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暖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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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好好的睡一覺沒有被吵醒,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情。

騰芽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

梳洗完畢,她推開房門走出去。

望宮裡出奇的安靜。

往日的羽林衛不見了蹤影,就連四處閒逛的棄婦們也沒看見。騰芽捏了捏自己的臉,以爲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可還真是挺疼的。

“三公主,你可算是睡醒了。”秋月笑眯眯的走過來,手裡提着個好看的包袱。

“你這是要去哪?這宮裡的人呢?”騰芽疑惑不已。

“昨個傍晚,皇上下了聖旨。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凌夫人、徐麗儀她們同日遷宮。這不,一大早人就搬走了。因爲你還睡着,就沒吵醒你。”

“遷宮通常不都是很大的陣仗嗎?我怎麼什麼動靜都沒聽見呢?”騰芽莫名奇妙。

“我的傻公主,望宮裡的東西,難道還需要帶走不成。自然是清清爽爽的遷宮就好了。青鸞宮和復春殿可都是皇上親自去瞧過的,聽說裡面比從前好得多呢!”

“是麼。”騰芽聽見青鸞宮和從前不一樣了。心情不免低落。

“哦對了,三公主,凌夫人說你在身邊很好,所以也請陛下恩典,讓你跟着她去青鸞宮住。”秋月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緋紅:“皇上一口就答應了。”

“多謝父皇一番厚愛。”騰芽心裡不服氣,她說的話父皇怎麼都不肯新。可凌夫人隨口一句話,就能有如此的恩典。她真是自愧不如。

“話我帶到了,外頭有侍衛會護送你過去。那我就先走了。”秋月喜上眉梢。

“你去哪啊這是?”騰芽剛纔就想問:“怎麼手裡還拿着包袱。”

秋月笑的無比甜美:“凌夫人康復了,皇上萬分高興,大赦望宮。我們這些從未沾過雨露恩澤的采女都可以回家了。徐麗儀說你太累了,讓你好好睡一覺,特意叮囑我們不要吵醒你。所以我就一直等到現在。”

“多謝你還肯等着我。”騰芽不由得羨慕起她來。“能回家真好。你趕緊出宮吧。”

“嗯。”秋月臉上樂開了花:“這一別也許就不能相見了。我的家鄉離這裡很遠呢。三公主,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好,你也是。”騰芽把母妃那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摘下來,遞給秋月。“留作紀念吧。”

“這……”

“別拒絕我。”騰芽微微一笑:“我也就只有這樣東西拿得出手了。”

“好。”秋月看她這麼善良,又如此豪爽,禁不住有些感動。“三公主,我有一句話想告訴你。你可要小心提防些那位凌夫人。”

“爲什麼這麼說?”騰芽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禁不住有些打鼓。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聽見的。只是某一天,經過她廂房的時候,隱約聽見她和凌皇子說,當年若不是她,你母妃也不會死。”

“當年若不是她?”騰芽覺得這話很奇怪。母妃明明就是纔去世不久,怎麼有扯上了當年?心裡七上八下的想要多問一句,可羽林衛已經走過來。

“三公主,凌夫人讓奴才在這裡等您,送您去青鸞宮。請上車吧。”

“有勞了。”騰芽對秋月微微一笑,沒有再多問什麼。

秋月又道一聲“保重”拎着包袱快步的離開了望宮。

當年若不是她……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凌夫人很早之前就認識母妃,且她們還很熟悉彼此?

心裡有些擱不住事,騰芽的臉上充滿了焦慮。就連輦車停在了青鸞宮門外,她也沒發覺。

“這不是三公主麼?”李芳儀笑着走過來:“怎的,這些日子沒見,竟然清減這麼多?”

“李芳儀。”騰芽向她行了個禮。“勞您記掛。”

李芳儀溫眸看着她,笑容透着一股柔和:“我若是有個女兒也像你這麼聰慧就好了。”

這話讓人摸不着頭腦,騰芽木訥的看着她,不知道如何接話。

“哦,我不是那個意思。”李芳儀真不是挖苦她,手擱在自己腹部,她臉上的笑容甜美許多,還帶着些許的嬌嗔。“御醫纔來看過,說我已經有了。”

這就讓騰芽更納悶了,這事情不是應該去告訴皇帝麼?爲什麼偏偏要告訴她一個被叫做“掃把星”的丫頭。

“恭喜你了,李芳儀。”心裡想不明白,可騰芽還是規規矩矩的向她道喜。

“三公主免禮。”李芳儀熱絡的拉起她的手,雙頰的紅潤看上去叫人舒心。“我原本是打算去探望你的。可畢竟望宮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現下好了,你跟着凌夫人又重回了青鸞宮,咱們離得近些,你可要常來我那裡坐坐。”

“自然是好。”騰芽似乎有點明白了。這位李芳儀想必是想沾光。對她這麼熱情,不是衝着凌夫人,就是衝着太后。可這樣真的好麼?

她落難的時候,後宮的妃嬪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落井下石。現在境遇不同了,她們的嘴臉也就跟着變了。

騰芽忽然想起來,這大抵就是母妃說過的:趨炎附勢和拜高踩低。

“這不是芳儀妹妹麼?”淑妃領着人才走過來,就看見李芳儀拉着三公主在說話,好不親熱的樣子。“怎麼芳儀妹妹今日這麼清閒呢?我可聽說這些日子,皇上經常去妹妹處留宿呢。也難爲今日捨得讓妹妹自己出來走動走動?只怕一會兒不見,就如隔三秋呀!”

