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和16的談話陷入了僵局,而在樓下的一間大型職工餐廳裡,那半掩着衣服的女子,已經帶着王比安到了廚房,她匆匆給自己的孩子泡了一杯奶粉,就討好地問王比安:“冰箱裡有昨天抽的鮮血,我給你盛一杯吧。”
王比安一愣:“鮮血?給我盛一杯?啊,你以爲我是智屍?你弄錯了,我是活人。”
女子失色道:“你是活人,可……”她扭頭看了看幾隻跟着王比安進了廚房,“癡癡”盯着王比安的幾隻女喪屍女智屍。
王比安道:“噢,我有點異能,你不信,摸摸我的手,看有沒有溫度。”
女子摸了一下王比安的手:“天哪,你真的是活人。你的異能好厲害,我以前也見過異能者來攻打這座大廈,可、可我的主人太強大了,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有些,還變成了喪屍。”她急切地問:“你是來救我們的是不是?”
王比安道:“那個啊,我和我爸爸也沒想到這樓裡還有活人,不過,我們應該能安全地帶你們離開的。這幢樓裡還有別的活人嗎?”
女子連連點頭:“有、有,7層關着百多個活人呢,主人用來抽血喝,而強壯的男人都派去攻打製藥廠了。小夥子,你要是能救出我們,能不能麻煩你也救一下我的老公,他就在攻打製藥廠的最前線。”
王比安哎呀叫了一聲:“你老公就是被逼着攻打雙偉製藥廠的那些倖存者啊,這可不好了,我陪爸爸來電信大樓之前,我們另外有一隊人馬也前去偷襲你老公他們的營地了,搞不好現在已經開戰了。”
女子的心忽地一沉,卻聽到王比安道:“今天上午的時候,雙偉製藥那兒就爆發了一場大戰,聽說被智屍指揮的倖存者傀儡死傷慘重,今天晚上我們又派出了一支精幹的隊伍突襲。恐怕剩餘的人下場也不太會好……唉,你老公怎麼能去參加攻打雙偉製藥的傀儡隊伍呢?這不是讓親者痛仇敵者快嘛……唉,算了,我也不怪你們,說到底都是那隻該死的智屍使的壞,逼着我們倖存者自相殘殺。阿姨,我和爸爸剛進門時。看到他在折磨你的孩子,真恨不能殺了他……”
女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攻打雙偉製藥的人們都完了?都完了!自己的老公參加這支隊伍,爲了自己母子的平安一直奮勇爭先,多次受傷,現在被對方突襲。必然沒有好下場……自己母子,居然就此成了孤兒寡母?!
女子的聲音有些發飄:“是,小兄弟你說得對,我老公不應該幫智屍,可實在是、實在是爲了我們母子倆,他纔不得不做這樣違心的事。其實我們在主人--噢,在那隻智屍手下。也是因爲他想喝我母子的血,才勉強活了下來。”
王比安呸了一聲:“阿姨,你別怕,那隻智屍在我爸爸的異能面前,就是小菜一碟,等會兒等我爸爸盤問清楚,就把它殺了給你老公報仇,你和小朋友就可以自由了。”
女子的聲音有點顫抖:“是的。我們自由了,謝謝你,小兄弟,還有你爸爸。”
自由了嗎?是的,自由了。但是,那是怎樣的自由啊。
女子以前見識過大大小小的人類定居點,無一例外。女人和孩子永遠是被污辱和傷害的對象,如果沒有強者保護,死得最早最快的,永遠是他們。自己的老公必定已經死了。他死了後,自己和孩子獲得了自由又有什麼意義?自己只能出賣皮肉爲生,而孩子--他只有5歲啊,從今後,他只能在垃圾桶邊和別的如小獸一樣的孩子爭食,直到有一天,死於一場鬥毆,或冰僵於冬天一場早來的小雪。
這樣的自由又有什麼意義?該死的,誰想要這樣的自由誰拿去吧,老孃和老孃的兒子不需要這樣的自由!活着,我們只想活着!
相比那些毫無道德底線,惡貫滿盈的人類倖存者,主人還更仁慈點,是的,他要喝我的孩子的血,要我侍弄他的身體,但是,他絕不會因爲歇斯底里地發作而將一個手推車裡的孩子抱出來摔到地上,不會因爲一次無意義的爭吵將就孩子從橋上扔到河裡,不會出於某種滿足自己變態的慾望,而用各種千奇百怪的勢態來折磨女人。主人其實生活得很簡單,他只想追求進化,喝血也好,讓自己伺候也好,都只是爲了進化。目的單純而簡單。
事實上,包括自己和孩子在內,那些被當做人質和移動血庫的倖存者們,在喪屍羣中並不愁生活的問題。只要服從主人的命令,別的喪屍和智屍從來不無端端襲擊他們。
女子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但這念頭一經冒出來,就像生命力最旺盛的野草一樣,在她心中紮根、發芽、生長……
女子又翻出了一盒曲奇餅,倒了杯酷兒,端到王比安面前,熱情地道:“小兄弟,再吃一點吧。”
王比安連連搖手:“不用不用,我哪裡吃得了這樣多。”
女子道:“這裡吃得可不少,小兄弟,你們別的人都守在哪裡?要不要我給他們送點吃的?”
