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小心,法尼斯,這次的龍王會議那傢伙肯定也會到場!”
連綿的山脈一望無際。
在只屬於金龍的領地內,龍巢中的兩頭巨龍正進行着一場談話。
“我已經是個廢物了,不能飛上天的巨龍連野獸都算不上,但你還有希望!
當年的那一戰黑龍領主奪走了我們絕大多數的氣運,整個金龍族羣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反觀黑石山那邊卻蒸蒸日上。
無論是爲了族中的雛龍考慮,還是爲了剷除那個可怕的黑龍領主,這次的龍王會議都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維托裡奧的聲音中透着止不住的疲憊,其中還時不時參雜着劇烈的咳嗽。
這副蒼老的模樣看着法尼斯心如刀絞。
畢竟按照常理而言,巨龍的字典裡是不會出現衰老這個詞的,只有越來越強的說法卻沒有被歲月折磨的前例。
但在當年那場駭人聽聞的黑龍入侵中,維托裡奧身爲上一任的金龍王卻被當着所有巨龍的面被黑龍領主硬生生撕咬下龍翼,自詞揹負上再也無法重歸天空的深刻恥辱!
失敗的不光是戰爭。
黑龍領主打斷的也不只有所有金龍的脊樑,掠奪走曾屬於金龍的族羣氣運。
他還在維托裡奧的龍生中自此烙印下不可磨滅的印記,讓他在仍存活於世的每分每秒中都必須牢牢記住自己的無能和弱小。
去強迫維托裡奧銘記在心:
他之所以能夠活下來,不過是因爲自己的施捨罷了——!!
“黑龍領主太強了,我們僅有的機會就是這次龍王會議。”
制止了法尼斯想要說什麼的舉動,維托裡奧艱難的一點點直起身子,從根部直接缺失的龍翼斷面顯現出觸目驚心的傷痕。
“只要我能在龍王會議上激怒他,讓黑龍領主率先對我動手,你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要求其他龍王對黑龍領主進行懲戒!
五彩龍與我們金屬龍不和,但他們彼此也不團結。
銀龍母后凱蒂到時候會支援你,召開這次會議的時光主母也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他們多半不會直接擊殺黑龍領主,而是將其重創,但沒關係,到時候自身難保的他必然不會是伱的對手!”
擡了擡眼皮,維托裡奧的眼底閃爍着刻骨銘心的仇恨。
殺死黑龍領主。
已經成爲了這一萬多年來縈繞在他內心深處的執念,只要能血債血償,付出自己這樣一條廢龍的性命又如何?!
“我們沒必要這麼極端,說不定還能有其他的辦法,而且您的智慧也是指引所有金龍前進的重要倚仗……”
“法尼斯,你早就已經超越我了。
從那天你奮不顧身的試圖制止黑龍領主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你一定能帶領金龍破除籠罩在我們頭頂的陰霾,而不是我這個一敗塗地的失敗者。
我的智慧不過是面對殘酷現實的妥協,但能夠改變這一切的卻只有你!
現在的我活着就已經是一種折磨。
感受不到遨遊天空的暢快,只能匍匐在地面上如同渺小的蜥蜴一點點前進。
與塵埃爲伍,與螻蟻並肩。
如果這樣的我能用犧牲爲金龍除掉一個強大的生死大敵,那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感受着維托裡奧言語中的決意,法尼斯再也說不出口一句話來。
這頭曾經的青年龍是親身目睹過伊塔雷克威能的倖存者,當年的他甚至還在黑龍領主召喚隕石的時候第一個衝上來,可是卻最終什麼都沒能改變。
然而現在。
時隔一萬多年後的他早已脫胎換骨,法尼斯相信自己即便無法戰勝全盛時期的黑龍領主,但只要對方身受重傷,他也絕不會毫無勝算!
而在兩頭金龍中的王者緊羅旗鼓密謀的時候,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靜靜等待着那還未到場的黑龍領主落入陷阱。
終於在某一天,時光主母派人發出邀請,龍王會議正式召開!
