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君彥也不理會他。
“還來嗎?”
在一片喧囂聲中,這三個字彷彿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當家的沉着臉,看了眼周圍人的神色,這時候若是說不來,這城南賭坊的招牌可就徹底砸了。
許君彥瞥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於清賢,“接下來,我要同他賭。”
於清賢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自己本就欠了大當家的八百多兩銀子了,再和這位來,恐怕今天是交代在這兒了。
“一局定輸贏,你若贏了,我替你還清賭債互不相欠,你若輸了我也替你還了這銀子,只是你的所有賭債,要欠給我。”
於清賢一聽便瞪大了眼,贏了就替自己還錢?輸了也不過是換個人欠銀子罷了!這看起來就是個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自己結交了的話,那也是大大的好事啊!
“我賭!我和你賭!”
大當家的臉色更加不好看,難不成這人是知道了自己要套住於清賢的事?這是來下絆子的?
“這位公子,您這賭法恐怕不合規矩……”
於清賢立馬脫口道:“大當家的,這有什麼不對?我輸我贏都是我自個兒的事!欠你的銀子又不會少!難不成你怕了?”
“你……”
這於清賢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有利可圖就誰都是爺爺,這有了別的靠山,立馬就蹦噠了!
大當家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羣,這可都是常客,城南賭坊的飯碗可不能丟了,於是冷哼了聲,憋下了這口氣。
夏禾摸了摸鼻子,問道:“許名,我師兄好像是故意來給這個人下套子的吧?可這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紈絝子弟罷了,難不成是達官貴人家的……不!不像,他聽說師兄要替他還銀子眼睛都直了,一看就是個沒錢的……”
許名看許君彥向這邊掃了一眼,連忙將夏禾往身後一拽,他自己也不希望夏禾被送回晉安,晉安實在是太遠了,當年他隨着主子回洛陽後就再沒去過。
出賭坊的時候,許君彥將按了於清賢手印的借據遞給許名,“想個法子去送給江大小姐。”
“那主子您?”
“我去一趟朱雀大營。”
如今鎮南衛駐紮在城北的朱雀大營。
許名接過借據,便閃身走了。
拐角處的夏禾笑眯眯地盯着他,“許名,是不是要去江家?”
許名嘆了口氣,“夏禾,你別鬧了,大白天靖安侯府我一個人還勉強能進出,帶上你就不行了。”
夏禾輕功有些蹩腳。
夏禾重重哼了聲,剛要轉身,一時之間計上心來,“大白天去靖安侯府,萬一被發現,你這是要壞了人家小姐的閨譽?出了事你去娶她?”
“我怎會如此!”許名一時情急,脫口喊了出來。
夏禾有些心虛自己張口就來的胡編亂造,往後退了一步,這才放緩了語氣,“你一個外男,青天白日的怎麼能這般行事不小心……”
“那我晚上去送就好。”
“我的天!許名你是要做什麼苟且之事?還要選晚上!”
許名看着一身男裝、還眯着一雙眼笑得如花似玉的夏禾,一時之間愣了神。
“哎哎哎,你聽我的,我們就裝作安國公府大小姐派來的,來拜會江大小姐,隨便送她一件什麼東西,就說是安國公府小姐送的,靖安侯府的門房可不敢得罪安國公府。”
“你這是……”
“我這是弄虛作假?那許名你晚上去吧,弄不好,你還能娶個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划算得很吶!”
許名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個時辰後,一個身着挑絲雙窠雲雁裝,頭戴白玉嵌珠翠玉簪的嬌俏丫鬟,帶着身形高大、捧着紅彩海獸魚濤紋高足花瓶的小廝大大方方進了靖安侯府。
梧桐苑的院子裡,江錦言此時正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姜爲,“姜伯,你確定看到許將軍從城南賭坊出來?”
最近姜爲已經盯了於清賢一段日子了。
姜爲點點頭,“的確是許將軍,我是不會看錯的。”
江錦言有些不明白了,許君彥可不是會去賭坊消遣的人,爲了公事?
這時一個婆子進來通報,“大小姐,安國公府許小姐差人來拜會您。”
江錦言眉頭一皺,心裡卻暗道這是哪門子的事?
“帶去西次間的花廳招待着。”
安國公府只有一位嫡小姐許君雅,的確是個性子好的,在洛陽高門裡的名聲不錯。
可……派人來拜會此時還素不相識的自己?倒不像她的作風。
姜爲聽見有人拜會,便告辭退下了。
西次間的花廳裡,夏禾一瞧見婆子出了廳門,便一屁股坐在了一張鋪了彈墨坐墊的太師椅上。
許名一身小廝的扮相,抱着個紅彩海獸魚濤紋高足花瓶站在一邊,“你別鬧了,讓人瞧見不像話。”
夏禾扁着嘴,打量着許名道:“沒想到啊,你穿成這樣,也一點都沒個小廝的樣子,許名,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很像許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
夏禾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一雙眸子神采飛揚,巧笑倩兮。
許名微微一笑,她這般的好,哪裡像個普通的丫鬟。
江錦言遠遠看到花廳裡一坐一站的兩人,眉頭一跳,那個小廝打扮的,不是許君彥身邊的人嗎?