李芳儀有些不好意思的勾起了脣角:“淑妃姐姐說的哪裡話。皇上心繫後宮諸位姐妹,待姐姐也是同樣的熱絡。”

淑妃輕輕一笑,轉身對抱着四公主騰玧的乳母道:“讓玧兒也下地走走吧。總歸是到青鸞宮了。”

“是。”乳母將騰玧放了下來。

騰玧歡蹦亂跳的走到李芳儀面前,一把扯下她腰間那塊蝴蝶玉佩。

李芳儀沒預料到四公主會有如此舉動,猛的往後退了一步。“四公主你這是?”

四公主的手勁很大,才五六歲的孩子也沒輕沒重的。硬生生將李芳儀腰間拴着的玉佩繩子給扯斷了。連腰帶都有些變形。

“哎呀,玧兒,你怎麼這樣頑皮。趕緊像芳儀致歉。”淑妃的臉上一點嚴肅也看不見,反而眼底的笑容特別真亮。且也沒有讓女兒把玉佩還給李芳儀的意思。

“不必了。”李芳儀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卻也不愛和她計較。其實心裡也明白,即便是真的計較了,也根本就沒有用處。“小孩子罷了,看見喜歡的東西就想握在手裡。四公主若不嫌棄,拿去把玩就是。”

“還給你,我纔不稀罕。”騰玧卻忽然將玉佩摔在李芳儀腳下。那蝴蝶玉佩硬是被摔得四分五裂。

“玧兒,你怎麼這樣調皮。”淑妃掩住口鼻而笑。

李芳儀只覺得心口特別窒悶,看着那支離破碎的玉,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可臉上還得掛着得體的笑容。一個是蠻不講理的淑妃娘娘,一個是刁蠻任性的金枝公主,哪一個她都吃罪不起。誰讓她在宮裡熬了三年,還只是個從六品最末端的芳儀呢!

連一個在望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卻搖身一變,復了位分的徐麗儀都不如。

“走吧,無畏在這裡吹風。”淑妃對身後的乳母道:“把四公主抱好些。別讓那碎片紮了腳。”

“是。”乳母緊忙走過去將騰玧抱起來。

抱起來的一瞬間,騰玧忽然轉過臉瞪着騰玥,嫌棄的嚷道:“這個臉上有疤的醜八怪是誰?我怎麼沒見過呢!”

“不可無理。”淑妃依然是滿面春風般的笑着。”這是你三姐啊,你怎麼忘了?“

“纔不是,母妃騙人。”騰玧嫌棄的癟了癟嘴:“玧兒纔沒有這麼醜的三姐,看着就噁心。”

“好了好了。”淑妃掃了騰芽一眼,笑意溫潤。“三公主這臉也是傷的不好。萬一落下疤痕可怎麼好?回頭還是讓御醫給仔細看看吧。”

“多謝淑妃娘娘關懷。”騰芽絲毫不介意這點小傷。幾次差點送命,和這點傷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這滿宮的美人,再怎麼好看,不也是紅顏彈指老,未老恩先絕。比起她們,她覺得自己幸運多了,起碼不用拿漂亮的臉蛋來取悅男人。

淑妃領着乳母和四公主從青鸞宮經過,卻是朝着福壽宮的方向去。

她走了之後,李芳儀才蹲下身子去撿那塊玉佩。

“都已經碎成這樣了,小主還要來做什麼……”巧萊低着頭,樣子委屈的不行。

騰芽趕緊幫着李芳儀去撿起那些碎了的玉。“玧兒還小,不懂事。芳儀切莫怪罪。”

擡起頭,看騰芽眼底那透着亮的清澈,李芳儀有些愧疚。“對不住啊三公主。”

“這話從何說起?”騰芽把玉交給她。

“給我收好。”李芳儀把碎片一股腦的放在巧萊手裡,衝她擺一擺手。

巧萊耷拉着腦袋,滿面愁色的退去了一旁。

“其實我今天來,並不是爲了見凌夫人。只是爲了能沾點光。我這個孩子,懷的興許不是時候。”李芳儀長長嘆了一聲,又徐徐道:“自從皇上總去凌夫人處,韋貴妃就不大樂意讓皇上在來摘星閣。三五日的,總是沒事找事來刁難我。我入宮才三年,與宮裡那些經年伺候皇上的姐妹也說不上話。她們又妒忌我深受皇恩……”

說到這裡,李芳儀擡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天,不讓委屈化作淚水掉下來。

“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或許也只有你能幫我。”

騰芽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卻佯裝不覺:“芳儀這麼說,騰芽怎麼擔當的起。父皇覺我是個掃把星,成日裡想見一面都難。我又如何能幫芳儀?”

