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炎姬

當踏劍從天而降的羅毅,兇厲的眼神瞄到地面血炎獸王眼中,留下的那點點熱淚,不知爲何,他心中彷彿受了一擊重創一般,只因在那之前痛苦的夢魘洪流當中,自己曾見過無數次,無數人流下與之一般的眼淚。

這一刻,羅毅再不忍進行更多的殺戮,於是一個後空翻自墨雲巨劍上翻身落下,再隨手一招,‘墨雲劍’又再次恢復了當初的模樣,飛回到了他的手中,最後羅毅單手一鬆,‘墨雲劍’散發着點點星光,消失不見了。

此時羅毅站在趴伏在地上的血炎獸王面前,眼神已經恢復了些許清澈,他又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血炎獸羣,那些平日裡最兇殘的野獸,此刻注意到羅毅的目光,當即像見了鬼一般,紛紛往後倒退了幾步。

羅毅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了地上的獸王一眼,轉身朝地面上的一張巨型慘白蛇皮走去。那是當初羅毅在絕美的湖泊邊上,絞殺的那條巨型白蛇的鱗甲表皮,這麼多年一直帶在身上,因它堅硬無比,正好可以用在當下,保護昏迷不醒的南宮璃月。

收了蛇皮之後,羅毅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小公主,看着她勻稱的呼吸,心中略微覺得抱歉,於是伸手將她自地面橫抱起,向枯木林外走去。

沒走出幾步,卻聽到身後羣獸此起彼伏的哀鳴聲,彷彿在經歷一場悲傷的告別,隨後又聽到有一個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向自己慢慢靠近。羅毅略微停頓了一會,沒有理睬,繼續向前走去。

月下一前一後的漫步行走,除了腳步聲,沒再有其他更多的嘈雜,羅毅此時心中難得擁有了片刻的寧靜,眉宇間也放鬆了不少,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被暫時地放下了,擡頭望向悽楚的月光,也並不覺得那麼的冰涼了,於是繼續信步往前,想起自己曾失去這種感覺太久太久,久到自己都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不久後,羅毅感受到身後有一種籌措,似乎在爲了什麼事苦苦作着思想掙扎。

“你......叫什麼名字?”一個好聽的女子聲音,自身後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羅毅猛地停下腳步!就好像這個問題,是世界上最難回答的一個問題一般,就好像是一個訊號,一個開關一般,那些夢魘中的場景再一次瘋狂往他的腦袋裡猛灌。

只見羅毅忽然雙膝跪地,將南宮璃月放在地面上,雙手抱頭開始痛苦地哀嚎起來,“啊......走開,走開......!”

‘噔噔噔蹬’他身後一連串奔跑的聲音,只見巨大的血炎獸王飛快地跑到羅毅身前,彎身趴伏在羅毅面前,向他看去。

她看到了羅毅悽楚而扭曲的臉龐,那髒兮兮的臉上泥土與淚水混淆,更顯污濁不堪。但在血炎獸王眼中,她看到了痛苦與悲哀,她那原本殘暴兇厲的雙眼當中,此刻竟流露出了心酸與不忍。她像一個做錯了什麼事情的小孩一般,自責地低身嗚咽着,希望能得到眼前人的原諒,但眼前人正被意識摧殘,不可能原諒於她。

此時血炎獸王那無措的臉上突然有了一份堅定,隨後聽她說道:“無論你正經歷着怎麼樣的痛苦,我都願與你共同承擔......”

說完只見她張開那張血盆巨口,身上一陣金、紅兩色光芒閃爍,隨後就有一滴金色與鮮紅陰陽融合的血滴自她口中飄出。

那血滴閃爍着微光,毫不猶豫地向羅毅脣齒間飄去,在羅毅閉眼張嘴嘶吼的時候,血滴飛速穿梭而入,眨眼便消失在羅毅的食道內。

隨即羅毅清楚的感受到一份發自心底的溫暖包圍着自己全身上下,那是信任與關懷的溫暖,如一隻萌蠢萌蠢的寵物,正在用它那軟滑溫柔的皮毛,撫蹭着羅毅冰冷的內心。身上微微發散出金、紅兩色的亮光,那亮光與血炎獸王身上的亮光呼應,兩者之間心底瞬間產生了一個極其微妙的羈絆聯繫。

“我叫羅毅......”

