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商隊區區10來人,有生力量只有數百隻喪屍,可自出鄞江以來,收羅蒙,鎮尚田糧倉,更立足強蛟半島,擁有了自己的船隊和出海口,如此功業,是自己以前縮在崖山種田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蠢啊,自己以前真是太愚蠢了,怎麼就會有一輩子呆在崖山上填飽肚子就行了的想法呢?是了,自己心態的轉換,應該是在有異能之後吧,自從異能越來越強大,自己的野--不,雄心也越來越旺盛。有句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不過,應該改一改,能力越大,雄心也就越大,想得到的,也就更多!
王路瞟了眼封海齊,老封當年苦口婆心勸自己爭霸天下,偏偏自己自以爲是,抱殘守缺,不思進取,只想着老婆孩子熱炕頭,實在是……唉,往事不堪回首,當爭朝夕!王路舉起杯,遙遙向封海齊敬了杯,嗞溜一口,乾杯。
酒桌上喝得正熱鬧,突然有一個漁民匆匆跑來:“徐老大,徐老大,不好了,三哥撐不住了,那兩個醫生都說,憑她們手中的藥品和器械,治不了三哥,你、你快去看看他吧!”
徐猛挺呼一聲站了起來,咣噹一聲將面前的酒杯都震落在地,急聲道:“快,快帶我去。”他身邊的老二也站了起來,他們三兄弟倒也情深,當下就要趕去醫院。
周建平忙道:“老三如今也是我們自家兄弟了,要不我們也去看看?”他擺出要去看望的架勢,可嘴裡冒出來的卻是一個疑問句。漁民們的老三如果死了,那可是件大好事,這意味着徐猛挺手裡的力量又弱了一分,周建平甚至想着。能不能借機將老三名下的船隊弄到自己手下。
酒席上,其他的幾個山民首領也是端坐不動,只是嘴裡虛應故事,“唉喲,傷得這樣重,再叫幾個好醫生去看看。”“是啊是啊,需要什麼藥就趕緊用上,崖山商隊可帶了不少好藥來,大不了。咱們再多出點物資交換,畢竟是一條人命啊。”在這些首領們心裡,那老三連個手下敗將也算不上,被王路商隊裡的小角色都給收拾了的傢伙,早死早投胎。省得打擾大夥兒如今的好興致。
王路站了起來:“這樣吧,我去看看,救治老三的醫生都是我們商隊的人,有什麼事,我也好處理,大夥兒就不用去了,這樣多人擠在一起去探望。病房裡都轉不開身了。”衆首領忙道王路辛苦。
看着兩個船老大和王路、封海齊匆匆離席,周建平若有所思,招手喚來自己的一個心腹,低聲耳語了幾句。那心腹匆匆就去了。在坐的山民首領中,有幾人看到了這一幕,期間也不乏聰明的,很快想到了周建平的陰招。只不過,自己並不是大首領。想要管這事兒名不正言不順,插不進手,而且,能削弱漁民的力量那也是樁好事,所以並不言語,只管喝酒。
王路和徐猛挺等人匆匆來到強蛟衛生院,唐慧迎了出來:“王隊長,病人情況非常不好,我擔心他熬不過今晚了。”
王路一邊進病房,一邊問:“子彈不是取出來了嗎?怎麼又惡化了?”
唐慧暗暗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是獸醫,而崖山的那位美女醫生,根本就是個二把刀,也不知道她的所謂醫術是從哪個蒙古大夫那兒學來的,兩人一番折騰,的確將病人身體裡的子彈取出來了,可是,對於傷口的感染問題,卻束手無策。
王路、徐猛挺、封海齊等人都進了病房,王路只瞟了一眼,就知道那位老三的確不行了。只見他躺在病牀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胸膛的起伏几乎都快看不到了。腰間的傷口袒露着,那傷口邊緣,已經發黑了,旁邊還有暗紅液體的水泡,流出惡臭的液體。
王路一驚,扯過正站在病牀邊徒勞地用消毒液沖洗傷口的茅麗道:“這個是不是壞疽?”
茅麗道:“應該算是吧。”
唐慧捱到王路身邊低聲道:“的確是壞疽,還是最可怕的氣性壞疽。病人受了槍傷後,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又因爲沒有藥品,後期護理也跟不上,就算我們取出了子彈,這壞疽已經發作了。我們的醫療條件有限,實在是沒法治。”
王路知道,唐慧這話已經算委婉了,不是沒法治,而是根本沒得冶!壞疽就算是在末世前,也是個致命性極高的疾病,治療的唯一辦法,就是提早發現,然後立刻截肢或者大面積挖除受感染的組織,如果稍有遲疑,毒血進入血液系統,那是神仙也沒得救了。
可老三的傷是在腰部,無論是截肢還是切除無生機的肌肉組織,都不可行。他必死無疑了!