“怎麼會呢。”李芳儀看着騰芽的樣子,只覺得很親切。“太后從前最疼的就是三公主你了。如今太后回宮了,你又被留在凌夫人身邊。皇上早晚會明白你的冤屈。”

冤屈兩個字說出口,不禁觸動騰芽的情腸。

哪怕李芳儀是爲了能從自己這裡沾點好處,才故意這麼說的,也讓她動容。

這是母妃去了之後,第一次有人親口對她講出她有冤屈這樣的話。

“對不住,我惹你傷心了。”李芳儀也難過的垂下頭去。“三公主,其實你我都是同樣的境遇。如那湖面上的浮萍,隨水逐零,來去根本就由不得我們自己。那位什麼,我們不能設法爲自己一搏?”

不明這李芳儀到底是什麼心思,騰芽也不願意太過顯露自己的聰慧。她微微一笑,收拾了眼底的情愫:“芳儀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我有些不懂呢。”

李芳儀也不在意她是不是真的不懂。“無礙的,公主總有一天會明白。”

“嗯。”騰芽與她站的久了,於是問:“芳儀要不要進去坐坐?”

“還是不了。”李芳儀垂下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帶,語氣微涼:“我這樣子有失體面,還是改日好了。”

“那您慢走。”騰芽微微一笑。

“對了。”李芳儀少不得提醒一句:“有孕的事情,讓我自己告訴皇上和後宮諸人可好?”

“自然。”騰芽點了點頭。

沒再多說什麼,李芳儀就着巧萊的手,慢慢的離開。

騰芽收拾了臉色,走進了青鸞宮。

那扇厚重的宮門已經被重新漆過,連宮門上的大銅釘也都換了新的。放眼望去特別的敞亮,再也找不到一點斑駁的痕跡。

這裡的一切,都不再屬於她和母妃了。

騰芽明明很想快步走進去,看看究竟還有多少地方保留着從前的影子。可是雙腿就跟灌了鉛一樣,越發不聽使喚。

纔到前庭的院子裡,騰芽發現原來的參天大樹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才栽上的新樹。樹還算不得大,頂多也就十來年的樣子。樹蔭也變得特別的小,勉強能遮住她的身影。從前在樹下與母妃品茗對弈,做針線活的日子也一去不返了。

“是有人說你爬樹撿風箏纔會……所以皇上叫人把樹都給伐了,連深深紮在土裡的樹根也都刨了出來。又重新運的土,栽上了這些小樹。”徐麗儀看她站在院子裡發愣,少不得走過來寬慰。“只是這些樹早晚會再長成參天大樹。可我們卻活不到那個時候。”

“麗儀。”騰芽擡起頭看着她的臉:“我不想回青鸞宮,我不想住在這裡。能不能讓我回望宮去?”

“胡說。”徐麗儀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出息?望宮是什麼地方,你當那很好住嗎?要不是因爲凌夫人的緣故,那裡只怕是這後宮最冷的地方。好不容易出來了,你竟然說你要回去?你母妃要是聽見你說這樣沒出息的話,還不得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給你一記耳光。”

“可是我真的不想……”

“由不得你想不想!”徐麗儀打斷了她的話。“韋貴妃的陷害、刁難,你父皇的冷酷無情,還有這宮裡人的跟紅頂白的嘴臉,那些棄婦落井下石的狠心,你不都見識過了嗎?不是也挺過來了嗎?這小小的一座青鸞宮就能把你嚇住?你還有沒有一點骨氣?”

騰芽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她的臉看上去那麼蒼白,緊緊抿着的脣瓣,似乎是有很多苦澀卻吐不出來。

“哭有什麼用?”徐麗儀鄙夷的看着她:“你哭的可憐,這世上的人就會同情你嗎?你的敵人就會放過你嗎?還是你以爲抹幾把淚難受的事情就不會難受了?丫頭,你現在只能拼命的活下去,想別的沒有用!”

“可我就是不想住在這裡。我不想想起以前和母妃在一起的畫面。我不想記起母妃就是在這裡被人開膛破肚,那血腥的味道有多可怕你知道嗎?我不想每天在這樣的回憶裡備受折磨。還有我那個可憐的弟弟,他才哭了兩聲就被人折斷脖子你知道嗎?你沒有看見那個場面,你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的痛!”騰芽哭着,卻連傷心也不敢吼叫出聲,只能小心翼翼的說着每一個字。她早就不是風光無限的三公主,萬衆矚目的掌上明珠了。

她只是一個隨時會被寵妃弄死,會被父皇活埋的賤丫頭。

“我只是不想記起這些事,我不想留在這裡,這樣都不行嗎?爲什麼你們非要對我這麼殘忍?”這兩天,騰芽好像把自己積攢的眼淚都拿出來用了。

母妃離開之後,她一直強撐着不讓自己哭。她知道沒有什麼比活下來更重要。可是現在,站在這偌大的青鸞宮裡,想起以前那些美好的時光,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如此的柔弱,不堪一擊。“你跟我來。”徐麗儀拽着騰芽的手往裡走。她的力氣很大,騰芽根本就掙扎不開。

這一路,直接穿過了正殿通往後廂。

後箱其中一個廂房,就是蘇貴妃被殺害的地方。

她看着騰芽瑟縮着身子,僵硬的站在她身邊,根本就不敢擡頭看。

“你母妃在哪裡出事的?”徐麗儀問。

騰芽的腦子裡瞬間就浮現了那副畫面,她環抱着自己,慢慢的蹲了下去。

“這裡?那是那邊?”徐麗儀指着面前的廂房和旁邊的廂房問。

騰芽根本就不敢說話。只蜷縮在原地,頭也不敢擡。

徐麗儀生氣,扯着她的後領子把她拽了起來,往近處的廂房拖。可騰芽並沒有什麼反應。

於是她又瘋魔一樣,拖着騰芽走過每一間廂房。

直到往西南角那邊去,騰芽才放聲大哭。

“你這樣是沒有用的。”凌夫人聽見哭聲,從偏殿趕了過來。“徐麗儀,她還只是個孩子!”

