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晟順着父親的目光,看向書房牆壁上被精美木製劍託橫託的‘墨雲劍’,擔憂地說道:“您這段時間太忙了,該是多休息休息。”
羅毅不置可否地沒有說話,繼續盯着牆上的墨劍,怔怔地發呆。
看起來,羅毅這許多年來,相貌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然如當年出發前往執行尋找座標任務的時候一般模樣,此時距離從納達爾星返回地球,已過去五、六個年頭;這些時日羅毅基本上致力於星際聯邦的外交事宜,少有閒暇時光,今天倒是十分難得休息在家。
羅晟見父親並沒有理會自己的話,又繼續說道:“對了,今天曉芸阿姨他們說要過來玩,我想這個時候他們該是差不多要到了吧?”
話音未落,屋內響起了門鈴聲,隨即就有屋外來人的監控全息影像,出現在二人身旁的空氣中。
“說曹操,曹操就到。”羅晟說完,開心地小跑着前去開門。
屋外來人確實是陳曉芸、劉若楠、王海、張浩天、雙吳兄弟、林書琴以及孫光敏和邵偉,原本偌大靜隘的郊區空中別墅一下便熱鬧了起來。
“今天真是熱鬧得很啊,來來來,都快坐下吧。”沈心端着一盆新鮮的水果從廚房來到了客廳,並招呼着客人們在客廳沙發落座。
此時羅毅自書房走出,心頭那個始終無法觸及的感覺始終壓在心底,總覺得心中似乎少了些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看着一屋子的人,羅毅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岸本真也身上,盯着他的臉,心中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似曾有過一種心痛,卻不知這心痛從何而來。
“我說領導,你幹嘛一直盯着我啊?我臉上有什麼嗎?”岸本真也感受到羅毅略帶憂鬱的目光,心中有些發毛,於是摸着自己的臉,奇怪地說道。
“哦,沒什麼,我只是走神了,並不是在看你。”羅毅慌忙收起眼神,隨即解釋道。
“曉芸阿姨,你怎麼沒把你的寵物狗一起帶來玩啊?我很喜歡它了,上次我們玩得很好,我想它了。”此時羅晟對着陳曉芸說道。
“你說小古呀?它今天有個輔導課,我先生帶去上課了。下次再帶過來給你玩,好嗎?”陳曉芸溫柔地對他說道。
“小古?小古?……”羅毅低着頭輕聲地念叨着,“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別的地方聽過。”沒有人注意到羅毅的樣子,各自閒聊了起來。
“別光顧着說話呀,今天的水果很新鮮,大家都吃些吧。”沈心心情大好,熱情招呼。
“這是無心果嗎?聽說來自特比星球,現在星際貿易逐漸成熟了,十多年前誰會想過還能吃到來自地球之外的食物,真是難以置信!這果子多汁沒核,又甜得恰當好處,謝謝嫂子哈。”張浩天說着拿起一個黃色的果實張嘴就咬。
“無心果?無心?無心……”羅毅開始呼吸加重,雙手抱着腦袋,嘴裡不停地念叨着,他感覺自己心中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這是......怎麼了?……”張浩天看了看被他咬了一半的無心果,又吃驚地張嘴看了看十分痛苦的羅毅,又看了看大家,懷疑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羅毅,你沒事吧?怎麼了?”沈心拍着羅毅的背脊關心地問道。
“沒事......別碰我!……啊!!……”羅毅迷惘地推開了沈心的手。他感覺到整個房子都在打轉,且頭痛得要死,就如身處一架自空中急速旋轉墜落的飛行載具一般,腳步始終無法自由控制,只能抱着頭在房內不停亂撞。
“老大?!你這是怎麼了?嚇死我了!”岸本真也跳起來,想要去扶羅毅。
“死?!死……?誰死了?是你......啊!!!!……!”羅毅聽到岸本真也的話,只感覺心中有無數記憶碎片瘋狂在腦海裡掠過,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感覺什麼都沒有想起,一種強烈的憋躁感令他抓狂,只見他時而雙手抱頭,時而咆哮着摔着屋子裡的東西,“是什麼?到底是什麼?走開!!!都走開!”
