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毀人不倦

楊喜當了一回大明白,心裡挺美,第二天又顛顛兒的跑去溜驢,順便看看胖兔子在不在。

本來是沒指望他在的,只是一想到這孩子在悽風苦雨裡面掙扎,總是不落忍,雖然吃的穿的比童年時的小悟空要好了不少,可貌似沒人疼啊,最起碼人家小悟空先有老和尚,後有她喜兒姐姐疼,總給留着雞蛋點心掛過梨桃甚至偶爾能開個葷吃點兒燒烤啥的。

所以楊喜站在牆頭上一張望,看見同樣站在大石頭上張望的龐圖,大喜過望,跳下牆頭就跑了過去,喜滋滋的拉住兔子爪就問:“怎麼樣,被你爹表揚...表彰了吧?”

看這小子臉上有些鬱悶,不像高興的樣子啊。

果然,龐圖兔眼兒圓睜,一把甩掉爪子上的狼手兒:“表彰個...什麼啊,根本不靈,昨天我爹喝多了,我跑過去伺候,被我爹罵了!”

啊?不可能啊,哪有這種老子?

楊喜循循善誘:“你都說了什麼啊?你爹爲啥罵你,怎麼罵的,你詳細說說?”該不是你小子操作不當吧。

兔子很不樂意,覺得楊喜的主意有點兒餿,上次因爲受了楊老虎的驚嚇,沒來得及掉書袋,這次想起來了,發現眼前的小女子很不可靠,遂也斜了眼神兒有點俯視楊喜的意思:“子曰,巧言令色鮮以仁。曾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

楊喜沒等他吊完書袋,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兔子頭上:“你個狗咬呂洞賓的臭兔子,居然敢說你喜兒姐姐的高招是小人行徑,我打死你個不孝子!哼,古人綵衣娛親,讓你拍你老子一些馬屁你就嘰嘰咕咕的,怪不得你老子看不上你,我先替你老子出出氣!”

嚇得龐圖抱頭鼠竄,楊喜在後面追打,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十分震怒,這傢伙居然說自己的主意是那個什麼不仁...還有那個什麼脅肩諂笑,啥破詞兒啊!不識好歹的東西!欠揍!

兩人在樹林子裡一通追打,楊喜發現兔子跑得飛快,自己追的倒是很費力,不禁扶着樹幹大喊:“小那誰你給我站住,我還可以考慮既往不咎,不然被我逮住,扒了你的兔子皮,燉了你的兔子肉!”

兔子在遠處遲疑了一下,天生膽小,回頭看了看,那位號稱喜兒姐姐的姐姐,眼睛瞪得溜圓,彷彿會噴火,貌似把自己逮着,真會把自己當年貨給收拾了。

“本來溜鬚拍馬就不是什麼好行爲麼...”龐圖嘟囔,腳步倒是慢慢的往楊喜這裡蹭了。

楊喜趁他嘟囔沒留神兒,一個箭步躥了上去,一把揪住兔子耳朵,對着耳朵怒吼:“你給我聽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給我回去好好拍拍你爹,連着拍三天,每天不能少於一個時辰,別管別人怎麼看,別管自己起不起雞皮疙瘩,猛拍!要是還沒效果,你過來找我算賬,我賠償你臉皮損失!”

龐圖咧着紅潤的小嘴,兩隻手去跟楊喜搶耳朵,被楊喜一巴掌打掉了:“對了,知道怎麼拍馬屁不?”

