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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代化的都市,現代化的房間,打開現代的淋浴設備,志皓忽然覺得在法國的日子恍然像一個夢,正以光速離開他遠去,再回頭已經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

門鈴響的時候,他還泡在浴缸裡,只能大聲吼了一句:自己開門。

他知道來得人是誰,他們剛剛通過電話。胡亂抓了一塊毛巾來擦身體,志皓裹着浴巾走出去,封清已經在廳裡沙發上坐下,把帶來的水果齊整切開。

她也只是很隨意的回頭看他一眼,志皓忽然就覺得臉紅,逃也似得躲回臥室,換上全套的T-恤和長褲。

靳辰說,感覺,就是一種很簡單的感覺,像潮水一樣,退去的時候你並不覺得,只是忽然有一天,你擡頭,發現水已經流乾。可能是在某天醒來,你要想三秒鐘才能想起枕邊睡得人是誰;又或者某一刻看到她,發現所有的光芒都散去,真實的面容那樣陌生。

他說,理智有時會模糊,但身體最清楚,某一天,你忽然不敢在他面前祼露身體,怕他生出什麼想法不好收拾,不再千方百計把手放到他的肩膀。

他說:明知道感覺不在了,或者無以爲繼了,還敷衍着在一起幹什麼麼?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受這樣的照顧,他們也不見得非你不可,平白多拖時間,耗去的也是別人的大好年華。

他說:……

“皓?你在幹嘛?”封清疑惑的靠在門邊,看那個大男生,捲成一團的坐在牀上,手指□□頭髮裡。

“我們分手吧!”他知道這句話一定要說得快,因爲勇氣轉瞬即逝。

封清的臉色在瞬間大變,但眼睛始終沒有失去過焦點:“爲什麼!”她的聲音比他要冷靜平穩得多。

“因爲,我忽然明白,我其實,並不愛你!”這理由已經足夠充分。

“呵,是因爲愛上別人了嗎?”

“……嗯。”他不想欺瞞他,蕭志皓從來沒有騙過封清。

“誰?”封清的聲音裡透出水氣。

“我,和他,是沒有可能的!”志皓忽然覺得這句話說出來像鈍刀割心一般的痛,終於明白爲什麼當時靳辰要用那樣的表情,才能說出那句“一個沒有可能的人”

“那你就急着和我分手?”

呵?志皓茫然擡頭,看到封清皺結的雙眉,這傻孩子,到現在都還是擺不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總是爲他着想:下一段情還沒影,何必急着和前人說再見?也難怪,他們做了十八年的好友,只才做了八個月的男女朋友,生活角色一直轉變不過來。

志皓黯然苦笑:“我已經知道真的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我不能瞞着你,我算是什麼東西呢,總不能搞得來好像還委曲求全似的勉強和你在一起,那又把你當成什麼了。”

封清的眼睛上漸漸凝出一層水膜,忽然泄氣似的將手一甩,踢掉鞋子,跳上牀盤腿坐下。這是他們一直鍾愛的姿式,因爲牀是家裡最舒服的地方,小孩子都會喜歡柔軟。

“也好!”封清說,她像是鬆了一口氣:“我也不用一直提醒自己說要多在意你一點,不用給手機訂鬧鐘,提醒我每天晚上九點要發消息給你。”

封清有點感慨,原以爲那點情份,就算是什麼都不夠,結婚總是夠了,彼此的眷念不足就用責任來補上,反正大家都是負責任的人,只是想不到,還有橫空而出的事端,更想不到原來都這麼老了,真的還會有愛情。

“你用手機鬧鐘?”志皓聽出端倪:“我一直以爲那時是你下課,改完作業,所以想到了我。”

“也差不多啦,難道你從來不定鬧鐘?”封清一臉瞭然神色。

志皓汗顏,訂手機鬧鐘每天給女朋友發問候短信這招本就是封清教給他的,她熟知他老底。

“她很漂亮吧!”

“嗯!”志皓不想刻意分辯。

“就知道,你從小就貪漂亮,喜歡好看的女孩子。”

“有嗎?”

“是誰?找個機會讓我見一下,我總要輸得明明白白。”

“很……”志皓不曉得應該怎麼形容:“我擔心會嚇到你。”

“嚇到我?算了吧!你哪次說給我聽的不是奇門人選,小時候幫你送情書,名字都要聽你說過三遍纔敢確定。”

“真的不想說!”志皓認真想一下,還是決定隱瞞。

封清驚訝的轉過頭來看他,神色漸漸溫柔憐惜:“真的半點可能都沒有嗎?”

“嗯!”志皓很努力的想笑得輕鬆一點,但是從封清的眼睛裡,他知道沒有成功。

“阿姨那邊……”志皓一直把她送到樓下,忽而又想起家中長輩,不覺吶吶。

“我媽那邊有我擋着。”

“幸好我媽已經不在了,否則看到這樣子不孝子,不知道多傷心。”志皓自嘲。

“我媽一直都疼愛你,只要你找到好對象,她會真心爲你開心。”

是麼?先躲過這一劫再說吧。

“看來我們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做死黨!”封清嘆息:“要不然,各自先去精彩,等到了40歲還沒有人要,就一起老臉對老臉?”

“好的。”志皓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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