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前院來了宮裡的人!”
江錦言聽到這通報聲後便放下了手裡的紅棗銀耳羹,剛要起身,又不放心地對雪硯道:“這銀耳羹可不許剩了。”
雪硯也不回話,只是呆呆地點了點頭,接過了那盞紅棗銀耳羹,不斷地用手裡的湯匙攪着。
一旁的雨墨忙說道:“小姐您快去瞧瞧吧,既然是通報了您,必然是有要緊事,雪硯這裡我看着就是了。”
江錦言望了眼魂不守舍的雪硯,臉上的傷痕在凝脂膏的作用下已經淡了許多,可在這白皙的面容上……卻效用不大了。
她低低嘆了口氣,起身披上了雨墨遞來的狐皮披風。
還沒走到前院,江錦言已經瞧見了匆匆趕來的江士恆,竟是連披風也沒繫上,還神色匆忙。
她忙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女兒見過父親。”
江士恆虛扶了一把,急聲道:“錦言,去你院兒裡說吧。”
江錦言有些疑惑,卻見到自己父親似乎是面帶喜色,只好跟着走向了梧桐苑。
進了屋子,江士恆這才笑道:“喜事……這可是件大喜事啊!方纔宮裡內務府的管事來宣了旨意,父親已經替你接下了,懷清長公主殿下要請你去做下個月初五的昏禮上的插簪人。”
江錦言聞言卻是微微蹙了蹙眉頭。
自己和懷清長公主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懷清長公主警示自己的話還在自己耳畔,那瓶子青梅酒也端端正正地擺在紅木几上。
她想要的便是利用自己去牽制後宮的勢力,而自己是她選擇的最好的棋子……
既然這其中牽扯了宮中的勢力,那這一舉一動就並不單純了……
“錦言?”
江錦言被這聲呼喚拉回了思緒,她擡眸回道:“父親請講。”
江士恆訕笑道:“你也是知道的,你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但錦芊……雖然她聰慧不足,可到底也是我江家的女兒……”
江錦言眉頭微皺,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要讓自己帶着江錦芊入宮赴這昏禮了,若是表現出挑得了誰的青眼,那自然是婚事不愁的。
“父親,二妹到底心性尚淺……”
江士恆也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嘆息道:“爲父想着給她選個教引嬤嬤好好習一習規矩,若是能在宮宴上出挑些,這婚事也好說上一些……”
江錦言嘆了口氣,如今自己的父親的確是不容易,哪家府上的庶女還要當家老爺來定婚事的?
到底長姐如母這名頭也是冠在自己頭上的,面兒上……這江錦芊自己是不得不管的。
而自己和江錦芊的那筆帳還積壓着沒算呢……
“女兒明白了,父親放心。”
正說着入宮的事宜,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逼近。
“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婆子隔着門簾急聲喊道:“老爺!大小姐!不好了!佛堂走水了!”
佛堂?
江士恆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佛堂?不好……錦芊還在裡頭!”
“去瞧瞧!”
江錦言腳步極快,已然是出了內室,可她這心裡
卻是疑惑的緊,佛堂那地方要着火……那也得費些心思吧?!
怎麼?江錦芊才面了幾天的壁就跪不住了?生怕自己出不了頭了?
江士恆疾步趕向了佛堂的方向,還沒拐過迴廊就聽到了王氏哭天喊地的聲音。
“我的芊兒啊!你怎麼就這麼命苦……是我對不住你……是我不好……”
這聲音哀哀欲絕又嬌弱地恰到好處……
江錦言跟着拐過了迴廊,這才瞧見王氏懷中的江錦芊一身灰敗不堪的模樣,臉上還黑了好幾塊,髮髻凌亂、衣衫破敗……
這面兒上倒像是從火堆裡拖出來的了。
王氏抱着昏迷不醒的江錦芊正在嚎着,江士恆見衆人還在救火只得吩咐了趕緊將江錦芊送回怡翠閣,又請了郎中來。
這麼久的日子以來,怡翠閣可算是熱鬧了一回,一舉掃去了之前的死氣沉沉。
王氏仍是守在江錦芊的身邊,哭得哀痛欲絕。
江士恆也急切地等着郎中的診斷結果。
一旁的江錦言瞥了眼這位仙風道骨的郎中,心裡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這郎中可就是王氏前世院子裡的常客……
王氏哽咽難言,“齊郎中,我……我的女兒這是怎麼樣了?”