龐圖顧不得疼了:“我是君子,沒拍過。”這一點很重要,他可不是那種奸佞之人,龐圖覺得這事而有必要聲明一下。

楊喜黑線,原來是個生手兒,難怪上次失手了,手上用力:“說,你上次爲什麼被你爹罵了,好好說清楚,不然我用釵子給你耳朵扎個女孩子的耳眼。”這孩子,簡直孺子不可教啊,太笨了,難怪受欺負。

龐圖被逼無奈,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昨天經過楊喜的面授機宜後,抱着試試看的心態,龐圖回去拿它爹作實驗去了。

其實甜言蜜語小心伺候這種招式,他也沒少看他爹的妻妾們施展,倒也不陌生,從小沒孃的孩子,也沒人叫他怎麼跟人相處,尤其如何討好他爹。

所以聽了楊喜的話,他深以爲然,不然爲啥他爹那麼喜歡那幾個姨娘呢,連嫡母都幹跺腳沒辦法。

當天晚上龐太師跟幾個朋友聚會小酌,喝的有點兒暈乎乎的回了正房,被隱蔽在暗處的龐圖跳出來,差點兒沒嚇一跟頭,然後胳膊被抓住,龐圖一邊扶着他爹,一路把他爹龐太師一通拍,從他爹頭頂的帽子臉上的眉毛鬍子身上的衣物身材最後到穿的靴子甚至靴子底上的泥土,再到裡面他爹的英明神武的氣質出口成章的文采,一腳蹬翻一個家丁的強大武功。

總之,等他爹進屋落座後,基本上這人就不是他爹了,成了天上難找地下難尋的這麼一個...四不像了。

龐太師一直沒吭聲兒,直到坐穩當了,撩開眼皮看了看伸手跟丫鬟搶過茶杯遞給他的龐圖,擡起他曾經蹬翻一個壯實家丁的無影腳,運起他那蹬翻家丁的強大武功,虎虎生風地賞了龐圖的胯骨一腳,直接把龐圖送出了房間,送出了院門,就差沒送回龐圖自己的院子了。

豁出去臉皮一番鞠躬盡瘁的表演,最後居然落了這麼個下場,龐圖的小心肝很受傷,一晚上都沒睡好,早上跑出來看了N趟,也沒看見他出餿主意的喜兒姐姐的鬼影子,吃過午飯,乾脆跑這裡來坐等了,反正他去哪裡,也沒人在乎。

聽着兔子的血淚哭訴,楊喜直揪心,可憐滴娃啊,伸手摸摸兔子白嫩的小臉兒:“傷哪兒了?有事兒沒有?你爹真是的,嫌你拍的不好就明說麼,幹嗎打人啊!”

龐圖也覺得很委屈,哇的一聲兒趴楊喜肩膀上哭上了,這娃從來不吝惜眼淚,劈哩啪啦跟斷了線的大豆似的。

楊喜冷不丁被他壓了一下肩膀,感覺半個膀子沉了一下子,讓她想起在山上宰野豬的時候往回抗死豬的感覺。當然,這頭比較可愛,有些心裡不是滋味兒的拍了拍龐圖的背:“行了行了,哭啥,男子漢大丈夫的,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不就是被你爹踢了一腳麼,不算啥,哪個男人沒被老子打過,多打幾次習慣就好了。”

“嗚~~~不是,很丟臉,她們都看見了,嗚~~~”

“他們是誰?”難道很多人圍觀?

“是...嗚~~~”

“是誰!”跟這兔子說話,就得鏗鏘點兒,不然有的墨跡。

“嗚~~~就是姨娘和丫鬟...”

楊喜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兒,既想討老子高興,又害怕丟臉,好事兒還都是你的了啊~

“姨娘丫鬟不是人,不算,那就是你家跟座椅板凳一樣的財產,你怕什麼啊?難道怕座椅板凳?那你不如鑽耗子洞一頭憋死算了,男子漢大丈夫的,頂天立地要天不怕地不怕,振作振作。”

勸了好一會兒,龐圖總算止住了眼淚,楊喜抽出帕子幫他擦了擦臉:“我剛剛說的你都記住沒有?”

“啊?說啥了?”