衆人見羅毅這樣,都被他沒來由的狂躁樣子嚇壞了,一時手足無措,不知他爲何癲狂,但看着他越來越狂暴的樣子,於是紛紛上前去將他按住,怕他傷了自己。
“我......叫......救護車!”劉若楠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看着被衆人按着的羅毅,一邊顫抖地說着,一邊焦急地輕點耳畔,用植入式通訊器,呼叫着救護車。
全身被按倒在沙發上的羅毅,心中憤怒至極,已經徹底癲狂,只見他不停地咆哮掙扎,嘴裡喊着含糊不清的話,誰也聽不清楚喊的是什麼。站在一旁的沈心更是心急如焚,腦中已然亂成了一團,任誰看到自己的親人莫名發狂,都會感覺到焦慮與無助。
就在衆人按住羅毅,等待醫護人員到來的時候,掙扎中的羅毅,雙眼開始充血變紅,意識已經變得極度模糊,此時正逐漸失去了自我。
突然,羅毅身上冒起刺眼金光,大喝一聲,奮力一推,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這一推摔倒在地。緊接着只見羅毅擡手一招,牆上掛着的墨雲劍自行離鞘飛射到了他手中,羅毅提劍就是一揮,離他最近的岸本真也、邵偉、以及王海當場就被切爲兩段。鮮血從他們分離的軀幹噴射而出,染紅了在場的所有人。
“啊……!!”
還活着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住了,陳曉芸與劉若楠更是驚叫出聲。
身上沾滿鮮血的羅毅此時變得更爲嗜血。冷酷的雙眼看向正在尖叫的二女,手中長劍毫不猶豫地又是一揮。劍氣迸射陳曉芸與劉若楠哼都沒哼一聲,當場斃命。
“羅毅!你幹什麼!?”張浩天見多名好友當場死去,率先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大聲咆哮道。
羅毅尋聲轉頭看向他,一聲不吭,提劍就刺,速度之快,常人根本無法躲閃,眼看着張浩天也要步先前死去幾人的後塵。就在這時,左右雙吳兄弟飛身撲了上去,一把將羅毅抱住。
“老大住手……快醒醒…...不要再殺人了,是我們啊!我們是兄弟啊!”奮力抱住羅毅的雙吳兄弟聲嘶力竭地喊着。
這個時候的羅毅哪裡還聽得進去,隨手一掙,二人就被拋飛了出去,羅毅擡起左手對着摔在半空中的二人一捏,金光一閃,二人就被當場捏碎。
“他瘋了!快跑……!”張浩天對着林書琴、沈心以及羅晟三人大喊,並將他們一把拉過準備往門外跑去。可是沈心與羅晟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早就已經嚇得雙腿發軟,在張浩天與林書琴的拉扯下,剛一邁步就雙雙摔倒在地。
這時羅毅追上一步,左手一把扣住了張浩天的脖頸,順手往他身邊一刺,隨即林書琴捂着胸口頹然倒地。
“啊……!我要殺了你…….!”張浩天見好友死盡,也已經變得癲狂,拼命向羅毅揮舞着拳頭。羅毅根本不在乎他擊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那不過是隔靴搔癢罷了,只見他從林書琴身上抽回墨雲之後,又一劍捅進了張浩天的腹部。
“爲……什麼……!?”張浩天怒睜雙眼,實在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到死都不知道羅毅究竟是怎麼了,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似因爲什麼。
羅毅隨手甩掉張浩天的死屍,低頭向摔倒在地上的二人看去。
“羅毅……???!”沈心顫抖着輕聲喊着羅毅的名字。話還在嘴邊,羅毅就一劍刺進了她的心窩。
“啊……?媽……媽……爸你殺了媽媽……你還要殺我嗎?!”羅晟顫抖着看着刺進母親軀體的墨劍,又轉頭驚恐地看着羅毅說道。
羅毅盯着兒子,眼神中略微閃過了一絲猶豫,正當羅晟以爲自己可以倖免於難的時候,羅毅又一劍刺進了他的軀體,隨着利劍拔出,從羅晟傷口處滋出一股血柱,全噴到了羅毅臉上。
羅晟的鮮血讓羅毅徹底清醒了過來,看着一地親友的屍體,一股發自靈魂的恐懼感油然而生。他驚叫着扶起妻兒,朋友們的屍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剛纔是怎麼了,眼淚如水柱般流下,撕心裂肺地痛哭。
這時醫護人員已到,當他們破開羅毅的家門看到眼前如煉獄般的場景後,又驚叫着跑了出去……
羅毅被星際聯邦警察給逮捕了,昔日地球英雄殘殺親友的新聞傳遍了聯邦的每一個角落。
“本星際聯邦法庭宣佈,嫌犯羅毅,殘殺11條人命,罪名成立,判處地球人羅毅死刑,即刻執行!”