“就因爲她是個孩子,才必須把心魔戒除。否則,這個夢魘將會困擾她許多年。”徐麗儀一腳就踹開了最偏僻的一間廂房。被她提溜着的騰芽早已經嚇得面色發青。

“不要,我不要進去,放開我……”

徐麗儀使了狠勁兒,咬着牙把她給扔了進去。隨後以最快的速度,將門關上。

“去拿把鎖過來!”徐麗儀對一旁的宮人吼道。

宮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就跑去拿了鎖。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這裡,放我出去……”騰芽根本不敢往房裡多看一眼,她死命的拍打着門。哭的撕心裂肺。“放我出去吧,求求你們了……”

凌夫人的眼眶都跟着慪紅了。“徐麗儀,她只是個孩子,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太殘忍了?”

“我殘忍也是希望她以後不會再遇到比這更殘忍的事。”徐麗儀心裡也不好受,卻強撐着不讓自己落淚。“她要是臉自己的心魔都戰勝不了,怎麼和那些殺死她母妃的仇人對抗?難道你還真的打算把她扔回望宮去嗎?”

鎖好了門,徐麗儀纔算是鬆了口氣。“讓她喊就是了。什麼時候不哭了,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放出來。”

“可是物極必反,她要是有什麼事,你擔待的起?”凌夫人始終不放心。

“她不會有事的。”徐麗儀篤定道:“蘇荷的女兒絕不會那麼脆弱。幾次瀕臨生死她都能忍過來,這只不過是小事。”

凌夫人見勸不動她,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吩咐身邊的人,好好留心這廂房的動靜。

哭喊持續了多久,騰芽自己也不記得了。直到她覺得筋疲力盡,癱軟在地上就那麼昏睡過去。這一日,凌夫人推脫說遷宮勞累,身子不爽。將所有的人都攔在了宮門外。就連皇帝過來,她都沒見。和徐麗儀靜默無聲的在後院則了一處廂房,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她們用這樣默默無聲的方式,陪伴着騰芽。

希望這個孩子能堅強的站起來。

入夜了,風又涼又硬,不知道是從哪裡鑽進了身子。

騰芽被凍醒過來,房裡漆黑一片,她好像又聞到那股血腥的味道。她記得是侍衛拔刀,剖開了母妃的肚子。鮮血並着腸子一起流出來。片刻而已,母妃就癱軟在地上不能動。身下一片血紅。

“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們了……”騰芽的聲音都沙啞了,哭喊的太久,喉嚨也乾的冒煙。她的聲音在寒冷的冬天,一下子就被風吹散。“母妃,你在哪裡,芽兒好想你。母妃,求你了,別死,別離開我……”

一件厚實的披風,從身後裹住她的身子。一股暖意,忽然將她包圍。

“母妃,母妃是不是你。”騰芽淚落如雨,廂房裡的漆黑也根本就看不清對方的臉。騰芽鑽進他懷裡。“忽然被環抱住的這種暖,一直從身上暖進了心口。她貪婪的吮吸着這溫暖的味道,緊緊的擁住對方,生怕自己一鬆手,就再也找不到了。”母妃,求你,別離開我。“

凌燁辰本來只是想給她送披風和吃的。可是看着她這麼可憐的樣子,實在是於心不忍。懷裡的人,瘦弱的好像只有皮包骨,冰涼又略微僵硬的身子在懷裡都硌得慌。望宮裡短短的日子,讓她消瘦了這麼多。

還記得第一次在竹林裡扼住她的時候,好歹比現在能強點。

“母妃……”騰芽喃喃的說:“我會聽話的,你教我的我都會記住的。我再也不偷懶,不惹你生氣。母妃,要不你帶我一起走吧……”

凌燁辰用力的抱緊她一下,又溫柔的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這個房間裡有一張牀。就在靠裡面的位置。

好容易適應了房間裡暗淡的黑,他摸索着慢慢的走了過去。

把她擱在牀上的一瞬間,她忽然坐起來緊緊勾住他的脖子不鬆手。“母妃別走,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你別走!”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騰芽死死的勾住他的脖子還不算。雙腿還像樹藤一樣,攀着他的身子。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讓他在自己身邊不能動彈。

凌燁辰是真的嚇着了。他怕自己堅持不住發出聲音,再嚇着她。

要是她知道抱着的是個男人,會不會直接就氣死了。

上次睡她的牀鋪,她都好一頓哭。這要是發現抱着他一起睡,不得直接把他給捅死。

凌燁辰跪在牀上,姿勢難受的不行。半個身子被她勒住不能動彈。卻還得想方設法的保持和她的距離。

良久,騰芽終於沒了力氣了。她慢慢的放鬆了一些,卻還是環在他身上。“母妃……別離開我……”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安靜了。不但不哭了,臉上還透出了幸福的微笑。凌燁辰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脣角,只覺得心有些暖。小心翼翼的從她懷裡掙脫出來,才發現身上都被汗水打溼了。腿都跪疼了。

拿過被子蓋在她身上,凌燁辰溜到後窗翻了出去。

原本以爲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有人發現。哪裡知道才翻出去,就看見凌夫人站在月光下,靜靜的看着他。

“娘……”凌燁辰蚊音道:“這麼晚了,你還不去睡?”