楊喜嘆了口氣:“聽喜兒姐姐說,你要是不能擺平你爹,將來你出去,如何擺平別人,擺不平,只能讓人擺了,就沒出息了,所以你爹就是橫在你人生道路上的第一個攔路虎,你就是獵戶,此虎不除,你這獵戶以後進山打獵都不安心,不定什麼時候老虎蹦出來一口把你吃了。”

“我爹不是老虎...”龐圖很想大聲兒的爲他爹辯護一聲兒,可覷着楊喜的臉色,沒敢高聲。

楊喜繼續循循善誘:“嗯,當然,你爹其實是隱形的老虎,我這就是打個比喻。現在我再傳授傳授拍老虎馬屁的技巧,比如那天晚上吧,你有幾個失誤的地方我得給你說說,這馬屁不能不分青紅皁白的亂拍,不然你知道哪一下子給拍到了馬蹄子上了麼?所以,要隨機應變,但是有幾個主要的規律,還是可以遵循的...哎呀,喜兒姐姐腿兒酸了,口也有點渴。”

要說龐圖看起來很純潔很可愛,其實天生就有奸佞遺傳,接受新思想的速度熱忱,比接受老夫子教書的速度快多了,當下拍拍旁邊的一塊大石頭順手鋪上帕子,給楊喜讓座,至於口渴麼:“我沒茶水。”

楊喜擺手:“算了,誰讓你是我弟弟呢,特殊時期,沒茶水就沒有吧,不過以後記住了,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玩兒的,先想着你喜兒姐姐吃沒吃過,玩沒玩兒過,不得有誤。閒話少說,我們先說說拍馬屁的幾條基本規律吧。首先,你得看好對象,拿你爹爲例,你爹是男人,拍起來就不能跟女人一樣,要有男人的特色,男人什麼特色呢?這就涉及到第二點,縱觀全局區別對待,女人愛美,可以從容貌衣服首飾髮式上入手,男人呢,尤其你爹這種上了歲數有權有勢的老男人,他什麼也不缺了,可年紀也大了,你平時應該觀察一下,他是否喜歡人說他年輕之類的,這是一般人的心理特點。”

“第三呢,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每個人都不一樣,你平時要用心觀察一下你爹的嗜好,凡是你爹喜歡的你就要喜歡,你爹討厭的你就要跟着討厭,最起碼錶面上要如此,心裡怎麼想的,那是另外一回事兒了。第四呢,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如果前面的都沒記住的話,最後一點記住了,也就成了。那就是溜鬚起你爹來,要臉皮厚心眼兒黑,俗稱厚黑。別管旁邊誰站着,該誇就誇該捧就捧該獻殷勤就獻,愛誰誰,懂不?”

龐圖:“......”

本來楊喜是打算,元宵節白天,跟大夫人死皮賴臉的要求晚上出去玩的。

古人很重視上元節,這可是個觀燈觀景觀人的浪漫節日,楊喜可是記得那首上學的時候學過的古詩<元夕>:“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還有另一首也是很有名,最後一句想不知道都難:“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麼個熱鬧又可以名正言順出去溜達的機會,楊喜這顆寂寞了千年的淑女心,豈能放過,沒準兒來個暮然回首,某人就在等會闌珊處呢。

不過沒等她施展一顆二鬧三抱大腿的終極女子必殺技,卻提前被九姑楊英給施展了。

話說楊英終於沒有因爲當天早上六將軍耐住寂寞,在正月十五的白天爆發了,其實正月十四開始就是上元節了,不過因爲當天早上六將軍回邊關駐守,家裡氣氛低迷,楊英也就忍了過去。

第二天晚上大家是必定會出去的,她也是毫不懷疑楊喜那丫頭會跟着大家一起混出去,所以楊英終於忍不住跑去了老太君那裡,把屋子裡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咕唧了半天,終於也被特赦了,具體過程誰也沒看見,不過據老太君跟前伺候的丫頭暗地裡散播謠言,九姑娘出來的時候鼻子眼睛都紅了,老太君的裙子有些凌亂。