王比安道:“別的人?噢,我們沒別的人了,就我和爸爸兩人。我爸爸異能很厲害的……”
女子喃喃道:“只有你和你爸爸兩個人?果然好厲害,這幢樓裡,少說也有好幾萬的喪屍智屍呢。對了,你小小年紀,也有異能嗎?”
王比安漲紅着臉搖了搖頭,他不好意思說自己的異能是女性喪屍老少通吃,那、那多丟份啊。
女子一想,剛纔和王比安一起下樓時,雖然一路上喪屍智屍都臣服在地上,但依然有些女性喪屍和智屍敢向王比安抓撓--看起來,這孩子也只不過仗着他自己爸爸異能的餘威而已,自己本身,卻也沒什麼能耐。看這孩子,身上甚至沒有像樣的武器,只在腰間掛了一把長柄螺絲刀,顯然。又是個仗着自己父親是一方首領,而自以爲是的官二代富二代。
女子咬了咬牙,定下了最後的決心,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一旦錯過,自己和孩子就將淪落成末世裡的兩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孩子喝完了牛奶,他舉着空杯子。示意還想要,王比安從餐桌邊站起身,想去接,女子忙道:“小兄弟你坐着,我來、我來就好了。”女子匆匆走到兒子身邊,接過了空杯子。突然,她的手一滑,咣噹一聲,杯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比安哎喲叫了一聲,忙走過去:“沒事吧?”
女子蹲在地上,慌手慌腳地收拾着碎片:“沒事沒事。”
“啊!”她輕輕叫了一聲。
王比安連忙蹲了下來:“怎麼了?碎片扎手了?別用手,我去找掃帚。”
王比安剛彎下腰。卻看到那女子上半身的衣服又趟開了,半蹲着的身子露出了白花花一大片胸脯--王比安臊得忙別過了臉。
就在這時,女子突然手一伸,一塊杯子的碎片尖銳的碴口,捅到了王比安的喉嚨上,劃破了他的皮膚,一抹鮮血流了出來。
“別動!”女子尖叫道:“動一動,就叫你死!”
王比安傻掉了。他不明白,自己和爸爸剛剛從智屍手裡救出來的女子,爲什麼要暴起襲擊自己??
頂樓的辦公室,王路還在苦口婆心在和智屍16談心,希望他能加入自己“三位一體”的世界,而智屍16卻一口咬定,互不干涉。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王路甚至隱隱提了自己鮮血的奇特作用,然而智屍卻依然不爲所動。
碰到這樣一個認死理的智屍,王路還真沒有招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個智屍有點類似於王路,那就是他只相信自己,而絕不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王路嘆了口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見,買賣不成仁意在,我希望今後崖山和寧海縣城能和平相處,你有什麼要幫忙的,也儘管和我聯繫,兄弟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智屍16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我也尊重你的強大能力,如果我能爲你做什麼,也請儘管開口。”
王路站起身,撓了撓頭:“喔,對了,向你討個情。能不能把你關押的人類倖存者給放了?你知道,我的兒子--他還小,總是有些天真的想法,恐怕在他心裡,對你喝嬰兒血這樣的事沒什麼好感,肯定會要求我拯救那些被你折磨的可憐人……”
智屍16道:“我無所謂,你知道,我可以重新再抓一批倖存者來--事實上,在我的地盤上,那些倖存者過得比在定居點更好……”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中帶着顫抖的聲音從門外走廊裡傳來:“進去!”
王路和智屍16同時轉頭,只見王比安舉着雙手,緩緩從外面走了進來,那剛剛被王路解救的女子,躲在王比安的背後,手裡緊緊握着一塊尖利的碎片,頂在王比安流着血的喉嚨旁,走了進來。
那個5歲的孩子,還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媽媽和大哥哥吵起架來,跌跌撞撞跟在後面,而在走廊裡,有好幾只女喪屍女智屍跟了上來,眼睛死死盯着王比安脖子上流着的血。
“我操,見他媽的鬼了!”王路喃喃地道,他的手扶到了腰間,卻又餒然放了下來--王比安和那女子捱得太近了,自己根本沒有開槍的機會。
智屍16看了看王比安,又看了看女子,那女子已經尖叫道:“主人!主人!我已經幫你抓住了你的敵人!他們殺了我的老公,殺了你最忠誠的僕人,殺了他們,把他們都殺了,報仇。主人,我永遠是你的僕人,永遠不會背叛你。”
智屍16睬都不睬女子,他看向王路:“這就是你想拯救的人類?你看見了,他們天生自私自利,天生是背叛者。”
女子慌急:“不,主人,我不會背叛你的,只要你讓我和我的孩子活下去,我們永遠是你的僕人,不,是你的奴才!”