徐猛挺眼眶有些發紅,他們兄弟三人之間,感情頗深,說到底,要不是爲了幫助自己抵抗山民們的“侵略”,老三不會冒險搞什麼敵後登陸,不會受傷,更不會死。可荒誕的是,如今山民和漁民成了一家,自己和老二也意外進入了管理層,可老三,卻要死了。
偏偏傷了他的是崖山商隊的人,而自己又是被崖山商隊的首領王路所救,今後更是要依靠王路,才能在強蛟立足。這種種恩怨,說不清道不明理不亂,只能說,老三真是太倒黴了。
王路嘆了口氣,對唐慧和茅麗道:“你們下去吧,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唐慧和茅麗對視了一眼,放下手裡的藥品器械,輕輕出了門,把門反手掩上了。
王路對徐猛挺道:“徐兄弟,走到這一步,是誰都沒想到的,唉,這都是命啊。就讓老三他好好地走吧。”
徐猛挺重重點了點頭:“王首領,你說得對,老三這事兒怨不得誰,戰場上子彈不長眼,更何況是他先襲擊你們商隊,你們的人是自衛還擊。唉。老三他其實並不是個壞人,只是因爲喜歡偷偷吸毒,做事不容易控制自己,愛走極端,是毒品害了他啊。”
徐猛挺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這是我扣下的老三的剩餘海洛因,乾脆給他用上,讓他舒舒服服一路走好吧。”
徐猛挺說着,將海洛因用水化開。用針管注射入了點滴瓶裡,海洛因一滴一滴進入了老三的靜脈裡。
靜脈吸食,本就是毒品起效最快效果最強的一種方式,比鼻粘膜或吞服等方法引起的快感強多了,片刻過後。一直半昏迷中的老三居然睜開了眼睛,他嘶啞着聲道:“徐大哥。”
徐猛挺緊緊握住老三的手:“老三,大哥來送你一程。”
老三在海洛因快感的影響下,目光有些迷離,喃喃道:“徐大哥,兄弟我先走了一步了,我要去天堂了……這兒就是天堂。真的好美啊……大哥,我等你一起來啊。”
這話很不吉利,甚至可以說不祥,但徐猛挺並不以爲意。老三是好兄弟,在天堂裡享受也不忘自家兄弟,雖然那天堂,只是海洛因的幻覺。他苦笑着拍了拍老三的手:“老三啊。你說得對,你只不過是先走了一步。反正以後我們所有人都要變成喪屍的。你死後,一定喜歡變異成海喪屍吧,你的水性本來就是我們中間最好的,從此以後,永遠在海里自由自在的活着,倒比大哥二哥在強蛟勞碌要好。”
老三已經完全渲沉浸在海洛因的世界裡,雙眼沒有焦點地瞪着天花板,嘴裡無聲地喃喃着什麼。
王路在旁邊心中突然一動,徐猛挺並不是個迂腐的人,他既然能容忍老三變異成海喪屍,甚至祝願他從此超脫生死和人間的一切污垢,自由自在的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裡生活,那麼,他對智屍,又該是什麼態度呢?
王路突然想到了對老三的又一種處置方式,就算是死,也不能白白地死啊。
王路正色對徐猛挺道:“徐首領啊,我這裡有點特效藥,也許能用來救治你的三弟,但是效果如何,我卻不敢說了。”
徐猛挺一怔,失態地差點跳起來,穩了穩心神,急促地道:“王首領,死馬當活馬醫,我兄弟都這個樣子了,無論你用什麼藥,事後是死是活,就賭這一把了!”
王路點了點頭:“那好,麻煩你們等在外面,讓茅麗進來,幫我配藥。”
封海齊在旁邊始終不發一言,這時聽到王路的提議,動了動脣,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帶了千恩萬謝的徐猛挺等人到病房外等候。
王路等茅麗進病房後,示意她關上門,自己已經卷起了衣袖:“茅麗醫生,幫我抽血。”
王路的打算很簡單,那就是將船老大的老三轉化爲智屍,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陳瓊的淨化協助下,轉化智屍,所以,他可以確定,變異後的智屍,不可能向自己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然而,王路知道自己總不可能永遠帶着陳瓊,早晚有一天,自己得獨立使用身上有着奇特力量的血的能力。而且並不是一定要讓智屍成爲自己的親人、朋友、下屬,雙方之間才能合作的。
沒錯,是合作。
到如今,王路沒少和形形色色的智屍打交道,有奚加朝這樣因爲被自己掌握着老婆女兒當人質,而半強迫不得已服從自己命令的;有潘靜峰、譚櫻那樣敬服於自己的腦電波但又在相當程度上保持了自己獨立性,更多是亦師亦友關係的智屍;有王橋、王比信以及李詠這樣,由自己的血轉化,被陳瓊轉變了底層記憶的“親密戰友”;但同樣也亦是被自己的血所轉變,可依然保持了極強獨立性甚至和自己作對的孫隊長……
說一千道一萬,王路發現,智屍,其實和人類一樣!