早已失去心智的羅毅沒有爲自己做任何辯護,如行屍走肉般被送上了刑場。
“啊……!!”
羅毅驚叫着醒了過來,大口地喘着粗氣。
“呼叫致遠號,呼叫致遠號!”量子緊急通訊器,閃爍着紅色的燈光,四周一片昏暗。
通訊器持續呼叫的聲音,令羅毅心煩氣躁,他不願去迴應對方的呼叫,忍着腦袋的劇痛,對這通訊器方向奮力一揮,只見通訊器爆燃起刺目的火花,組件四散崩裂,四下恢復了安靜。
爆炸聲令羅毅心情格外舒暢,只見他邪笑着自座位上站起身來,看向‘致遠號’艦橋指揮艙內一個個昏迷不醒的船員,隨手幻化出一把金色光劍,一步一步走向他們的身後。
“轟......!”
當羅毅最終將光劍刺進核反應堆引擎,‘致遠號’在漆黑的宇宙中,閃耀着非凡的火花,轟然炸裂!”
又一次驚醒,醒來是幾近絕對的黑暗,羅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又自嘲自己的愚蠢。隨即心底猛然浮生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就好像生命失去了許多許多格外重要的什麼。
不一會兒後,艦橋指揮艙裡逐漸亮起亮光,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痛,羅毅眉頭緊鎖,甩開了心底的那種悵然,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殘暴。
不久後,在絕對黑暗的虛無空間內,在靜靜懸浮的‘致遠號’星際巡洋艦上,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驚慌逃竄聲,質問聲,咒罵聲,隨後這些聲響再一次被黑暗淹沒,羅毅盯着手中的‘墨雲劍’,心底傳來了佩劍的憂傷情緒,似在爲他的不幸遭遇感到無比的哀傷與無奈。
羅毅清楚地感受到了墨雲劍的情緒,只見他雙膝跪地,眼角流淌着晶瑩的淚花,淚水滴在‘墨雲劍’上,羅毅緩緩擡起了握劍的右手。
“不要啊......”若墨雲會哭泣,它已經淚流滿面。
此時羅毅再無任何猶豫,揮劍自刎,‘當’地一聲,‘墨雲劍’跌落地面,不久後被羅毅流淌的鮮血淹沒,虛無空間歸於死寂。
“老公,你沒事吧?是做噩夢了嗎?”
羅毅驚恐地尋聲看去,此刻他正在地球龍炎聯邦首都市區自己的房內醒來。說話的是方纔與他完成婚禮的妻子沈心。
羅毅驚叫着從牀上蹦了起來,縮在了牆角瑟瑟發抖。
“老公你怎麼了?你在怕什麼?”沈心驚慌地跟着下了牀,來到羅毅身邊抱着他關心地問道。
“走開,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走開……”羅毅用手推着妻子沈心,一臉驚恐地說道,然後繼續抱頭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他心底似乎記起了什麼,無數的哀嚎聲,尖叫聲在他耳邊縈繞。
“你好,是首都醫院嗎?這裡是......”沈心焦急地拿起身旁的移動電話,呼叫着醫護人員的幫忙。
“走開......都走開!你們都不是真的!放開我!”
沈心捂嘴心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擡上了醫用懸浮車,正當所有醫護人員準備關上車門的時候,‘轟!’一聲巨響,醫用懸浮車突然被一陣強光引爆,沈心一臉驚恐地看着自火光中踏步而出的羅毅,此時的羅毅宛如來自地獄的死神,只見他雙眼冒着血紅的精光,無視着身上被烈火引燃的衣物,面若冰霜,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妻子。
“啊......!”驚叫聲,響徹漆黑的城市夜空。
“走開……都走開,你們不是真的……!”羅毅咆哮地喊道。
“什麼不是真的?”
“啊……放我出去…….我要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羅毅掙扎,痛苦,殺戮,場景一次又一次地在宇宙的各個角落循環着,彷彿經歷了無數個世紀,永無休止,羅毅徹底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