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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有些冷,芙蓉帳裡的兩個人睡着有些瑟瑟。
秦順容索性起身,撩開暖帳往外看了一眼。發現鎏金爐裡的銀炭燒完都熄滅了。
她趕緊將蠶絲的輕棉蓋在皇帝身上,隨意披了件袍子就光着腳下了地。
畢竟鮮少來皇極宮,銀炭放在哪裡她根本就不清楚。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喊外頭的奴才來幫手,只怕推門關門的聲音,會把吵醒榻上熟睡的人。
踩着冰涼的地磚,就跟踩在冰塊上一樣。那刺骨的涼從腳底下鑽進來,才這麼一會,膝蓋以下就沒了知覺。秦順容咬着牙,藉着微弱的燭光,憑着猜測去找銀炭。
想着銀炭應該不會擱在太顯眼的地方,也不會離爐子太遠,她仔細找了好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裝滿銀炭的小罐子。又從點宮燈的小桌上找到火摺子。
秦順容一手拿着銀炭,放在用火摺子小心的烤着。其實若是用些草紙或布條什麼的,興許點的快一些。不過那樣就難免會有煙,她會擔心皇帝不喜歡。
就這樣,足足折騰了半個鐘頭,她才總算是把鎏金爐燒熱起來。
只是身上冰涼的厲害,完全沒有了熱氣。她顫抖着,不敢回牀榻上去。生怕皇上碰到了這樣冰涼的自己,會被涼醒。於是只有身處手和腳,小心翼翼的在爐子邊上取暖。
“還不過來嗎?”其實皇帝在她下牀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他默不作聲,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她是那麼的謹慎小心,又那麼體貼細緻,像極了從前的蘇荷。
“皇上,您醒了?”秦順容不免自責:“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吵醒您了。”
“不怪你,朕只是覺得有點冷。”皇帝想起那一次,他高熱不退,蘇荷也是這樣溫柔在側給他蓋被子,也是這樣看着鎏金爐裡的炭火。
“臣妾去倒一杯熱茶給皇上。”秦順容起身行禮。
看着她顫顫巍巍的身影,皇帝的心中涌起了一抹溫熱。
待她端來了茶水,奉於他面前。
皇帝握住了她有些冰涼的手腕:“快進來暖一暖。”
“臣妾身上是涼的,皇上別碰。當心冰着。”
皇帝端過了她端來的熱茶,順勢把她往懷裡扯。溫熱茶水送到她的脣邊:“你喝點暖暖。”
他的懷抱那麼溫暖,秦順容從來都不知道。此時此刻,清香撲鼻的茶水,入喉入心,加之被他這樣寵溺的擁着,她簡直幸福的無法言說。哪怕此刻就死,也終究是沒有什麼遺憾了。
“多謝皇上。”秦順容很快就被這樣的溫暖驅散了寒冷,僵硬的身子也變得酥軟起來。
皇帝將茶盞扔出了暖帳,一個翻身把她捲到了身下。“這些年,朕薄待你了。就連你的位分也是當年冊封的。你會不會怨朕?”
“臣妾不敢。”秦順容垂下眼眸,只覺得心裡一陣一陣的刺痛。“當年的事,是臣妾年輕莽撞纔會如此。實在不敢怨懟皇上。何況若非皇上垂憐,臣妾也不會再有侍奉皇上的福氣。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臣妾只想能這樣好好的陪伴在皇上身邊就是。”
“好。”皇帝輕輕的撥弄着她的髮絲:“朕一定如你所願。”
“多謝皇上。”秦順容貼着他溫熱的身子,閉上眼睛,才勾起了脣角。這一天,她等了十年。從十五歲絕好年華,一直熬到二十五歲。她是真的該感謝徐麗儀。若不是她逼着自己離開復春殿,興許還要再等下去。
快感伴隨着些許的痛楚,讓她覺得一切都特別的真實。
這一晚,足以令她畢生難忘。
翌日,早膳的時候,秦順容被冊封爲正六品婉儀的消息,就傳到了後宮各處。
“你沒聽錯吧?”韋逸霜一邊吃着芙蓉糕,一邊擰着眉頭看着純好。“你說皇上冊封秦順容爲婉儀?”