這江錦芊的臉上被擦乾淨後就是蒼白一片了,還有一些擦傷的痕跡,乾澀的脣瓣顯得人愈加楚楚可憐。
齊郎中望了眼王氏的顏色,那雙蓄滿了淚的眸子裡警示之意昭然若揭,只是用帕子擋着了。
齊郎中忍着疑惑嘆了口氣,“二小姐這本就是體虛,這次又傷得重了,恐怕是要好生調養一段日子了。”
王氏淚珠又不斷滾落了下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江士恆也心焦的厲害,到底這是自己的女兒。
江錦言卻是冷笑了一瞬,緩緩開口問道:“您瞧瞧,大抵是要調養上多久了?我這二妹到底是受佛堂守着卻走了水,身子好了可是要去請罪的。”
王氏怨毒地瞥了眼這江錦言。
這小賤人就是見不得自己和芊兒好過!
想着王氏又瞪了眼這齊郎中。
齊郎中忙道:“這恐怕要看二小姐的體質了,不過如今看來,恐怕是要歇上兩月……”
王氏一個眼風掃了過去,齊郎中輕咳了一聲,“兩月是快的了,若是二小姐這傷勢鬱積,恐怕還得三四月。”
王氏這才放下了心,三四個月的時間說不定自己都能給芊兒找個好親事!
鎮國侯算什麼?!她王家找的門路必然要比什麼外八路的鎮國侯來得好!
到時候壓了她江錦言一頭,看她拿什麼底氣說話?!
還想着罰芊兒一直在佛堂跪下去?做夢!
這一把火,可是放的恰到好處的!
開完方子後,齊郎中快步退了下去。
再往這兒杵着,還不知道自己要被逼着怎麼個大放厥詞呢?!
不就是擦傷了一點兒皮,這王氏居然黑心成這幅樣子!
看到郎中拎着藥箱走了後,江錦言在一旁重重地嘆了口氣,“二妹怎麼就……哎……這佛堂好好地怎
麼就走了水?”
王氏暗暗哼了一聲。
怎麼?你這賤人還想找茬?
她轉瞬就抹起了眼淚珠子,“老爺……您可不知道,芊兒她日夜都想着在佛堂裡請罪,爲我們江家祈福……誰知道她體虛到這個樣子還要跪着……最後竟是一頭磕在了香爐上,還暈了過去……”
說着,她又用帕子擦了擦江錦芊的額頭,“若不是妾身來送吃食發現了火光,芊兒此刻恐怕也就……也就……”
說着已經泣不成聲。
江士恆嘆了口氣,“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了。”
江錦言瞥了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王氏,面兒上也擔憂了起來,無奈嘆息道:“我這妹妹怎的就這麼福薄……方纔我同父親還說要讓芊兒一同去赴懷清長公主的昏禮,這麼一來……二妹又如何能出得了門?”
她心憂地拍了拍王氏的手背,“姨娘也別太難過了,二妹到底還是福大命大的,不然在這佛祖面前,又怎麼能全身而退呢?”
這句話語氣極柔,但在王氏可見的視角中,她眸子裡的冷意似要將王氏侵蝕……
王氏手背一僵,彷彿江錦言並非是在安慰自己,而是要狠狠踩下自己一般……
等等……
懷清長公主的昏禮?!
王氏猛地擡頭,卻不相信江錦言會有這個心思!她轉而望向了江士恆,“老爺……此話當真?”
江士恆嘆了口氣,“既然錦芊如今不能出門,便作罷了。”
“老爺!芊兒她不能沒有這個機會啊!”
江錦言抹了抹眼角,嘆息道:“姨娘也別太難過,日後還有懷淑長公主的昏禮……那時二妹也是能去的……”
王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什麼外八路的懷淑長公主,那是嫡長公主嗎?!那不過是個庶出的公主!
懷清長公主那才叫真正的金枝玉葉啊!這也就不說了,賓客的身份地位纔是關鍵吶!
去拿懷淑長公主的昏禮,能遇得見身份極高的皇親國戚?
開什麼玩笑,就算是,那懷淑長公主連親事都沒有定下來,自己等得到那時候?
她不理會江錦言,仍是要去糾纏江士恆。
江錦言瞥了眼昏迷不醒卻眉頭微蹙的江錦芊,傷感道:“姨娘你可就別折騰二妹了,她哪裡能那麼快恢復?宮宴又是昏禮……哪裡能容得這病患之體沾染的?”
王氏氣得差點兒嘔出血來,想要去拉江士恆衣袖的手也頓在了半空。
“妾身……”
江士恆望着這幅淚意縱橫的臉,反倒覺得不耐,又見江錦芊並無大礙,沉聲道:“錦芊這段日子你便多用些心,藥材用度打發人支會錦言便是。”
說着便抽身而去了。
王氏臉色這才崩了下來。
江錦言淺淺一笑,“姨娘好生照料二妹,錦言便不做打擾了,要是缺了什麼,儘管差人來梧桐苑通報……”
王氏連笑意都擠不出了,狠狠地瞪着江錦言,“你……”
江錦言抿嘴一笑,“錦言告辭。”
那極明媚的笑意晃過,王氏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杌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