大家一直懷疑,九姑娘跑去學楊喜,抱老太君的腿去了。但是因爲沒有捉到現行,查無實據,僅止於猜測。

反正不管怎麼說,九姑楊英提前假釋獲得自由了,至於保證金,不知道交了多少。

這兩天楊喜除了上午禁足,下午不時去溜溜小寶或者去內廚房看看大娘和姐姐,也沒閒着,拿着從廚房弄來的磨刀石,每天霍霍加工地幾枚銅錢兒,她可聽說了,雖然楊府不讓賭博,其實外面賭風極盛,她倒是沒想過出去賭錢,但是得準備一手兒以備不時之需。

當天晚上還是八姑九姑帶隊,因爲九姑和楊喜有了前科,大夫人不放心,又令護院頭子楊安帶着幾個家丁跟着,不是怕女孩子們被人欺負了,是怕她們欺負了別人。

一行十多人,也沒坐車,不行出了楊府,一路看着街道兩旁的住戶商戶張掛着各色燈籠,一邊逛街。

此時整個京城已經是燈火輝煌,家家戶戶,根據個人的經濟條件,都製作了各色燈籠和各色節日食品,尤其做買賣的小攤子,沒出來多久,楊霜菊和楊排風每人手上就是一串油槌吃着。

燈籠的品種樣式十分繁複衆多,各色動物花草傳說人物等等,材質更不像後世那麼簡單,除了紙質木竹絲綢水晶琉璃瓷器燈,居然還有一些金銀打造的嗎,至於能動的二龍戲珠高山流水之類的,都是特製的機關後面有人控制,一點也不比後世電動的遜色,製作工藝上恐怕等勝一籌。

有些大些的酒樓或者城門前,更是紮起了巨大的山棚,燃放各色焰火,十分美麗壯觀。

街上更是遊人如織,紅男綠女,男女老少其樂融融,身上頭上,很多人都佩戴了各色的小型燈飾,更是映照的人面桃花。

真個事:月色朦朧燈火喧,星火閃爍映蘭軒。

除了街道兩邊的大戶和店鋪的燈比較新奇精巧,各大寺廟道觀更是觀燈的好去處,其中最爲著名的觀燈去處,當屬相國寺。

這次八姑吸取教訓,沒讓大家分開活動,楊墨菊提出要去買東西,被八姑淡淡的一句給打發了:“將就點兒吧,太君只給了我們兩個時辰的時間,到時候不回去,明天就不用想着出來了。”

一行人走走看看,隨着人流,過來最爲熱鬧繁華的御街,很快就到了相國寺,楊喜從出了楊府就開始盼着到相國寺看看小和尚在幹什麼,所以路上只買了一串楊梅燈球插在頭上,別的什麼也沒買,進入相國寺一條街,心情立馬更加嗨了起來。

結果還沒到相國寺門口,隊伍停了下來,楊喜往前一張望,感情遇到熟人了,正事羅五娘子羅綺年,穿着猩紅的紫貂大麾帶着觀音兜抹額,帶着兩個丫頭也出來觀燈。

幾日不見,羅綺年還是那般綺年玉貌美豔非常,身後的兩個穿着石青提花斗篷的丫頭,站在那裡,也是容貌過人。

這一羣人,女孩子居多,穿着不俗相貌出衆,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楊喜和楊墨菊楊霜菊過去跟羅綺年行了禮,正想用什麼理由進去相國寺瞧瞧,羅綺年卻笑着對八姑九姑提議:“可巧今天六郎也陪着我娘過來進香聽經,明天才回,你們要不要一起進去看看,我這也是剛剛從宮裡出來,不然早出來玩兒了。”

八姑點頭:"自然,我們就是過來看相國寺的燈呢,別人倒還罷了,每年都是有的看喜兒今年第一次在這裡過年,還沒來過,喜兒你說呢?"

