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伊雷
1321年，五旬節之月（5月）
杜比察東部，斯拉沃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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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雷雙手握住訓練劍，擺出標準的犁衛姿勢（Pflug）：他將劍柄擡在腰旁，劍尖指向站在他面前的人，大致與脖子同高。九歲的男孩側身站在對手面前，他的右膝不斷地改變方向, 左腳則稍稍往後靠。
他父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迴盪：“一個劍士必須不斷地移動，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當你移動時，你就處於勢頭之中，而當你處於勢頭之中時，你的攻擊就會更迅猛，招架也會更靈活, 所以你永遠不能靜止不動。”
“來吧, 進攻！”他朝站在他對面的賽普克和科爾塔喊道，他們在陽光下大汗淋漓, 手持着是他們身高兩倍的長矛。“怎麼了？”
“沒用的，”科爾塔說，“你沒法用劍來防禦長矛！”
“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賽普克點點頭，在長矛的重壓下感到疲憊，“我們爲什麼不都用劍來訓練呢？”
“如果有一天我上戰場了，”伊雷自信地說，“我不僅會碰到揮舞着劍的騎士，還必須爲向我襲來的長矛做好準備，攻擊吧！”
這對雙胞胎兄弟別無選擇，因爲他們知道如果不按照小主人的意願行事，他就不會放過他們。於是他們妥協了，將長矛舉到齊腰高度, 踏步向前, 刺了過去。
伊雷靈活地向後一躍, 他們再次向前刺擊。然後, 安塔爾·巴託的兒子用一個有弧度又有力量的斜刺把科爾塔的長矛打到了一邊, 正好打在了賽普克的武器上，這一瞬間伊雷猛地上前，用兩下迅捷的步伐刺中了科爾塔的胸口。
“但安塔爾大人現在可不在這裡，”他眨着眼說，“而他不在這裡時，你們就得聽我的，我說你們不能玩武器，你們就……”
“我又不知道你會這麼用力！這只是個遊戲！”
“拜託，”米科拉伊笑着擺了擺手，“我是他的管家，我很瞭解他，我相信他不願意看到你受傷，孩子們到處瞎玩着利器有什麼意義呢？”
“或者衣服。”他的兄弟咧嘴一笑。
“而且釘頭錘可以隨便地把你的頭骨粉碎，”科爾塔和他一起笑了起來，“一把好劍……”
“你應該穿上軟鎧甲的！”伊雷笑着說，他又用一個快速的動作把訓練劍放在了科爾塔身旁的賽普克脖子上。
“不不不，孩子們！”米科拉伊悄然而至的聲音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安塔爾對那人倒很滿意，說他能有效地完成自己的工作，還不會出錯，但這麼多年來，瓦羅斯仍然本能地討厭他。
他們終於達成了一致, 訓練劍和沉重的長矛被擱置一旁，三把短小的鋼刃反射着太陽的光芒。
“或者一支帶倒刺的箭矢！”
動作快，步子短，在匕首的訓練上，他們主要是練習當一人攻擊時，另一個人如何用空手格擋，然後將對方的匕首從手裡擰下來，或者把刀刃對着攻擊者。這讓他們三個人都保持了足夠的參與度，也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隊長注視着他離開的背影，看了很久。事實上，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討厭這個男人，米科拉伊從來沒有什麼讓他厭惡的具體理由。但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就不喜歡這管家。
米科拉伊低着頭聽着隊長說話，用鼻子哼了一聲。直到對方說完了最後一句後才擡頭。
“但是……”
“每個人都必須在某個時候親自參與一些事情，弄髒自己的手。”科爾塔聳了聳肩。
“或者用匕首，”另一個雙胞胎兄弟糾正道，“用一個輕一點的武器！”
莊園管家像往常一樣穿着醒目的天鵝絨長袍，是那種別人只有在過節時才穿的精緻衣服。這個虛榮的男人看着男孩們的一舉一動，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們會割傷自己的，”他朝匕首擡了擡下巴，“你們爲什麼不去玩些不這麼危險的東西呢？”
“還有另一種力量，”他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和所有像你這樣的蠻武夫總有一天會學會的。”
“我不知道巴託大人聽到這句話會有什麼想法，”隊長微笑着回答，“現在回你的小房間裡數你的錢去吧！我來照顧這些孩子……”
“讓我們用劍戰鬥吧！”科爾塔抱怨道。
“好吧好吧, ”伊雷翻了個白眼同意道，“那我們用匕首來打吧！”
“哎喲！”小傢伙生氣地叫道，“好痛！”
