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後
#天界#
荷花深處，有一小涼亭，玉竹仙子坐在亭子裡哭的是梨花帶雨，一旁伺候的小仙侍怎麼勸都勸不住。
“表哥居然答應了，他答應了，那我怎麼辦？
“郡主，您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玉衡，你說夙華她憑什麼，就因爲天帝器重她的父親宣武將軍？”
“郡主，夙華仙子怎能跟您比，您的母親是瓊華長公主 ，舅舅是天帝陛下，您是皇族血脈。”
“她一個舞刀弄槍的野丫頭，表哥纔不會喜歡。”
玉衡恭敬的遞過來一盞茶，玉竹一飲而盡，重重的將茶碗往石桌上一放。
宸明踏過荷葉，飛身而來，輕盈的落在亭子裡。
“玉竹，姨母一直在找你！”
玉竹擡起頭，見是宸明，委屈又涌上心頭，用絲絹捂着臉，哇的又哭開了。
三殿下一臉無奈：“你躲起來做什麼，從小到大，每次不高興都躲在這裡，也不換個地方。”
玉竹停止了哭聲，從絲絹後露出紅紅的眼睛：“我在這裡，你不就能找到我了麼。”
“快去見見你母親，都五千歲了，還讓人擔心。”
來找玉竹之前，宣武將軍因西海的問題棘手，和二殿下懿明一起等着他開會，他不能在此久留。
見宸明轉身要走，玉竹上前抓住他的手：“表哥，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夙華和你多年未見，我不信表哥心裡有她。若你不願意，我去跟舅媽說。”
玉竹自小便在天后身邊長大，和宸明青梅竹馬，也流傳着若不是有婚約，這三皇子的妃子人選就該是玉竹。宸明何嘗不懂玉竹的心思，凡事他都依着這個表妹，但唯獨此事，他身不由己，玉竹也應該是知道的。
“玉竹，不要小孩子脾氣。”三殿下將她的手挪開，語氣卻還是溫和。
“你喜歡夙華？表哥，難道你真的喜歡夙華？”玉竹的聲音憤怒又悲傷。
宸明回過身，兩手扶住她的胳膊，望着她的眼睛：“你聽着，我是天界皇子，皇子的婚姻由天帝天后安排，我不需要做選擇。”
他說這話時，好似在說一件與己無關之事，沒有歡喜沒有憤怒，更沒有表情。
玉竹愣愣的站了許久，直到宸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玉衡喚了她幾聲，纔回過神來。
她緩緩坐下，喃喃着：“不行，我得去找那夙華。”
此時，夙華已到了南天門下，她這些年都在麟趾山，守門的天兵自然不認識她，但見她腰間所配金邊令牌，知道是宣武殿的人，不敢阻攔。
踏入宣武殿，宣武將軍和懿明正在商議西海之事，夙華從仙山回來，身上靈氣十足，加上眉眼帶有幾分宣武將軍的英氣，懿明一見便知道是夙華。
夙華記得父親在徒弟中最器重三殿下，此刻父親身旁這位英俊的將軍，髮束金冠，器宇軒昂，猜想應是自己的未婚夫宸明，她深切的望着他，略帶小女兒家的嬌羞。
“夙華，你是夙華吧，長這麼高了！”
夙華行禮道：“殿下，父親。”
“夙華，這是二殿下。”宣武將軍說道。
夙華一聽，眼神掠過一絲尷尬，趕忙喚了聲“二殿下”。
“上次見你，纔到我這兒。”二殿下在腰間比劃着。
“那時還小，頗爲貪玩，記得二殿下您和三殿下將我從瑤池救上來。”
“對對，三弟一會就到，正好你們能見上面。”
正說着，宸明從外面進來，夙華注視着他，想與他對上眼，他卻徑直上前，道一聲：“師父、二哥久等。”
夙華在一旁向他行禮，喚三殿下，他這才留意到今日殿裡又多了一位女君，可他眼神清冷，毫無表情的嗯了一聲，也不好奇她的身份。
懿明覺得不妥，忙圓場道：“三弟，這是夙華，一下沒認出來吧。”
夙華溫婉一笑，想着他總該記起什麼，比如那句“以身相許”。
卻不料一擡眼，對上他依然清冷的眼神，笑意也變得若有若無。
“是夙華啊，你來了。”
就這麼清清淡淡的一句，讓夙華心裡泛起一絲涼意。
宣武將軍和兩位皇子討論西海之事，夙華在一旁聽着學着，不由的偷看了宸明幾眼，想他真的跟仙侍中傳的那般，生性平淡，寡言少語。
商議結束後，夙華覺得宸明大概沒有話對她說，便藉口要去拜見母親，先行離開了。
