，明顯是受刺激了。
而且，他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他的緣故，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推門進去那一刻，蘇玖眼底的震驚，可是很快卻沉寂下去了，像是不想因他爲難。
他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心底一直在緊張，他知道蘇玖跟樓暖的關係並不好，甚至稱得上水火不容，而他當年也確實討厭樓暖，不喜歡她的獨裁，，自私，霸道，甚至她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想法，可是如今娶樓暖，他情非得已。
就是不知道蘇玖能不能理解他，在他心中，他想娶的人從來只有蘇玖，也只有蘇玖。
莫雲澤涼涼的掃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蘇玖開了口：“進去再說吧”其實她也有事情要問慕安，畢竟他跟樓暖的婚事太意外了，她很好奇，爲什麼慕安會娶樓暖。
她記得，慕安並不喜歡樓暖的，甚至在三年前他是那麼討厭樓暖，如今怎麼會突然興起跟樓家聯姻的衝動呢，到底是另有深意還是別有目的呢
一直冷眼旁觀的莫雲澤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開着車進了院子。
蘇玖這才注意到莫雲澤的表情：“雲澤，你不會生氣吧，我只是有點事情想問慕安。”
“沒事，我沒生氣，你跟他好好聊聊吧，畢竟也挺久沒見面了。”莫雲澤大度的說道，然後推開車門下了車，又替蘇玖拉開了副駕駛座，蘇玖下了車，莫雲澤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她的手有點兒溫度了，才總算放了心，淡淡說道：“我先去書房處理一點兒事。”
“雲澤。”她突然拽着他的胳膊，踮起腳尖吻了他的脣一下，極輕的吻，卻像光一般暖了他的心，她眼角終於帶了絲明媚味道，小聲道：“今晚謝謝你。”
他捏了捏她臉，笑着道：“傻丫頭，說什麼傻話呢。”然後這才笑着轉身，走進去的時候還吩咐管家泡了兩杯熱茶，這才步伐不徐不緩的上了樓，腳步聲，一下一下，有點兒沉。
但是，沒辦法，慕安都的上門了，他能怎麼辦，總不能把人趕出去，他知道這會兒蘇玖跟慕安有話要談，儘管跟慕安的一切都過去了，可是他心裡還是不是滋味。慕安這混蛋，他的老婆，用得着他關心嗎，瞧瞧他一副關懷備至的樣子，他真想揍他一拳。
可是，忍耐，忍耐，他答應給蘇玖空間的，可是一想到，在他還不認識蘇玖的時候，她主跟慕安在一起了，兩人交往，甜蜜，甚至接吻，情動，他心底就有一股子醋意，沒辦法散去，他擡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煩躁的將雙手抵在桌子上。
說是有事，其實並沒有多少事，公事他一般都在公司處理了，回來之後，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他才用得着書房，自從跟蘇玖結婚後，他並不習慣把公事帶回家處理，於他來說，家是家，是讓他放鬆，舒服的地方，不是讓他爲公事操勞的地方，而公事，他一向在公司處理，這兩種情緒他一向分得很好，從不混淆，興許是蘇玖讓他有一種家的感覺吧
之前，有段時間，他每晚回來，無論再晚，蘇玖都會客廳裡等他，等他回來，替他放好洗澡水，替他按摩，甚至給他泡了一杯緩解疲勞的茶，讓他喝下，纔會跟她一起上牀睡覺。
慢慢想着，這些，心終究是平復下來了，他知道這個時候只能表現得大度一點兒，畢竟慕安是過去式了，而他纔是進行時，而未來蘇玖的生命中也只有他一個人，所以，不能吃味，不能嫉妒，不能挑蘇玖的錯兒，她已經夠不高興了，他怎麼能給她找不痛快呢
他答應過蘇玖，不準再跟慕安對着幹，所以，就給她一點兒空間吧，想着蘇玖一到冬天手涼得跟冰塊似的，尤其是大晚上的，那一雙腳啊，他在被窩裡都涼得不行，他打開電腦，在網上搗鼓了半天，還三更半夜給了一個當醫生打了一個電話，諮詢了一番，才終於挑了一套合適的，付了款，還特意催了客服小姐幾下，這才心滿意足的下了線。
樓下，客廳裡，蘇玖喝着茶，心裡暖和和的，看着一旁的慕安，兩人都沒說話，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種平靜且詭異的氣氛，半晌，慕安脣角扯了扯，露了一絲苦笑，嘆息道：“小玖，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家庭是這個樣子的，你過得是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