這是她自血契完成之後,接收到的第一個信息,血炎獸王臉上微微一甜,一副極享受的樣子。

隨即,羅毅腦海中那令他痛徹心扉的回憶便如開了閘門一般狂涌向血炎獸王的意識當中,就好像一段段冗長的哀曲長歌,連綿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奏響,只見她張大了嘴巴,嘴裡發着低沉的嘶吼,腳步也在此時變得踉蹌,不久後‘啪’的一聲,跌倒在地上。

她哭了,爲自己主人經歷過的諸多不幸而感到哀傷哭泣。眼見着羅毅因卸去了許多的心靈重負而疲倦地癱倒在地,血炎獸王掙扎着起身,將羅毅與南宮璃月馱負在其寬大的背上,擡腳徐徐向前方走去。

血炎獸王心甘情願向羅毅交出自己的精血,完成了血契之後,便同時分擔了羅毅身上一半的心理負擔,她也同時知道了羅毅一切的經歷,又同時清楚地知道了羅毅的爲人,至此之後,她將終身守護在羅毅身旁,永不離棄,這是血契條約當中,最堅定的一項,只因是由靈獸主動單方面完成的。

兩人一獸,默默等到旭日的來臨之後,自容身的破牆廢墟中站起了身來,終於渡過了這漫漫長夜,羅毅長舒了一口氣,向外踱步而去。與其相伴的小公主與血炎獸王立刻便跟了上去。

站在巍巍的斷崖邊上,羅毅任由山風吹亂了髮絲與身上的破敗布屑,向遠方放眼眺望。

此刻在他眼中,晨光映照下的遠方,層巒疊嶂,霧影翻涌,許多高大的枝杈俏皮地露出了尖角,又有許多飛鳥在羣山之間追逐玩鬧。深吸一口氣,空氣也是格外清新,竟是一片靜好。

“炎姬,你爲什麼......?”

羅毅沒來由的開口說話,南宮璃月自然是一頭霧水,但一直被她警惕的巨獸自然是知道的。

“只因在這冰冷的世界,只有殺戮與死亡,像你昨日一般,手下留情,我還從未看到過,所以......”

身旁的巨獸突然開口說話,且聲線極爲好聽,嚇了小公主一大跳,只見她長大了嘴巴,吃驚地來回看着羅毅的背影與眼前的巨獸,看樣子昨晚自己是錯過了什麼?

“謝謝你......”羅毅轉過身來,柔情地看着眼前的巨獸,開口說道。

“不敢,還未謝過主人不殺之恩......”炎姬說着,前腳伏地,向羅毅盈盈拜倒。

“你們在說什麼啊!?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小公主南宮璃月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冷落在了一邊,天生就生活在人們視線中心的她猛地跳起來說道。

但沒有人回答她,眼見兩人只是看着她微笑,心中很是不快,於是嘟着嘴在一旁生悶氣。

“這小女娃倒是有趣得緊,想不到神炎族的小公主長得這般可愛嬌人。”

炎姬的誇獎令南宮璃月極爲受用,沒一會又喜笑顏開,心裡很想上去摸摸炎姬的皮毛,但懾於對方的巨獸長相,又有些不敢。於是轉頭問向羅毅:“龍帝閣下......你知道,我們在哪嗎?”

原本還有些迷惑,但與炎姬完成血契之後,羅毅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所處的地方,只見他看着南宮璃月,開口說道:“北境荒原!”

南宮璃月也曾猜測到所處的地方,但心中一直不敢相信,此刻聽到羅毅肯定的回答,又看了眼身旁的炎姬,見她的眼中也是肯定的意思,於是再沒有任何疑惑,此時頹然跌倒在地上,幽幽地念道:“北境荒原......怎麼辦?怎麼辦?龍帝閣下,我們會死在這裡吧......?”說着說着,就又要哭起來。

羅毅此時走到南宮璃月面前,蹲下身體對她說道:“我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北境荒原。在這裡,到處都存在着未知的危險,我們必須生死與共,所以你不必叫我龍帝,若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羅毅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定會保護你周全,送你返回神炎族疆土!”

南宮璃月那梨花帶雨的表情,讓人心生愛憐,聽完羅毅的話,她停止了抽泣,擡起淚目看向眼前的羅毅,看着羅毅堅定的表情,心中忽然就有了可靠的安全感,有人貼身守護,讓她對前路並不再感到迷惘與害怕。

於是南宮璃月蹦噠着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着對羅毅說道:“好的,羅毅哥哥!我們一起回去!”說完就又開心地笑了起來,情緒轉變之快,令羅毅與炎姬都始料未及,一人一獸互望了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炎姬,你生在這北境荒原,可有什麼好的主意能令我們減少被襲擊的風險?”