似乎是叫許名,前世裡,跟着許君彥立了不少戰功,是許君彥手下最信任的副將。
是了,聽說是許君彥身邊從小跟着的,也是一起學武的。
_тt kán_¢Ο 隨後她四周看了看,對雪硯道:“雪硯,你在這兒看着,有人過來便通報一聲。”
雪硯心裡咯噔一聲,恐怕又是什麼要緊事。
許名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連忙輕咳了一聲,“夏禾……”
夏禾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低着頭走到一旁。
江錦言打量了這個丫鬟一眼,既然許名的身份是假的,這個丫鬟恐怕和許君雅也沒有半點關係。
這丫頭一身挑絲雙窠雲雁裝,頭上的白玉嵌珠翠玉簪襯得她明眸朱脣,嬌俏的很。
夏禾一雙眼睛也是直直看着江錦言,早就想來會一會這個讓師兄三番兩次出手相助的女子了。
那日遠看就覺得她溫婉可人,近看卻又覺得那面容精緻明豔,一身素淨添了出塵的氣質,壓下幾分顏色,但更顯雅緻。
許名看了眼江錦言身邊沒有帶人,又瞧見她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瞞不過了,“江大小姐還請見諒,我們不告而來……”
夏禾一向聰慧,也明白了處境,但一向是護着許名的,便道:“這……也不算不告而來嘛,我們也通報了,而且,的確也是從安國公府來的啊。”
許名看着眼前不動聲色的江錦言,有些汗顏了,怎麼能同意帶夏禾來!
“江大小姐,我是替主子來送東西的。”
江錦言看了眼夏禾,連行禮都不會,又怎麼會是個丫鬟,而且這女子雖然是丫鬟的裝扮,可卻一點沒有丫鬟該有的樣子,又被許名護着,定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雖說有些冒失,可到底也沒什麼惡意
。
江錦言淺笑道:“二位不必多禮。”
說着瞥了眼這紅彩海獸花瓶,“可是爲了這物件?”
夏禾看她臉上疑惑裡還帶着一絲忍俊不禁,自己一時之間掌不住,笑出聲來。
“江小姐你萬萬不要理會這個瓶子,這是我讓許名在來的路上買的,就送給您做花瓶吧,冬天插了紅梅一定好看。”
江錦言見她不拘禮,也笑了笑,“恐怕要拂了你們的好意,我還在守制,用不了這麼明豔的東西。”
夏禾一拍腦門,帶着歉意道:“都怪我!我怎麼忘了這回事了……”
許名也輕咳了一聲,“是我的不是,我也忘了。”
江錦言淺笑着搖搖頭,“是我守制,你們又不必太過素淨,這瓶子我喜歡的很,等我除了服,一定插上紅梅好好賞一賞這美景。”
夏禾見她如此隨和,也笑着點點頭,“江大小姐實在是太客氣了。”
看她落落大方氣度不凡,夏禾有些不解,這樣的人物就應該活得詩情畫意、不食人間煙火纔對,怎麼會去當了那麼值錢的畫。
許名已經拿出了借據,“主子說了,讓我交給您。”
江錦言接過這字據樣式的紙張,匆匆一瞥便大驚失色。
這許君彥是什麼意思?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查於清賢?這借據是怎麼來的?
她瞬間想到姜爲說過的,看見許君彥從賭坊出來。
他怎麼拿到的借據?
自己的確是爲了得到於清賢的把柄才盯着他,可許君彥這是想做什麼?
“二位可否透露,這……是許將軍怎麼得來的?”
許名扯了扯嘴角,難道說自家主子爲了這字據,在賭坊出千後大殺四方得來的?
夏禾想到賭坊裡的場景,一時之間來了興趣,上前一步道:“我的天!江小姐你不知道我師兄的厲害吧?他除了打仗殺人、練劍習武,連在賭坊都是萬夫莫敵……”
夏禾將賭坊的場景描繪得一清二楚,包括許君彥臨走時大當家的殺人般的目光。
江錦言感覺手裡的字據有些燙手了!他……他居然能在賭坊這般得……
操縱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江錦言扯了扯嘴角,想到賭坊裡的場景就有些忍俊不禁,她怎麼不知道許君彥還有這本事。
許名又咳了一聲,“夏禾!若是主子知道了你這樣說他……”
夏禾不情願地扁了扁嘴,“江小姐不會傳出去的。”
江錦言笑着看了她一眼,“夏姑娘是吧?我自然不會出賣你,只是,恐怕你還沒有看到許將軍怎麼出手的吧。”
賭坊,十賭九千。
許名聽到這句話,高看了一眼這個年紀尚小的江大小姐,的確,不是一般的人物,難道從小長在這深宅大院的女子,都這般心思縝密?
恐怕江大小姐這般的人物,只有主子這樣的人才消受得起吧……
還是夏禾這般的性子好,許名彎着嘴角看向夏禾。
夏禾蹙眉瞪着許名,“許名,你說,師兄到底是怎麼做的?我……我怎的瞧不出來!”
“主子內力深厚,這點小事自然是不難的。”
江錦言哭笑不得,許君彥這樣的人,竟然會在賭坊用一身武藝去出千,還……還替自己贏到了這字據……
江錦言垂下了眼簾,握了握手裡的字據。
這字據……是許君彥知道了自己的意圖?
這又是在幫自己?
這回,他又能說對他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