天還沒亮。
維托裡奧便在法尼斯的攙扶中,沉默的低着頭,以一種在巨龍中無比難堪的姿態在地面上緩緩爬向山巔。
雖然這已經是龍王中公開的秘密,但僅存的些許可憐的自尊心,還是讓維托裡奧希冀於可以避開其他龍王的注視。
然而事與願違,金屬龍王哪怕看見了也會假裝無視,然而五彩龍王可就沒有什麼高的道德標準了。
“喲,這不是金龍中大名鼎鼎的恥辱嗎?今天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藍龍王臉上的譏笑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龐大的身軀就緊貼在維托裡奧身邊懸停,好像護送一般的主動貼臉嘲諷道。
深藍色的龍翼不斷掀起狂風吹在對方身上,藍龍王盡情炫耀着自己漂亮的翅膀,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維托裡奧的痛苦上。
“喬凡尼奧,你是要與所有金龍爲敵嗎?!”
法尼斯勃然大怒。
一口洶涌的石化龍息頓時含怒轟出,然而卻被天生精通魔法的藍龍王輕鬆擋下。
“可別這麼說,我只是在幫你消滅一個競爭對手而已。
畢竟接下來要召開的可是龍王會議,這個老不死的又不是金龍王,還來這裡丟人現眼做什麼?
他肯定是對你的王位心存覬覦啊!
如果我現在幫你殺死他,你還應該對跪下來跟我說聲謝謝纔對!”
喬凡尼奧不以爲然的話語不斷挑唆着法尼斯的憤怒,正當這年輕氣盛的金龍王剋制不住的想要大打出手時,不遠處很快傳來一聲嬌斥。
“喬凡尼奧,你不說話可沒人當你是啞巴!
如果你還想嚐嚐兩千多年前差點被我摳出眼珠子的滋味,你大可以直接當面來求我,我一定滿足你的願望!”
嬉皮笑臉的喬凡尼奧面色迅速陰沉下來,咬牙切齒看向天空中那道全身銀白色的矯健身影。
而凱蒂也毫不示弱,龍嘴中正在醞釀的劇毒吐息散發着令人心驚肉跳的氣息。
一旦真的噴出來,恐怕腳下整座山峰都將化成萬千毒素的絕地!
“呵呵,原來是沒事找事的銀龍,你最好祈禱有朝一日不要落到我的手中。”
“不饒費心,就憑你那點實力,你心中的可憐妄想根本就不會有實現的那天!”
“……該死的白龍,真是廢物!”
喬凡尼奧扭過頭,憤憤丟下一句狠話後直衝山巔,不願去看凱蒂那副耀武揚威的做派。
在金屬龍和五彩龍的戰爭中,如同命中註定一樣,每一個龍種都有他們各自的對手。
銀龍的敵人是白龍。
但在五彩龍中實力墊底的白龍卻根本難以招架銀龍的征伐,這也給了凱蒂大量騰出手能夠插足其他金屬龍和五彩龍戰爭的機會。
而喬凡尼奧就是因此纔在多年前吃了一個大虧,不光憎恨凱蒂所代表的銀龍,也對廢物點心的白龍懷恨在心!
真特麼菜,趕緊退羣吧你——!
不提喬凡尼奧在心底暗戳戳的扎小人,在來者不善的對手離開後凱蒂立刻將外溢的龍威收回,落到維托裡奧身邊欲言又止。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如果我和法尼斯聯手的話,那個黑龍領主再怎麼強大也肯定不會是我們兩個龍王的對手。”
凱蒂憐憫的目光掃了傷痕一眼,然後便控制住視線不去刺激維托裡奧的自尊心。
那場黑龍的入侵之戰,爆發的實在太快,太突然了!
凱蒂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整個金龍族羣便直接遭遇重創,族人數量十不存一!
而看着老友這般生不如死的現狀,凱蒂在對黑龍領主充滿敵意的同時,也難免爲當時自己不在場而感到後悔。
“這不是你的錯,這也不是屬於你們的戰爭。”
維托裡奧搖了搖頭。
認真的拒絕了凱蒂的建議,在情真意切的直視那雙銀白明亮的龍瞳時,一絲不同尋常的情感似乎也在空氣中悄然瀰漫開來。
“黑龍是我們金龍的敵人,不應該讓無辜的銀龍承擔我們需要承擔的風險,尤其是那個敵人還如此危險的時候。”
“你是不願意讓銀龍冒險,還是不願意讓我冒險?”
