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銀針的取出,夢嫣然覺得自己腦子裡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如潮般的記憶洶涌的衝擊着她的腦海。
羊腸小道上,身着嫩綠色紗裙的少女,一邊跺腳一邊氣哄哄的揮舞着手中的鞭子,咬牙切齒的盯着揚長而去的男子的背影。
夏季的夜晚,漆黑的屋頂上,女子幸福的依偎在男子的懷中一顆一顆的數着星星,“阿玥,嫁給我好嗎?”女子閃亮的眼眸令滿天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一間張燈結綵的農家小院的房間裡,身着紅色新郎袍的男子滿心激動顫巍巍的挑開牀前新娘子的喜帕,看着眼前雙頰紅暈、明豔奪目的女子呵呵的傻笑。
還是同一件屋子,女子渾身虛弱、有氣無力的躺在牀上,看着眼前小心翼翼抱着襁褓的男子,心中眼中都洋溢着幸福。
院中葡萄架下,一名男子溫柔的爲身懷六甲的女子揉着浮腫的雙腿,不遠處,一個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可憐兮兮的拽着一個略微比他大一點的小女孩的一角在討好這什麼,小女孩的目光不時的瞄向葡萄架下的男女,終於拉着小男孩一步步的挪向院門。
又是同一張牀,女子看着毫無顧忌衝進來的男子,虛弱的笑了笑,隨即就陷入了昏迷。
夢嫣然一點點的消化着頭腦中的記憶,感受着熟悉的懷抱,淚水順着緊閉的眼角溢出,劃過臉頰,滴了下去。
嶽展鵬怔怔的看着懷中人,注意着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感受着手上的溼潤,內心滿是忐忑,他的阿玥真的要回來了嗎?
終於,夢嫣然慢慢的睜開眼,癡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展鵬,真的是你嗎?對不起!”
嶽展鵬狠狠地點着頭,“阿玥,是我!是我!是我!”堅毅的臉頰上淚水肆虐。
夢嫣然擡起素手撫摸着這張自己深愛的面容,擦拭着彷彿永遠流不完的淚水,四隻眼睛癡癡地對望着,恨不得把對方揉進自己的靈魂。
大廳裡看着這一幕,感性的早已淚流滿面,就算是一直以理性著稱的宇文父子,眼底也是溼溼的。
“四妹,四妹,你既然記起二哥,那我呢?你告訴我我是誰?”周蠻不夠周圍一圈可以殺死人的目光,扯着大嗓門情急看着夢嫣然。
夢嫣然收回交纏的目光,宛然一笑,“三哥,當了家主了也沒學斯文一點,還是蠻牛一隻。”說完好似全當沒有看到周蠻通紅的臉一樣,目光直接轉到他身邊的白衣男子身上,喚了一聲:“大哥。”看着他點頭,這才又將目光移開。
夢嫣然這纔將眼含愧疚的目光投向早就哭成淚人的一團人,淚眼婆娑的一一喚道:“玉兒、鈞兒、水兒、月兒••”
聽到這聲呼喚,幾人更是哭得一塌糊塗,藍水、憐玉和嶽令鈞還稍微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哭出聲來,但今天眼睛幾乎沒有幹過的憐月實在忍不住了,小嘴一咧,“哇”的一聲不顧形象的哭了出來。
她這一哭,可將夢嫣然的心揪得緊緊的,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了上去,將她攬在懷裡,嗚咽的責備着自己,“月兒乖•••不哭•••不哭,孃親在這,乖•••”
卻怎想,憐月聽到“孃親”這個詞,哭得更兇了起來,憐玉三個反而收回了眼淚,也上前幫着嫣然安撫着憐月,好大一會兒,憐月才止住了眼淚,但依舊時不時的抽下鼻子。
夢嫣然輕輕的幫她擦拭着眼淚,心疼的在她小臉上親了一下,似乎覺得還不夠,又連着親了幾口,然後又挨個親了憐玉三人一人一口,憐月看着大哥發紅的臉頰這才破涕而笑。
“哇•••”另一道哭聲就像接班一樣在大廳裡響起,憐月盯着紅腫的雙眼望過去,這才發現竟是夭夭,見她哭得比自己還要傷心,正不知該怎麼辦時,就被接下來的話雷的裡焦外嫩。
“哇•••好感人啊,怎麼可以這麼感人,夭夭的眼淚很值錢的,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害我流眼淚,能不能不這麼煽情•••嗚嗚•••實在忍不住了•••你們太討厭了,不過夭夭好喜歡•••嗚嗚•••”
一行烏鴉從大廳上空排隊飛過•••
夢嫣然無奈的看着自己這個活寶徒弟,挫敗的嗔道:“夭夭•••”
“師父•••你別打斷我•••夭夭好感動•••嗚嗚••”
“再不停下,面壁思過哦•••”
前一秒鐘還在大哭的夭夭一下就收回了眼淚,小手在臉上一抹,就堆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師父,夭夭很乖的,很乖了,我若面壁思過月兒姐姐會無聊的•••月兒姐姐,你說對吧?”