“我不相信長矛，”男人回答道，並像往常一樣用手捋了捋衣服，拂去左肩上的一點灰塵。“你們把時間花在學習上會更好。”
“是的，你不能這麼玩！”賽普克爲他的兄弟辯護，“如果瓦羅斯隊長或者他的任何手下拿着長矛，你也不可能把長矛打到一邊去，但這對我們來說還是很難的！”
“你知道，”隊長走近了，“他們是我派來的。主人讓我照顧他兒子的訓練，也許你已經忘記了，那我就幫你記起來，小主人有一天會成爲一名騎士。”
“我們肯定會有一把好的農夫刀①。”科爾塔抱怨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長矛，一支好長矛都能刺穿你！”賽普克放聲大笑。
“我……我只是……”米科拉伊緊張地結巴了，“我擔心伊雷，他還不到十歲呢！”
“根據安塔爾大人的說法……”賽普克試探着說，他已經沒有心情笑了，但米科拉伊立刻把他的話噎了回去。
“這可不是一場遊戲！”他告訴他們，“我們的任務就是能夠出色地使用所有武器，並不是什麼時候你的身上都有刀劍的！”
他們對視了一會，一句話也沒說，三個孩子看着他們，也不敢吭聲。最後，米科拉伊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離開了瓦羅斯和三個男孩。
“你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裡，管家？”瓦羅斯走的更近了，直接臉對着臉，“孩子不能使用武器，學徒不能練習戰鬥，就因爲你不喜歡武器？
“進屋裡去！”被冒犯的管家命令道，“武器不是給孩子們用的！”
“也許這對你來說不是遊戲，”管家再次撫平着他的天鵝絨袖子，“但他們仍然是孩子，這對他們來說就是遊戲！”
“而且我們已經有一把匕首了，”賽普克指出，“我不喜歡長矛，我要用匕首來訓練, 不管你喜不喜歡！”
在外面，在這牆之外，有很多惡人，他們在森林裡，在城市裡，在城堡的高牆裡，甚至在教堂裡……而這個世界會驅逐那些不夠強大的人，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他甚至都不相信武器，”賽普克和他一樣不滿，“你應該給他一個教訓，你不覺得嗎，隊長？”
米科拉伊轉過身來，嚇了一跳。瓦羅斯站在他身後不到兩步的地方，他拄着長矛，用右手撫摸着長長的山羊鬍子，似乎已經觀察了他們一段時間。
“他們是主人的僕人，”瓦羅斯平靜地說，“他們十三歲了，不再是嬰兒了。他們的責任是成爲優秀的侍從，保護他們的主人，他的家人和他的莊園。難道你不希望他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嗎？”
“老狐狸混蛋，”他皺着眉頭說，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大聲說話，“油嘴滑舌的狗孃養的……”
“……你剛纔說……”科爾塔爲他的兄弟接話道。
“小心我給你一個教訓！”瓦羅斯揮了揮手，“米科拉伊是莊園的管家，不要想着不尊重他，明白嗎？”
“我們正在訓練，”伊雷解釋道，這時雙胞胎已經開始互相追着跑了起來。“正如我父親在離開前告訴我的那樣：我們不應該推遲任何重要的事情，要像他在家一樣時訓練。”
伊雷從來不喜歡米科拉伊嘲弄般的語氣和居高臨下的表情，米科拉伊的話同時冒犯了三個男孩。
“這不是遊戲，”科爾塔驕傲地說，而他的兄弟則嘲笑他：“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麼說的！”
“但是……”賽普克看起來很無辜。
“我說什麼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別管！”瓦羅斯用食指指着他們兩人，暗罵自己竟然在孩子們的面前大發雷霆。“開始訓練吧，看樣子你們已經練過匕首了，現在拿起長矛！”
伊雷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這兩個人比他大好幾歲，還把這對戰當做遊戲，而他卻想非常認真地對待他的訓練。
賽普克和科爾塔同時開始哀嚎，但瓦羅斯嚴厲地指着長矛，臉上的表情男孩們再熟悉不過了，他們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們可不是在瞎玩，”賽普克皺着眉頭說，“也許你也應該訓練一下！”
“但是，米科拉伊叔叔！”伊雷走上前，“如果我們不訓練……”
“這不是一個遊戲。”
“你們這羣無禮的小東西！”米科拉伊憤怒地喊道，“我看沒有人教會你們禮貌，放下匕首！馬上！”
“他們這些大人，”見隊長走遠後，科爾塔搖了搖頭，“我真是搞不懂他們的想法。”
“也許他們自己也搞不懂呢。”賽普克總結道。
“夠了！”伊雷結束了他們的抱怨，“進攻！”
說罷，他把訓練劍握在手中，另外兩個小傢伙無奈地嘆了口氣，發起了進攻。
①農夫刀：bauernwehr，一種單刃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