“隨我來。”凌夫人轉過身,將他領到了一間稍遠的廂房裡。

凌燁辰跟着走了進去,面無表情。“什麼事啊?”

“你喜歡她了?”凌夫人開口直接,弧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沒有的事。”凌燁辰凝神道:“不過是看她可憐。”

“真的?”凌夫人根本就不信。

“娘,您不信兒子的話?”凌燁辰反問。

“知兒莫若母。”凌夫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看着凌夫人眼底的流光,凌燁辰來不及去仔細的思考這件事:“總之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希望娘您也是如此。”

“你這話裡顯然是還有話。”凌夫人也覺出了這段日子燁辰有心事。“這裡沒有別人,有什麼話你我母子之間,儘可以挑明來說。”

聽她這麼說,凌燁辰不由的皺起眉頭:“娘,當年您帶着我躲回盛世,爲何不是去外祖父家中避難?爲什麼一定要選擇留在盛世的皇宮?”

“你外祖父哪裡有本事能保住我們母子的命。”凌夫人幽幽嘆氣:“你姨母還活着的時候,興許還有這樣的能力。可是我們回來之前,她已經辭世。英家也就從此只空有名譽,實權不在。”

“僅僅是因爲這些嗎?”凌燁辰根本不信。

“不然你以爲還有什麼?”凌夫人皺眉看着他。

“娘,等查出宮裡那個與皇叔勾結的人來,咱們就離開盛世皇宮好不好?”凌燁辰問的有些沒底氣。他害怕聽見的答案會是他不想聽的。

“好。”凌夫人溫和點頭。

他難掩眼中的喜色,認真的問:“娘,您不會反悔吧?”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凌夫人心裡豈會不明白。燁辰不願意她和皇帝在一起。只是這種事情,她從前沒想過,可現在卻……

“娘。我知道父皇待你的心意。”凌燁辰垂下頭去,聲音在顫抖:“父皇是很在意您的。如果不是皇叔的算計,父皇一定會好好陪伴在我們身邊。您不會捨棄父皇的這份情和凌夫人的身份對不對?”

“這些原本就是在我們計劃中的事,你不必多慮。”凌夫人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我知道你心裡擔心什麼。燁辰,有時候我們要做一些困難的事,就得不擇手段。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上。過程如何都不要緊,只要我們達到目的就好。娘還盼着有朝一日,你榮登大寶,娘則貴爲母儀天下的太后。若不爲此,這些年的辛苦豈不是白捱了。”

“娘,您放心,兒子一定會如您所願。”凌燁辰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冷,不由得想起方纔把騰芽擁在懷裡的感覺。不行,他一定要把持住,不能對一個還不到十歲的黃毛丫頭動心。他以後的妻子,一定是一個能爲她帝王基業分憂的貴族千金。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凌夫人微微蹙眉:“明天還有明天要應對的事情。”

“是。”凌燁辰垂首答應了。“入夜風寒,娘,您也早點回房歇着。”

“嗯。”凌夫人目送她離開,才無聲的嘆氣。當年的事情,她已經錯過了縢煜。難道這麼多年的分離,最終她這個鄰國的孀婦,也和這位盛世的君王無緣嗎?

心口隱隱作痛,說不清那是什麼滋味。

翌日清早,妃嬪們似說好了一樣,早早的就聚齊在了韋貴妃的榮華殿。

彼時,韋逸霜才起,還未曾梳妝完畢。

純好仔細的挑選了一套點翠的首飾,搭配韋貴妃紫色的望月裙極好。“娘娘,您說她們這是怎麼了?一股腦都來的那麼早?”

“哼。”韋逸霜冷蔑的掃了一眼那套首飾,眼底的光映着冷意:“還能是爲什麼,還不是凌夫人和徐麗儀麼。”

“徐麗儀不足爲懼。當年她就鬥不過娘娘您。也沒少在蘇貴妃那吃暗虧。眼下就更不必說了。倒是那凌夫人,也是怪了。這天下間哪有孀婦住在別國皇宮的道理。還是青鸞宮,離皇上的皇極宮那麼近。”

“是啊。”韋逸霜心裡也不怎麼痛快。“可是皇上纔是這後宮的主人。皇上樂意,旁人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乾瞪眼不是。”

純好點頭:“娘娘說的是。可是要什麼都不做,豈不是便宜了她麼!”