楊喜求之不得呢,遂乖巧地點頭:“但憑八姑安排。”得了便宜就要裝老實,絕不賣乖。

楊喜跟在八姑身邊,伸手捏了捏荷包裡的幾枚銅錢,羅六也在啊,是直接跟他要回娥眉刺和小餐刀呢,還是繼續偷?或者跟他賭一把?

做人不帶這麼貪心的吧,她可就那麼點兒好東西,居然都被陰去了,實在讓人咽不下這口氣啊。

楊喜一路打着小算盤,隨着羅五她們進了同樣人潮涌動的相國寺,又爲難了,先去找小悟空還是先去找羅六?

人生啊,充滿了選擇題。

這回有羅綺年這個款姐兒買單,楊喜也跟着上了兩支手指頭粗細的高香,爲相國寺創了點兒收益,不過沒看見管理香火的小悟空,偷偷跟那賣香火的和尚打聽了一下,曰:“悟空師父去經堂誦經了,經堂在後院”

見不到小悟空了,楊喜心裡無限怨念,不是說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六根都清淨了麼,怎麼還這麼忙活,連個節假雙休日都沒有。

楊喜能想象的出,大殿裡,都不用點燈了,坐着一羣錚明瓦亮的光頭,光頭反射着月光,十分的耀眼,後腦勺衝着殿外,大殿裡一片誦經的嗡嗡聲兒,振聾發聵。

楊喜打算好了,反正元夕節五天,今天過去還有三天,她天天來,就不信看不見小悟空,對了,可以考慮帶點宵夜,這麼着上夜班,也挺累的啊,爲了大宋子民的幸福祈福,他們戰鬥在寺廟的第一線,不容易。

小悟空,那就是最可愛滴銀,小時候是,現在還是啊,楊喜裝模作樣的心裡感嘆了一番,看來今天可以直接找羅六算賬了,嗷嗷。

上了香,八姑問楊喜:“喜兒你要不要讓秋菊他們帶你去看看燈,可以猜猜燈謎,對個對聯什麼的,還是很有趣的。”

楊喜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她可沒看出來之乎者也猜燈謎作詩有什麼意思,楊秋菊和楊墨菊臉上的表情跟她差不多,但是兩人對購物貌似挺有興趣,最後楊喜跟八姑進去寺廟裡面喝茶拜見長公主去了。

楊秋菊楊排風她們由楊安帶着人陪着,繼續逛。

老公主還是那樣兒,表情莊嚴,衣着嚴謹,因爲正跟一位老和尚談話,幾個人見過禮就出來了。

楊喜想找羅六,可是沒法張嘴,治好託詞:“八姑,我去寺廟裡各處看看,你們先聊啊。”

羅綺年倒是個想的周到的:“我讓錦屏陪你去吧,她對這裡熟悉,省的喜兒你走錯地方,有些地方禁止香客尤其是女客進入的。”

楊喜想推辭也不行了,八姑九姑都點頭謝了羅綺年。

結果楊喜和錦屏兩個一路聊着,走遍了相國寺的犄角旮旯,也沒看見羅六的影子,楊喜大失所望,只好和錦屏兩個回來客舍。

結果一進門,就被一團富貴花開的錦袍晃花了眼睛,只見羅大官人,一身華麗麗的袍子,腰圍犀角雨帶,繡了大朵牡丹花的圓領長袍,簡直怎麼看怎麼紈絝。

楊喜眨了眨眼睛,確認無誤是她要找的羅大官人,跟着錦屏上去見了禮,坐一邊看羅六跟羅五楊八楊九笑語嫣然地她們說話。

說了半天,她也沒什麼可插嘴的,貌似她一個小輩,也沒她插嘴的餘地,楊喜心裡急啊,看羅六言笑晏晏,十分刺眼。

這廝,平時挺嚴肅挺卻發表情的一個人,過節了,臉上的表情也跟着豐富起來了。看嘴咧的,快到耳根了吧?看那眼睛眯的,快成一條縫了吧。聽那笑聲爽朗,剛剛喝了胖大海?瞧這一身兒,怎麼那麼像花花公子涅?