王路看着王比安脖子上的血。恨不能撲上去一把扭斷女子的脖子,掏出她的心肝,看看是長什麼顏色的!媽的,王比安參加商隊遠行,沒傷在喪屍智屍手裡,卻被一個臭婊子給傷害了。自己可怎麼向陳薇交待啊!
王比安已經從最初的驚訝和慌張中清醒了過來,他沉聲道:“阿姨。你放開我吧,沒用的,我爸爸很厲害的,你打不過他。我知道,你一定是擔心自己的孩子以後沒法生活吧,沒關係。你可以來咱們崖山,崖山人人平等,只要工作就能吃飽飯,小弟弟還可以上學……”
女子尖叫着:“閉嘴!閉嘴!閉嘴!閉嘴!你當我是白癡嗎?廢物一樣的女人和孩子會有人養着,還讀書?這是喪屍吃人,人也吃人的末世!”她越說越激動,手一抖。在王比安脖子上斜斜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來。
王路一把拔出了腰間的槍:“臭婊子,放開我兒子,要不老子讓你生不如死!”
女子面對黑洞洞的槍口眼睛一眨不眨,只是衝着智屍16狂吼:“主人,我已經抓住了你的敵人的兒子,殺了他!殺了他!”
智屍16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吼聲響起,女子身後猛地冒出幾條黑影,瘋狂地將猝不及防的女子撲倒在地,又撕又咬,從她的臉上、脖子上咬下大塊的皮肉--卻是一直緊跟在女子身後的女喪屍女智屍被王比安脖子上流的血所刺激,一起撲上來攻擊敢於傷害他的“敵人”。那女子一直警惕着持槍的王路,卻哪裡會防備自認爲是“自己屍”的喪屍和智屍。
在多隻女喪屍女智屍的圍攻下。女子很快停止了掙扎,她破了一個大洞的喉嚨咕咕冒血泡,嘴脣一掀一動,盯着智屍16:“主人……爲什麼……”
智屍16淡淡地道:“你問錯人了。她們可不是我指揮的。”他轉向王路:“看不出,你兒子的異能倒蠻特殊的。就算是我受到攻擊,這些女喪屍智屍也不會如此護衛我,我能夠感受到,她們的腦電波是如此強烈,如此執著地愛護着你的兒子。”
女子已經聽不到智屍16的聲音了,她的四肢一陣抽搐,眼神蒙上了一層黑色。
王路已經衝了上去,將幾隻女喪屍女智屍圍繞着的王比安搶了回來,手忙腳亂掏出醫療包給他脖子上的傷口包紮着。王比安呆呆地,他到現在還沒明白,那女子爲什麼要襲擊自己,他喃喃地道:“老爸,我沒事,只是皮外傷。”
王路狠狠踢了一腳躺在血泊裡的女子,拔出了手槍,瞄準她的頭--他是打算連喪屍都不讓這女子做。
這時,一陣嗚咽地哭泣聲從旁邊傳來,卻是女子留下的5歲的孩子,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媽媽爲什麼突然和大哥哥打了起來,可現在眼睜睜看着母親就死在自己腳前,忍不住嚇得哭起來,但面對“凶神惡煞”的主人和敵人--王路面前,又不敢哭出聲,胸脯一起一伏,像只小狗一樣嗚咽着。
王路一皺眉,王比安一把握住了他持槍的手:“爸,別,他只是個孩子。”
王路白了王比安一眼:“荒唐,你以爲自己的老爸是亂殺無辜的人嗎?”他訕訕地縮回了持槍的手,斜了智屍16一眼,自覺在一隻智屍面前丟了臉。幸好最後救了王比安的是他的女性智屍喪行統吃的異能,要不,如果是讓智屍16出手相救,那自己剛纔的裝腔作勢,大談所謂的平等合作,就實在太可笑了。
王路胡亂衝着智屍16抱了抱拳:“打擾了,告辭。”拉着王比安的手就要走。
王比安的腳步並不動:“老爸,我們帶他走吧。”說着,他指了指還縮在牆角將拳頭塞在嘴裡抽泣的小孩子,頓了頓又道:“這裡還關着上百個倖存者,我們和這孩子一起帶走吧。”
王路哭笑不得:“你這孩子,這爛好心,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這就是所謂的以德報怨吧?”他看向智屍16,智屍16點了點頭:“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說過,我尊重你的強大。”
王路大大咧咧道了聲“謝了”,帶着王比安出了門。
智屍16一直坐在椅子上,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道:“強大,真是好啊。只要足夠強大,纔可以爲所欲爲,無論犯多少錯,都無所謂,因爲,他足夠強大,在最純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碴。”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出來吧。”
咯咯一陣響,辦公室的一堵牆突然動了起來,卻原來,那是一股裝飾性假牆,原是用來分隔辦公室和旁邊的會議室的,一個少年突然一蹦一跳從牆後走了出來,他的手裡,握着一把對他的體形來說相對顯得沉重的手槍。少手把手槍往沙發上一扔:“好重啊,我在旁邊的會議室白等了16叔半天,就等着你摔杯爲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