“便宜?”韋貴妃眼底透出了譏諷的笑意:“宓夫人就是做的太多了,纔會死的那麼快。後宮裡那麼多人呢,咱們急什麼。”

“奴婢明白了。”純好笑容甜美:“精人出口笨人出手,娘娘只消挑個誰去做點什麼,那凌夫人就有夠心煩的了。咱們只要躲在一旁看笑話也就是了。”

“那你覺得誰合適?”韋逸霜拿起了簪子,在自己的鬢邊比劃一下,才交給純好。

純好連忙接過,仔細的替她簪上。“奴婢覺得,李芳儀最合適不過。”

此言一出,韋逸霜的臉色果然明媚起來。“純好呀純好,你不愧是跟在本宮身邊多年的人。本宮的心思,你都能明白。”

“是娘娘不嫌奴婢愚笨。能伺候娘娘,奴婢心裡高興。”純好眼底也沾染了韋貴妃同樣的明媚。主僕倆相視而笑。

“李芳儀也得意了太久了。是時候該讓她明白明白深宮寂寞是什麼滋味。”韋逸霜縱然是這麼說,可心底還有不少擔憂。“男人麼,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是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皇帝。本宮只是擔心,倘若這個時候讓李芳儀失寵,那個從望宮裡爬出來的徐麗儀,還有個什麼秦順容的,會不會趁機籠絡聖心,妄圖分寵?”

“她們哪有那樣的本事!”純好嫌棄的不行:“望宮是什麼地方,多的就是蛇蟲鼠蟻罷了。身上帶着一股子黴味還想着能好好伺候皇上。娘娘未免也太擡舉她們了。”

韋逸霜對着鏡子,看着自己如舊的容顏,笑容越發的冷。“本宮只怕是小看了她們。本宮還從未想過,那望宮裡竟然還能爬出人來。若早知道是這樣,宓夫人縱火的時候,把望宮也給燒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不過也無妨,左右還有那麼多人選呢。本宮得再栽培幾個,如宓夫人那般的角色纔好。”

“娘娘的意思是?”純好一臉的懵懂。

“用的時候能派上用場,用完了就能立馬斬草除根。宓夫人有今天的地位,那是她的本事,也是母家的顯赫。本宮只盼着能找幾個好看的,需要的時候就伺候在皇上身邊。不需要了,輕而易舉就讓她死的利落。省去了不少麻煩。”

“要不怎麼說呢,鐵打的後宮流水的妃,這麼多年,也就只有娘娘您能在皇上身邊屹立不倒。其餘人啊,不過就是個陪襯。”純好這麼一說,果然見到韋貴妃眼底的喜悅。

“好了,去見見她們。”韋逸霜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純好領着十來個丫頭,緊隨其後。

“韋貴妃駕到——”內侍監的聲音響亮。

妃嬪們不約而同的行禮相迎,口中齊齊道:“臣妾拜見韋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韋逸霜得意的揚起下頜,曾幾何時,她也是這人羣之中的一個。而站在上頭的,不是先皇后就是蘇貴妃。如今,她卻已經成爲後宮裡呼風喚雨的人物。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都化作了此時的驕傲。

待她穩穩落座,才微微擡眼掃視衆人。“都起來,坐吧。”

“謝韋貴妃娘娘。”妃嬪們這時才起身落座。

“貌似人好像不齊。”韋逸霜瞧着有空出的位置,眉心微皺。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德奐身邊的小徒弟,小侯子恭敬的走進來。

“給貴妃娘娘請安。”小侯子跪了下去。

“說吧,何事?”韋逸霜平和的看着他。

“宓夫人於昨個子夜暴斃身亡。伺候的奴才方纔剛發現回稟了皇上。因着身邊的宮人疏於職守,皇上已經下旨,令整個九重殿的奴才陪葬。”小侯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沉重。看着就讓人覺得揪心。

韋逸霜卻連眼皮也沒擡,看着自己裙襬上的圖樣慢慢勾脣。“那還真是不幸。”

小侯子繼續道:“因着二公主纔出嫁,還在喜慶之期。皇上下旨讓人送宓夫人出了宮,前往妃陵安葬。就不在宮裡設置靈堂了。”

“既然是皇上的聖意,那便如此吧。想來宓夫人心疼愛女,也不會願意在喜期弄些哀事。”韋逸霜擺一擺手:“你且去吧。”

“奴才告退。”小侯子麻利的從殿裡退了出來。

淑妃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突然?宓夫人的身子骨一向看着還行啊。之前操持二公主的婚事不是挺有勁頭的麼!怎麼說暴斃就暴斃呢?還有她身邊伺候的那些人,就真的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發現了異樣又能怎麼樣呢?”一直悶不吭聲的褚婕妤,眼底忽然就放光了。“宓夫人就那麼一個愛女,爲了愛女出嫁,指不定日日夜夜的怎麼熬呢。這熬着熬着就熬出病來也沒什麼稀罕。”

淑妃饒是一笑,心想褚婕妤曾經沒少在宓夫人身邊受氣。這下可好,人死了,她這口氣也就順了。“你說的對。宓夫人的性子是要強些,什麼都想走在人前頭。連女兒出嫁也是同樣,大公主還不曾婚配,她倒是搶先了。”

說到這事,褚婕妤就笑的更燦爛了。“能不搶先嗎?崇明殿的事情難道你們沒聽說?宓夫人要是不盡快安排這事,她這麼一死倒是清淨了,那二公主可怎麼辦?名聲都壞了,往後豈不是成了宮裡的笑話?淑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可不是麼。”淑妃聽着這話有些別的意思,心頭微微一緊。“褚婕妤還是很關心宓夫人嘛。到底是在她身邊待過的人。”

褚婕妤一聽這話,瞬間就閉嘴了。

淑妃心想,她敢諷刺自己也有個女兒,若是教不好,指不定也和二公主一樣。那就別怪她把淑妃從前在宓夫人身邊當狗的事也挖出來說一說。

果然就閉嘴了吧!