“……”
轉過腦袋。
維托裡奧不敢去看凱蒂哀求的神情,沉默的空氣在壓抑中漸漸凝固起來。
足足過了許久。
凱蒂這才收拾好破碎的心情,冷聲開口說道。
“你有你的辦法,我也有我的意願,想去找死就自己去吧,反正最後我還是會動手的!”
唰——
銀龍母后撐開龍翼,眨眼間便消失在了視線中,只留下低頭不語的法尼斯繼續攙扶着維托裡奧向上攀登。
被選定召開龍王會議的山峰很大,山巔也早已做過特殊處理。
好像被一刀斬斷般形成了光滑的平面,能夠輕鬆站下每一個龍王的身體而不顯得擁擠。
一道道身影陸續出現。
激烈碰撞的強悍龍威彷彿讓空氣都出現了裂縫,多年的仇恨憎惡使得龍王的視線都充滿火氣,任何一點火星都會引爆成戰鬥。
五彩龍王和金屬龍王之間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然而前者的隊伍裡肉眼可見的缺失了一個位置,後者卻多出了一個垂垂老矣的維托裡奧。
因爲這個原因,與現場格格不入的維托裡奧沒少遭到嘲諷,但都被他閉着眼無視了過去。
看着維托裡奧落魄的樣子,凱蒂的心裡也明顯不好受,繃着臉和喬凡尼奧爭吵着。
“喂,時光主母,代表黑龍的那傢伙可還沒出現呢,你現在就讓我們上來幹嘛?”
脾氣暴躁的紅龍王忍不住發難道,但時光主母依舊不急不緩的篤定說道。
“他會來的,就在今天。”
在她看到的未來裡面,世界上的每一個生物都有跡可循。
然而唯有黑龍領主不知爲何出現了異常,好像一個不容忽視的黑洞吞沒了時光主母的所有視線,讓她難以看到任何與黑龍領主有關的事情。
隱約間的,時光主母還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令自己戰慄的崇高氣息。
猶如世界凝聚出的祝福結晶全都集於一身,黑龍領主在位格上竟然與自己不知不覺拉開了讓她震驚的巨大差距!
這是阻礙了時光主母預知未來的主要原因,只能勉強看出對方到場的時間,卻沒法清楚目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這也讓她難免有些好奇。
一頭本該與其他五彩龍王沒什麼兩樣的黑龍領主,到底是怎麼從時光長河超然世外的?
而沒過多久,時光主母的好奇心便得到了滿足。
咔擦——
輕微的碎裂聲忽然傳來。
如同玻璃破碎,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硬生生踩爆。
所有龍王在勢均力敵中爆發僵持住的龍威之戰,卻在這個突然到來的不速之客面前被摧枯拉朽的碾碎、摧毀、破壞!
陌生的沉重龍威落在身上,無時無刻不再震懾心靈,猶如自然界中展開的一場領地侵略,野心勃勃的新王對垂朽的獅王發起叛逆!
無可匹敵的強大。
深不見底的力量!
不容置喙的霸道——!!
所有龍王都從這股桀驁睥睨的龍威中感受到了其主人形象的冰山一角,之前還在脣槍舌劍的現場在剎那間噤若寒蟬!
一步步走向山巔,人形態的伊塔雷克淡定而從容。
無比渺小的身影卻帶着讓全場不容忽視的侵略性,狂妄霸氣的不斷宣告自己的主權,而伴隨着他的逼近,無形的壓迫感也在所有龍王心底愈演愈烈!
一個個遠比人類龐大的龍首微微下垂,看向伊塔雷克的目光驚疑不定!
而在這萬衆矚目的時刻。
伊塔雷克的目光也在巡視一圈後,悄然落在了現場鶴立雞羣的兩頭金龍王身上。
古老的記憶不斷翻閱,與金龍交戰的畫面清晰浮現。
看着如臨大敵的法尼斯和維托裡奧,伊塔雷克的臉上卻逐漸綻放出一抹真摯陽光的笑容,不見一絲一毫的陰霾!
猶如面對好朋友的串門。
伊塔雷克自然而然的現出身形,然後一把摘下了維托裡奧的腦袋。
身後是漫天血雨和轟然倒地的屍體,而他那無比熱情的道謝聲,這纔在現場那萬籟俱靜的死寂中姍姍來遲!
“來就來嘛,還給我帶外賣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