只見炎姬思索了一陣,開口說道:“這北境荒原,各族之間從不相互往來,只是各自爲戰,這裡就是一個龐大的獵場,每天都上演着無情的殺戮,若說什麼好辦法去減少被襲擊的風險,那還真沒有,非要說的話,那要麼是極度低調或者是有強大實力的震懾力,但都無法保證些什麼。”

說到低調,羅毅看着炎姬龐大的身軀,皺了皺眉頭,“這還怎麼低調?”說起實力,自己更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信心,他可知道,北境荒原存在着太多擁有着可怕實力的妖魔靈獸。況且自己連處在荒原哪個位置都不太清楚,前方未知的事情太多,心中不免就有了些許擔憂。

自完成血契之後,炎姬與羅毅心意相通,自然知道羅毅心中擔憂的事情,只見她龐大的身軀就地一滾,隨即就開始瘋狂縮小,一陣刺眼的金、紅兩色亮光之後,在羅毅與南宮璃月驚訝表情地注視下,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婦緩緩站起,出現在二人眼前!

再看那炎姬幻化出來的少婦,模樣接近地球人類三十歲左右年紀,容貌極其豔麗,黛眉之下兩彎秀目,似能勾魂奪魄,未曾說話先笑聲如吟,笑得一雙明眸如皓月流星。雪白的臉部肌膚上,修飾着一些金、紅兩色的紋路,身上也有一些,爲她身上與生俱來的媚態又增添了不少野性妖豔。那一席長髮像漂浮縈繞的白霧一般,直直掛在身後,長可及腰,隨風飄蕩。身上披了一件白毛長袍,高高隆起的胸脯在長袍內若隱若現。長袍下襬開了叉,露出一雙雪白的美腿,腳下卻沒有穿着鞋子,一雙勻稱的小腳就這麼光禿禿地踩在土地上。

炎姬的人形態太過妖媚,看得羅毅與南宮璃月二人面紅心跳,不敢去多看兩眼,對方還在這個時候,旋轉着體態,將自己姣好的身材展露無疑。

“咳...咳...你這樣子雖然體型是變小了,但並沒有看出哪裡有低調的地方......”羅毅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說道。

“不好看嗎?”炎姬一臉無辜地問道。

“咳......並不是不好看,是太過好看了......”羅毅老臉又是一紅,想到將常年有這樣一個妖精陪伴,身心很難保持平靜啊,不免苦笑出聲。

“對了炎姬姐姐,這麼說,你是妖咯?”耿直爽朗的南宮璃月隨口問道。

卻見炎姬皺着眉頭說道:“我們自己可以稱呼自己是妖,但你們最好別這麼稱呼我們,不過沒錯,我已經修煉成妖,可隨意幻化成人!”

南宮璃月聽完吐了吐舌頭,表示抱歉。

羅毅早在地球的時候,時常就有聽過關於妖獸的傳說,本以爲那些都是無稽之談,誰曾料到,今天在這個地方,就在自己眼前,竟然親眼見到這麼一隻極美的妖獸,且已與自己簽下了血祭契約,當真是人生如夢,你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

說道妖獸,此時羅毅心中一動,想起了劉若楠的生物幻形術,心中細細反覆思索消化,感覺似能觸碰到一些竅門,再加上炎姬的契約作用,對於她身上的基因密碼可謂是瞭如指掌。於是盤坐在地上,閉目按照秘術準備嘗試。

只見他身上緩緩浮現出淡淡的金光,南宮璃月剛想出聲詢問,卻被炎姬攔住,示意她安靜,給羅毅營造安靜的環境。

羅毅在調起身上靈力的剎那,便已經入了定,隨後他將炎姬的基因復刻在自己的遺傳基因上面,與之纏繞契合,再根據基因密碼所顯示的數據開始用靈力催化身體的組織細胞。

外部看去,羅毅的身體上金光大盛,皮膚組織都在發生着許多變化,南宮璃月驚訝地發現,羅毅的身體上竟然長出了許多白色毛髮,且越長越多很快就覆蓋了全身,隨即羅毅的面目也在飛速地改變着。只見鼻尖逐漸伸長,嘴裡也開始長出許多獠牙利齒。這詭異的一幕着實令她震驚,南宮璃月瞪大了雙眼,雙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小嘴。

羅毅自己感覺身體的變化更爲微妙,渾身一陣瘙癢之後,骨骼組織都在體內飛速重組着,怪怪的感覺讓他不知用何種語言去描述,就好像自己身上的一切組織瞬間都被打翻攪亂又按照另一種規律重新排版擺列,這過程並不痛苦,只存在一些瘙癢和酥麻。

不久後,只看一陣強光刺目,炎姬與南宮璃月不自覺地用手去擋,當光華散去之後,她們再次睜開雙眼,卻發現羅毅盤坐的位置,此時正蹲立着一隻俊俏的白毛血炎獸,那形態與炎姬之前的樣子相差無幾,只是體型卻小了許多,約莫只有兩米左右,可以說是一隻迷你版的炎姬了。

“妙啊......妙!看來我們都是一隻妖獸了,哈哈哈......”炎姬看完撫掌大笑。

而南宮璃月的表情就更爲微妙了,一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的奇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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