“對了。”韋逸霜忽然開口,眼神環視殿上所有的妃嬪:“怎麼沒見李芳儀呢?”

“是啊。”淑妃這時候才發覺,李芳儀果然沒來。“昨晚上皇上也不曾留宿她處啊!那這是什麼原因沒過來呢?該不會也和宓夫人那樣……”

妃嬪們聽了這話,少不得抿着嘴笑。

徐麗儀就在這樣突兀的時候進來。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嬪們,說着那種尖酸刻薄的話,就覺得索然無味。“臣妾請安來遲,還望韋貴妃娘娘恕罪。”

她走進了殿,身後還跟着秦順容。兩人一併向韋貴妃行了禮。

“這是誰啊?”韋逸霜皺眉,滿臉疑惑:“怎麼本宮不記得宮中還有這樣一位妹妹?”

妃嬪們自然又是抿脣一笑。

“臣妾乃是徐氏,因多年身在望宮,所以未能向韋貴妃娘娘請安。故而娘娘不知有臣妾也不足爲奇。”徐麗儀大大方方的說。

她知道,韋貴妃就是故意要讓她難堪。那她又何必花心思去遮掩,倒不如成全了對方。

“哦!”韋逸霜冷冷的衝她笑了下:“原來望宮裡的那些罪婦們竟然還有你這樣的。本宮還以爲不是瘋的就是傻的,要麼就病的快死了的。”

“託貴妃娘娘的福,臣妾安然無恙。”徐麗儀眼中波瀾不驚,絲毫沒有半點懼色或者委屈。

這讓韋逸霜隱隱有些不安。自己的擔憂果然沒錯,蘇荷死了,宓夫人也去了,若是現在除掉李芳儀,保不齊還真會被這個騷蹄子給籠絡去聖心。那恐怕會很糟糕。

“你先坐吧。”韋逸霜覺得她礙眼,眼尾的餘光隨便掃了一眼她身邊跟着的女人。“你又是誰?”

秦順容略微擡頭,看見韋貴妃是在對自己說話,連忙道:“臣妾秦氏,位分是順容,拜見韋貴妃娘娘。”

“秦順容?”韋逸霜皺眉道:“罷了,反正本宮也不記得。你也去坐。”

“多謝貴妃娘娘。”秦順容的心突突的跳的很快。她沒有徐麗儀那份沉穩和坦然,想起從前的日子,竟然還有些害怕。

待她坐好,發現韋貴妃根本就沒往她這邊看,心裡才安寧些。

“純好,你去着人問一問。怎的李芳儀還不來?別真出什麼事情了。”韋逸霜這話,是告訴宮裡的人,除非死了,否則誰也別想在她面前擺譜。

今時今日,她纔是這後宮裡唯一的一把聲音。

“諾。”純好召喚了腿腳利落的內侍監,去看看。

哪知道他剛走出殿門就折了回來。

韋逸霜凝眸看着走進殿門的李芳儀,瞬間臉色就沉了下去。

她這真是好大的陣仗了。隨行的宮婢兩左兩右,身後還綴着六個清一色水嫩嫩的小丫頭。

看得出韋貴妃的臉色不怎麼好,秦婉媛第一個出聲:“哎呦,這不是李芳儀嗎?你這是好大的譜啊。你才從六品,就算是我這個正六品的宮嬪,日常也就兩個宮婢跟着,你這可足足十人。就是來請個安,又不是出城巡視,至於的麼。再說,也僭越了。”

韋逸霜沒急着開口,她知道李芳儀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芳儀正想要行禮解釋,身後倏然有位姑姑繞過她身後的宮婢,從身側扶着她行了個禮。

衆人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御前的鬚眉姑姑。鬚眉姑姑從前是伺候太后的人,因爲太后記掛着皇帝的龍體,所以讓她去了御前伺候。只幫着打點皇上的飲食之類。

“韋貴妃娘娘恕罪,李芳儀身邊之所以有這麼多跟着伺候,乃是太后的懿旨。”

“姑姑這話從何說起?”頓時覺得打臉,秦婉媛只覺得下不來臺。“太后爲何會有這樣的叮囑呢?”

“李芳儀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鬚眉凝眸道:“太后特意挑選了這些宮婢從旁伺候。皇上也吩咐奴婢留在芳儀身邊照顧。也是因爲請御醫過來請脈,才耽擱了來請安的時辰,還請韋貴妃勿要見怪纔好。”

如果話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韋逸霜早就炸了。可鬚眉姑姑曾經還幫過她一回。她不得不念這份情。“姑姑這麼一說,本宮就明白了。既然李芳儀身懷有孕,那往後請安的禮數也儘可以免了。左右都是尋常事。”

“貴妃娘娘大度寬厚,此乃臣妾的福氣。”李芳儀連忙行了禮。

鬚眉卻像是呵護什麼珍寶一樣,謹慎的扶着她,生怕哪裡碰着了,有什麼閃失。

淑妃少不得說兩句好聽的話:“芳儀妹妹伺候皇上不過才三年,這麼快就有好消息了。當真是好福氣啊。只盼着妹妹能一索得男,爲皇上誕下個小皇子來,那可就最好不過了。只是妹妹都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怎麼會現在才知道呢?之前就一點沒覺出不對勁來?”