這並奇怪,智屍,原本就是人變異而成的,雖然生理髮生了變異,但他們的大腦裡,活動的依然是人類的思維。人與人之間,有多少種複雜的關係,那人與智屍之間,也同樣可以有多少種複雜的關係。
人與智屍如何相處,關鍵還在於兩者之間的利益關係,有利則聚,無利則散。
所以。王路想和船老大的老三做筆交易--等他轉變成智屍後的交易,如果船老三能成爲自己的“屍”,那自己在強蛟半島的勢力將更爲穩固,更妙的是,就連在徐猛挺身邊,也能埋下自己的一根釘子。
有如此大利,自己只不過出些鮮血,何樂而不爲?反正這段時間老子吃得好睡得足,身體裡有的是鮮血。抽吧抽吧,多抽點,這船老三越聰明越好,因爲越是聰明的人,越是知道爲自己着想。老子就喜歡和明白人打交道。
茅麗不動聲色的抽着王路的血。她之所以冒險參加商隊,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滿滿兩袋血從王路身上抽出來,王路的神情有點疲倦,他順勢躺到了病牀上,閉上眼睛休息,隨口對茅麗道:“把這兩袋血輸入病人體內,完事後就出去等着。幫我關上門。記住,不要把這裡發生的事說出去。”
茅麗應了聲,瞟了眼閉上眼睛的王路,轉身到那船老大老三身邊。將血袋子換上點滴膠管,直到兩袋血都輸入對方的身體,這才悄然退出了門外--在她的衣袋裡,早已經多了小半袋子的血。
王路閉着眼睛。任憑時間一分一秒和的走過,他能聽到。在病房門外,有煩躁的腳步在不停踱步,顯然是徐猛挺等人。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喧譁聲,接着是重重的腳步奔跑聲,和高聲叫嚷:“徐大哥,徐大哥,不好啦,周建平那個王八蛋,跑到碼頭上搶船來了!”
“閉嘴!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周建平如今是我們強蛟所有人的大首領,什麼搶不搶船的,說清楚!”
“是、是,大哥,剛纔周建平派人到碼頭上來,說三哥死了,他名下的船就該歸集體所有,他們不但要搶船,還要搶船員走。”
“不許胡說,這碼頭上的所有船隻,都是歸整個強蛟半島的父老鄉親共有的,哪裡分什麼你我,我們也只不過承擔一個管理和使用的責任,周建平大首領一定是弄錯了,我這就找他去。封海齊師傅,我有事先走一步,等會兒王首領從裡面出來,如果、如果有什麼好消息,麻煩你派人通知我一聲。”
聽着徐猛挺等人匆匆離去的腳步聲,王路搖了搖頭,周建平吃相也太過難看了點,這人家船老大三弟人還沒死屍骨未寒,他就想着藉機搶船,不過徐猛挺連陪着三弟嚥下最後一口氣也等不住,他的內心,並不如他表面上表現的那樣粗直。
王路喃喃地道:“你醒了吧?剛纔外面的話都聽到了吧?呵呵,我可是很好奇,他們看到你再次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旁邊的病牀上發出輕微的響聲,然後,是一個人走路的聲音,這腳步聲,在王路牀前停下了,王路沒有睜眼,依然合目養神。
一個嘶啞的聲音道:“你不怕我殺了你?我記得,是你的手下開槍打傷了我。”
王路慢悠悠地道:“你怎麼不說是我讓你得到了新生?如果沒有我,你現在十有**是隻沒腦子的喪屍,嗯,應該是海喪屍。”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這就是你的異能嗎?可以讓任何一個死者變成智屍?”
王路淡然道:“差不多吧,不過,你不覺得剛剛獲得新生的你,想這些不相干的問題太無聊嗎?你更應該關注的是你今後漫長的生命該何去何叢吧?”
王路終於睜開了眼,他的牀前站着的正是那名已經被唐慧和茅麗共同“判處”了“死刑”,徐猛挺又注射入了超劑量的海洛因,理應早就死翹翹的漁民排次第三的首領。
他沒有死,他的腰部依然帶着一個黑紫得發亮的氣死性壞疽傷口,卻穩穩站在王路面前。他,已經是隻智屍了。
王路下了病牀,伸出了手:“王路。”
船老大三首領並沒有出手,但他緩緩道:“劉平。”
王路也不以爲意,一笑,大大方方縮回了手。
劉平開門見山:“你爲什麼救我?”
王路含笑道:“因爲我需要一個幫手,一個在強蛟半島內部願意幫助我的人。”
劉平道:“我爲什麼要幫你?你雖然讓我變成了智屍,可我之所以會受重傷,也是你造成的。難道你以爲我會爲此而感謝你嗎?”
王路一笑:“不,我希望你因爲未來而幫助我。”
“是的,你沒聽錯,未來,我說的是你未來的生活。你如今已經是隻智屍,大可以飄然而去,在天地之間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我聽徐猛挺說過,你還有個老母親和妹妹生活在這強蛟半島上。你不是不知道這亂世無依無靠的人有多少悲慘,你真的忍心拋下母親和妹妹,只顧自己自由浪跡天涯?但是,我卻可以幫你,幫你依然以人的身份生活在這強蛟半島上,你還照舊可以做你廣受漁民愛戴的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