或者,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八姑或者九姑誰了?

楊喜心裡閒着沒事兒,大量了一番羅大官人,尤其注意了一下人家腰間和靴子。

結果差點兒氣躺下,雖然沒好意思躺下,可直接靠身邊的九姑楊英身上了,感覺有些俠女氣短。

倒也不是因爲羅大官人過於喜慶的穿着打扮和神態舉止,目前屋裡美女太多,她也沒看出來羅大官人到底被誰煞到了。

但是那華麗麗的長袍腰間,掛的分明就是她的長劍逝水麼!還有靴筒,她怎麼瞅着都有點兒鼓溜兒,十有八九是她的小餐刀在裡面。

還有一樣說什麼也沒找到痕跡,就是娥眉刺,當然楊喜也注意觀察了一下羅大官人的頭頂,怕萬一人家跟她有同樣的嗜好,也做了簪子,雖然可能性極小,但楊喜的小人之心,慣會把別人揣度的更小,但是人家頭上戴着軟腳襆頭,裡面的髮髻用什麼別了,還真看不出來。

但就那把被羅大官人堂而皇之地佩戴的寶劍,已經夠楊喜窩火的了,靠着九姑直捯氣兒,楊英覺得有些奇怪:“喜兒,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怎麼呼呼直喘啊?”

楊喜索性把臉埋到九姑的袖子裡,悶悶地道:“九姑我心疼,讓我喘口氣兒就好了,沒事兒。”她的心在滴血啊,痛哉!

心疼還不算大事兒!沒等楊英說話,八姑楊琪急了,探身扶起楊喜的肩膀:“怎麼好好的忽然心疼了?哪裡,指給八姑看看?”這孩子知道心在哪裡麼?該不會是吃多了零食忽然鬧肚子吧,霜菊經常鬧這種烏龍。

楊喜擡手隨意指了指胸前:“喏,不過沒事兒了,我深呼吸幾下就壓下去了,真沒事兒。”

別說楊琪,就連羅綺年都笑了:“呵呵,這孩子,心長左側,你怎麼指了右側,該不會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肚子疼了吧?”

楊喜囧死,她一個現代人,咋忘了這事兒,她當然知道心臟長在左側,比古人明白多了,剛纔是沒留心,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嘿嘿……我這心可能有點兒偏了嘿嘿……”

瞄了一眼笑吟吟的羅法官人,心有疼了,疼的更加厲害了,哎喲~

羅通一看幾個女孩子說起了家常,起身告辭:“你們先坐,我去外面看看幾個朋友去。”

擡手阻止了幾人起身邁步走了出去。

楊喜一看急了,忙捂着肚子:“九姑我要去如廁,你們先聊着。”忙跳下椅子也出去了。

八姑就笑:“我就想她估計是肚子不舒服了麼,小孩子,經常是肚痛不知道”

幾個人繼續聊着,也沒太在意。

楊喜出了房間,左右一看,羅大官人本右側的迴廊去了,忙快步追上:“等等等等,六哥等等。”

羅通停步回頭一看是楊喜:“哦,有事?”

楊喜三兩步跑到羅通跟前,撫了撫起伏不定的前胸,心裡直咬牙,一句若無其事的‘有事’,能把活人氣死啊。

“六哥啊,您過年好哇,我就是想給你問個好,大過年的了,喜兒可是一直惦記六哥過得幸福健康不呢。”沒準兒人家暫時性老年癡呆呢,給個機會吧。

羅通點頭:“恩,不錯,謝謝掛心,你看起來也不錯,紅光滿面的啊。還有事兒沒有,沒有我先走一步了。”

楊喜覺得,自己還是別繞彎子了,某人老年癡呆不是暫時性的,是選擇性遺忘,自己就是憋氣成了隔壁吳老二那樣兒,人家還是雲淡風輕。

“六哥,你看……娥眉刺和流光能不能還給我啊?那天你忘記給我留下了。”小樣兒我沒說你貪便宜,是給你面子!