李芳儀紅了臉,略顯得靦腆:“多謝淑妃姐姐。只是誕育皇子的好福氣,臣妾未必有。也是讓姐姐見笑了,臣妾的身子一直弱些。月事也不準,還是昨個在青鸞宮外遇見了三公主,她瞧臣妾臉色不好,讓請個御醫瞧瞧,這才知道是有了。”

“三公主?”淑妃頓時想起來昨天在青鸞宮外的一幕,背上的冷汗都嚇得冒出來。幸虧玧兒只是從她身上摘下個玉佩,沒傷着她的身子。不然可真是倒黴,粘上無妄之災。

“不都說三公主晦氣麼?”秦婉媛皺眉道:“芳儀妹妹有了孩子,還是離她遠點好。”

“竟不覺得呢。”李芳儀紅着臉,淺笑吟吟:“臣妾愚鈍,要不是三公主提醒了一句,說不定現在還毛毛躁躁的。也是多虧三公主。臣妾倒覺得看見她怪親切的。”

“是麼。”韋逸霜似笑非笑的勾起脣角。“那丫頭還有這樣的本事。”

“興許是看出芳儀的臉色與平常人不同吧。”淑妃少不得打着圓場。

“說不定三公主克着旁人,卻是李芳儀的貴人呢。”褚婕妤又冒出了這麼一句。

李芳儀只是笑了笑。

她也並非是利用騰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她都是這麼說的。

所以太后賞賜了不少衣料給騰芽。而皇上也總算是露出了笑臉。

這個時候,李芳儀需要身邊有人幫她。幫她保住她的孩子和她的命。她想要的,不是扶搖直上的恩寵,而是能守在心儀的男人身邊,和她有個孩子,讓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

看着她一臉的喜色,從內心涌起的喜悅,韋逸霜嫉妒的心都痛了。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除掉李芳儀,這下可好,就算她能息事寧人,可對方卻未必。

越想,心裡就越不痛快。好像被人扼着咽喉,喘不過氣。“時候不早了,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那就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妃嬪們齊齊的起身行禮。

李芳儀卻緩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就這鬚眉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出了正殿。

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着韋逸霜的心經過。

羞辱,折磨,譏諷,所有不好的感覺都涌上了心頭。“這個賤人,怎麼可以有孩子。她憑什麼有孩子!純好,你趕緊找人想辦法,本宮決不能讓她平安的生下孩子。”

“貴妃娘娘,您切莫動怒啊。”純好謹慎道:“隔牆有耳……”

“哼。”韋逸霜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皇后生了女兒,蘇荷生了女兒還有了皇子,淑妃也生了女兒,就連望宮裡那個不堪驅使的張舒婕也壞過龍裔。後宮裡那些數不清的賤人,她們的肚子都能有好消息。爲什麼這麼多年了,本宮卻一直不能有孩子?太醫院的那些庸醫都是酒囊飯袋,根本就沒有一點本事!”

“娘娘,您別這樣,當心鳳體啊。”純好心都在哆嗦,眼看着韋貴妃又要發作了。“娘娘,不然奴婢去宮外找些管用的郎中來?”

“又不是沒試過,這些年什麼偏方沒試過?”韋逸霜的淚珠子撲簌簌往下掉,咬牙切齒的說:“都是沒有用的傢伙。如果本宮不能有孩子,那皇上永遠都不會冊封本宮爲皇后。除非本宮能誕下皇子,可是爲什麼,這個肚子就是這麼不爭氣!”

她拼命的用手去錘自己的肚子,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

“娘娘,使不得啊!”純好心慌的厲害:“您何苦這樣爲難自己。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韋逸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知道是否是妒火點燃的。她死命的抓住貼在自己腹部的衣裳。“除非假孕,可皇上與太后都在宮中,隨便找個御醫就能揭穿。本宮即便能瞞得過前三個月,也根本就撐不到臨產。否則這麼多年,不是早就已經執行了,還用等到現在?”

“娘娘,假孕自然是行不通的。”純好的眼底也是星星點點的光亮:“還有個辦法,殺母奪子。只要那個孩子是皇上的親骨肉,娘娘又是自幼撫育他長大的母親,那他是誰生的,又有什麼關係?”

“你是說……李芳儀?”這話好像是給韋逸霜打開了一扇新窗。從前看不清楚的東西忽然就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是李芳儀最合適。往後也可以再讓兩三個妃嬪有孕。”純好慢慢的說:“其實若是韋家的姑娘就更好了。她們身上流着韋家的血,也更能換來家族的支持。和娘娘也會更親些。但無論是誰,娘娘要的必須是個皇子。還必須得是皇上喜歡、心疼的皇子。如此,後位便唾手可得。”

“本宮就是喜歡你的聰明。”韋逸霜握住了她的手,舒脣嬌笑:“你放心純好,本宮一定不會虧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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