“正是呢!”純好也是一臉的不信。“奴婢也以爲自己聽錯了,又讓腿腳利落的內侍監去打探。果然是從從八品順容,一下子晉封爲正六品的婉儀。比孕中從六品的徐麗儀位分還要高。且還賜居了珍寶殿。說是皇上讓人三日內必須重新佈置好珍寶殿,讓秦婉儀儘快能搬過去。”
“珍寶殿?”韋妃不禁皺眉:“這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個小賤丫頭沒收拾好,連累的本宮損兵折將就算了。居然還在同一晚,皇上這就有了新寵。唉……”
“姐姐喝口茶,潤一潤吧。”韋倚媃緩緩的走過來,將茶盞遞給她。
她輕柔的聲音,彷彿能撫平人心的浮躁。韋逸霜看她一眼,便長長的嘆一口氣。“罷了。這世上的事情,豈能盡如人意。左右皇上也不是頭一回添新寵了。何況這秦婉儀又巴結上了太后。有太后撐腰,她想要籠絡皇上的心也不是什麼難事。”
“娘娘,奴婢有些不懂。”純好滿臉的狐疑,眉頭鎖的很緊。“皇上和太后不是一向都不和睦嗎?怎麼太后鐘意的人選,這一次皇上居然也擡舉了?”
韋逸霜沒有做聲,只是抿了一口茶。
“若不是這位秦婉儀容貌傾城,就是她聰慧過人。”韋倚媃似是漫不經心的說:“能周旋在皇上與太后之間,遊刃有餘的博取恩寵的女人,一定是不簡單的。”
這話,猶如一把刀子從韋逸霜眼耳畔飛過。
她整個人都不禁緊張起來。
“不管她是真的聰慧貴人,還是皇上就喜歡她那模樣。總之,本宮沒有太多時間給你。倚媃,你必須從她手裡把皇上的恩寵奪過來。”韋逸霜表情凝重道:“本宮已經被太后吃的牢牢的,失去了後宮的權勢。若是你我再連皇上的恩寵都觸及不到……華榮宮的春天,恐怕就再也不會來了。”
韋倚媃有些難過的垂下頭去:“姐姐的話,我明白。可是皇上似乎並不喜歡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免感傷。
“傻妹妹,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韋逸霜不禁莞爾。“男人麼,其實都是一個樣子的。看見嬌豔的女子,總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何況他是皇上,這滿後宮的女子乃至天下所有的女子,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能得到。你我能在這深宮之中安身立命,不就是拼死拼活的去爭比別人多那麼一點點的恩寵嗎?你沒有放開手腳去拼去爭,你怎麼知道你自己做不到呢?”
“如此說也是。”韋倚媃幽幽一笑:“可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皇上了。”
“是啊,你爲何這麼久都沒見過皇上?”韋逸霜納悶的不行。“上回皇上不是來我們宮裡用晚膳嗎?就是出征之後沒多久回宮的時候。”
“姐姐忘了,那時候我感染的風寒。怕衝撞了皇上和姐姐,就沒能伴駕。”韋倚媃笑吟吟的說:“可能是我註定與皇上沒有緣分吧。”
“胡說。”韋逸霜凝眸看着她:“你已經是皇上嬪妃,這就是你和皇上的緣分。罷了,之前的事情先不提。你呀,卻製衣局做兩身好看的衣裳,這幾****會讓御醫好好給你開個方子,希望下回你陪伴皇上的時候,能一索得男。”
韋倚媃的臉唰一下紅起來,雙手交叉着攥着絹子,顯得特別拘謹。“姐姐這是說什麼呢。”
“瞧你。”韋逸霜看她臉皮這樣薄,不免笑起來:“妃嬪侍奉皇上,不都盼着能一索得男嗎?何況現下週貴人好徐麗儀都有身孕,是男是女還不清楚。倘若她們搶先生下皇子,對咱們來說就更不利了。有個孩子,你往後在宮裡的日子也好過些。切莫如我這般,入宮多年無所出,皇上和太后的心裡,都指不定怎麼嫌棄我呢。”
“不會的。”韋倚媃連連搖頭:“姐姐陪伴皇上多年,是皇上的知心人。皇上看重姐姐,絕不會因爲這個就嫌棄。何況姐姐還這麼年輕,孩子的事情不過是早晚而已。”
“嗬!”韋逸霜自嘲而笑:“我盛寵的時候,都沒能爲皇上誕下一兒半女。何況是現在,恩寵早已經不似從前。這樣的好事,又怎麼會落在我頭上。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罷了罷了。”
韋倚媃默默的垂下頭去,沒有再做聲。
“純好,你去讓人給秦婉儀送賀禮去。本宮得好好恭賀一番。”韋逸霜饒是一笑:“記住,要送就送最好的,而且是雙份。一份是本宮送的,一份是韋嬪送的,務必要說清楚些。”
“好。”純好笑笑着說:“這時候秦順容還在皇極宮呢。奴婢只好將賀禮送過去了。”
“嗯。”韋逸霜笑的有些冷:“本宮得好好讓皇上見一見本宮的賢惠不是。”
韋倚媃看着滿心疲倦的韋逸霜,總覺得入宮這條路,是不是走錯了。不錯,得寵就要什麼有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這宮裡,不也沒有永遠得寵的女人嗎?難道有個孩子,真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可有了孩子,若皇上的心不在呢?
那又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