憐月瞠目結舌的看着夭夭的表演,心中讚歎道:“人才啊人才,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夭夭見憐月並不買自己的帳,便很快將陣地轉移,“咦,這兩位姐姐叫什麼名字•••”
“怎麼,要拜夭夭爲師嗎?”心底的聲音響了起來,憐月不自覺的往初晨看去,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這纔想起,孃親貌似剛纔沒有呼喚他的名字,這個敏感的人心裡肯定受傷了,憐月悄悄拉了下孃親的衣服。
夢嫣然這才順着憐月的目光看到了受傷的初晨,當下心裡大驚,臉上瞬間一片冰冷,“晨兒,這是誰把你傷成這樣,告訴孃親,孃親定不饒他!”
本來心裡有些許受傷的瞬間也被“孃親”驅散的一乾二淨,激動的重複道:“孃親•••孃親•••”
夢嫣然微微一愣,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眼從大廳裡其他人的身上掃過,最後定在也是身上同樣有傷的宇文淩汐身上,追問道:“晨兒,告訴孃親是不是他!”
在夢嫣然懷裡的憐月能清楚的感覺到孃親身上的殺氣,只要初晨點下頭,憐月絲毫不懷疑,自己這個看似溫柔的孃親一定會要了宇文淩汐的命。
她看着依舊沒有晃過神的初晨,又瞧了眼絲毫沒有打算開口解釋的宇文淩汐,搖了搖頭,小手晃着孃親的手臂,“孃親,不是他,他的爲救我才受的傷,初晨的傷和他沒關係。”
“咳咳•••四妹,月兒說的是真的,這傷和凌汐無關。”現在牽扯到自己的兒子,一直沉默的宇文默也開口解釋。
夢嫣然不樂意的皺皺眉,“大哥,你何時學會替別人說話了”
“咳•••咳咳咳•••四妹,這是犬子•••”宇文默一邊咳嗽一邊擦着心裡的冷汗,四妹還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
夢嫣然聽他這麼說,又將宇文淩汐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起憐月說的,感激的衝他點了點頭,纔再次將目光轉向憐月,確定憐月沒有受傷,才繼續追問道:“那是誰傷了,月兒告訴孃親好嗎?”
憐月心裡的那個苦啊,我的親親孃親,這可不就是您傷的,可您讓我怎麼說,我總不能說是您傷的吧。
許是感覺到了憐月的爲難,初晨終於從“孃親”的衝擊中走出,看向夢嫣然的目光滿是孺慕之情,“師父,不是別人傷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什麼不小心”,夢嫣然直接打斷他的話,嬌喝道:“別怕,告訴孃親,孃親給你做主。”
一旁的夭夭實在看不下去了,小聲的嘟囔道:“師父自己傷的,怎麼會不記得。”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足夠夢嫣然聽的一清二楚,夢嫣然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原來竟是自己。
這絲痛苦怎麼會逃過夢初晨的眼睛,“師父,這傷不礙事,修養兩天就好了,”
“晨兒,都是孃親不好,你手上纏着紗布,是不是•••”
夢初晨見師父盯着自己的左手,急忙將手往身後縮了縮,搖了搖頭。
“傻孩子,你何苦呢?左右我撐過去就可以了,你有何必•••萬一傷了身子可怎麼辦。”
“四妹,你放心,這回我這小侄子沒有放多少血,放血的都是我那大侄子,這法子”
“周叔叔!”
“三弟!”
“父親•••”
幾乎同時響起的呵斥聲硬是讓周蠻將身下的話咽回了肚子,他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訕訕的
可是,畢竟該說的也都說了,夢嫣然已經拉起了嶽令鈞的手,看着傷口紗布上滲出的血,眼眶又紅了起來,“都是孃親不好,讓你們遭真門子罪•••”
嶽令鈞的喉嚨緊了緊,生澀的說道:“娘,這點傷不礙事•••”
眼看着孃親的淚水又要落出來,憐月忙的求助的目光投向父親。
“阿玥,鈞兒沒事,現在還是找個大夫給晨兒和宇文侄子看一下傷勢”
憐月暗贊,不愧是自己父親,這裡理由找的,當真的沒話說。
“對對”夢嫣然強忍着眼淚,對着夭夭吩咐道:“夭夭,快去將四長老喚來。”
話還沒落下,夢嵐手中拿着藥走了進來,“我在這裡,還用去請四長老,將兩人扶到椅子上做好,我幫他們檢查。”然後又朝着夢嫣然看來,“既然你執意這麼做,我也不能攔你,有絲毫異樣立即告訴我。”
夢嫣然忙點點頭應下。
夢嵐給兩人仔細檢查了一番,從隨身帶的瓷瓶裡倒出兩粒專治內傷的藥丸給他們服下,又檢查了下兩人的傷口,簡單交代了幾句,就直接除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