懿明看不下去，拉過宸明道：“你還不跟上去？”
宸明猶豫之間，已被懿明推到了門外，只能硬着頭皮，往夙華的方向而去。
……
夙華見宸明跟上來，內心又帶幾分意外之喜。
“殿下，您有話要說？”她睜大眼睛，期待着宸明。
宸明卻“這個……那個……”的支吾着，終於捏了捏拳頭，心平氣和的說道：“你放心，婚約之事我已應下，就按着司禮神君的安排來。”
夙華點點頭。
宸明再想不出能說的話，便走了。
夙華會心一笑，覺得這三殿下頗爲可愛，言語不多，卻挑着要緊的說。
小時候，她掉入瑤池，在水中撲騰，只覺得有人影靠過來，慌亂中扯下了他身上的配飾，所以，她知道腰間沒有配飾的那個，就是先抓住她的人。
這玉佩，她珍藏了多年，想着新婚那日要將這玉佩還給宸明。
但夙華不知道的是，當時兩位皇子從水中上來，整理好衣衫，宸明見懿明腰間的玉佩丟了，便解下自己的，束在了懿明腰間。
玉竹在不遠處盯着和宸明說話的夙華，待宸明走後，便出來擋住夙華的路。
“見了玉竹郡主，還不行禮？”玉衡說道。
夙華想起天帝的妹妹瓊華長公主，確有一個女兒養在天宮，天后親自帶大的，想必就是眼前這位，身邊的仙侍都如此傲氣，這郡主定是嬌寵慣了。
夙華謙恭的行了禮，報上自己名字。
“你就是和宸明表哥有婚約的那個夙華？我還以爲長的有多傾國傾城呢，你這般容貌也配得上宸明表哥？”
夙華一聽這話醋意十足，可見傳聞不假。她不卑不吭的回道：“郡主，這婚約是天后娘娘允下的，天后娘娘覺得我這般容貌配得上三殿下，難道郡主對天后娘娘的安排有不滿之處？若郡主覺得不妥，大可去請示天后娘娘。我還有事，就不叨擾郡主了。”
說罷，行過禮，大步往南天門而去。
玉竹氣的直跺腳，喊着“你給我站住”，可夙華頭也不回。
#蜃城#
晴月無聊的翻着從玄天界帶進來的話本，問小蝴蝶：“蜃城開了，還沒見鳳姑回來。”
小蝴蝶歪着腦袋：“鳳姑昨兒個回來了，一直在鳳飛閣忙着，小城主你不知道？”
晴月將話本一丟：“你怎麼不早說！”
她奪門而出，向着鳳飛閣奔去。
在鳳飛閣果然看到鳳姑忙碌的身影，再看她鬢間沒戴紫藤蘿花，將白皙的臉龐都露出來，疤痕也不見了，她這才放心，知道鳳姑做了了斷也放下了執念，最重要的是她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晴月吩咐小廝，弄了些玄天界的菜式，在鳳飛閣的雅間等鳳姑一同用餐。
鳳姑來了，欠了欠身，給晴月倒上酒。
“鳳姑你也坐，今日沒有主僕，你我隨意。百年未見，我就是想知道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鳳姑的腦海裡掠過許多畫面，意味深沉的嘆了口氣：“小城主，我在來蜃城之前的事，你都知道。這次，我先是找了那土匪，他這輩子做了書生，文縐縐的我都認不出來了，只是他身體不好，幸得城主送的那棵仙草，命保住了，後半生無虞。”
“後來我又去找章蘊，他是官居五品，叫吳正，食百姓五穀卻不爲百姓辦事，好在朝堂之上清廉之人有之，胸懷天下之人有之。我去投靠吳正，爲他出謀劃策，助他青雲直上，後來有宮裡的王子心懷謀反之意，他亦是其黨羽，我將多年來收集的證據，交給了太子身邊的人。半年後，吳正被正法。”
鳳姑將酒一飲而盡：“辦完這些，我在書生住的地方，也安頓下來。看着他一輩子踏踏實實的教書，木訥的很，平靜的過完了百年人生。”
“你不去和他相認，跟他說說前世情緣？”晴月問。
“既然是前世情緣，又何必再提，我只要他這輩子安穩度過就夠了。”鳳姑很是滿足的一笑。
……
用過飯，晴月離開後，鳳姑去了樓下的裝裱行，她從書生屋裡帶回來一幅畫，很舊，在這裡重新裝裱。
小廝將裝裱好的畫卷遞上，她徐徐打開，畫的是鳳姑。
書生在病重時夢到有位“仙子”給他服下仙草，他幾日後就痊癒，書生畫了“仙子”的像，掛在牆上看了一輩子，他未曾娶妻，說這“仙子”便是自己的妻。
鳳姑悄悄抹了抹淚，收起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