羅六恍然:“哦,你說的是那兩樣兒兵器啊,今天沒帶出來,你一個女孩子,整天帶着兩樣兒兵器到處走成什麼樣子,還是先放我那裡吧,等過兩年你長大點兒,穩重一些了,再還給你。”

過兩年你嫁人了,估計就老實了。

楊喜眼睛立刻瞪圓了:“你是我什麼人,要你管!痛痛快快的把東西還給我還就罷了,不然,我跟你沒完!別以爲你救了我一次就對我指手畫腳了,想當初在滑州的時候,我還救過你呢,我說什麼了麼?我跟你要了麼?施恩不忘報,君子所爲,以德報怨,那是小人行徑!”

NND,已經被你誑去了一把寶劍,還想怎麼着!太惡毒了!

楊喜氣的簡直要暴跳如雷了,她就那麼點兒能依仗的好東西,豈容他人窺視。

羅通面對楊喜的憤怒,臉色不變:“不必多說,你要是再鬧騰,我過了年直接把東西送回山上,並向三位老前輩說說你都幹了什麼好事,相信她們也不會放任你這麼胡鬧下去了,你沒得選擇。”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楊喜抓狂了,嘿!啥時候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爹啊!管的真寬,他自己是什麼好東西不成,不也半夜三更的跑去人家太師府了麼!

一看羅通要走,忙一把拉住,惡狠狠地:“好,我也不跟你廢話,我們賭一把怎麼樣?”

羅通差點兒樂出來,幾年不怎麼玩兒了,以前在京城可是沒人不知道他羅六郎可是關撲的一把好手,鮮有失手。看了看楊喜小眉毛倒豎黑亮的眼睛要噴火:“我要是不答應呢?”

“不答應,我立刻大喊非禮!說你調戲良家婦女道德敗壞人面獸心衣冠禽獸禽獸不如!”喵的,反正她就說光棍一個跑這鳥隨便拉屎的古代來了,不怕丟臉!

楊喜說完,手更加抓緊羅通的袖子,打定主意這廝要是敢輕舉妄動,索性撕破臉斷了袖。

羅通一看楊喜又搬出當初威脅他給桃花寺題詩那招數,實在無語,這種下三賴的招數,不知道這要飯的什麼時候學會的?貌似當初訛他的麪條吃的時候就用過,看來是當叫花子時候學會的了,唉,他怎麼認識個這麼不要臉的了。

無腦振袖,想把楊喜的手振下去,沒成功,索性妥協:“好吧,撲!你會麼?”

楊喜儘量壓抑這心裡的高興:“傻子都會!咱可說好了,我若是贏了,小餐刀就是流光還有娥眉刺你都還給我,至於逝水……”

“咳咳,若是你贏了,逝水也還給你成了吧,你能不能鬆開我的袖子,讓人看見了成何體統!”就這模樣兒,也不用你喊了,有人看見也得想入非非。

楊喜想想,量他羅大官人也跑步了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鬆了手:“好吧,你說說規則吧,我就知道怎麼撲,沒跟人賭過。”她要是太積極了,恐怕會引起羅大官人的懷疑,還是裝新嫩吧,反正也算是新嫩,不算裝的太厲害。

羅通自詡關撲高手,自然不會佔楊喜便宜,他還想讓某人輸的心服口服外帶佩服呢,索性大方起來:“三個頭錢,我讓你先撲,若是渾成,東西明天都送去你府上,若是背間,我來撲,撲出渾成,你以後也不必跟我尋什麼兵器了,可否?”

楊喜聽的不太明白:“啥叫渾成?還有那個背間?”

就這水平還想跟人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擲出都一樣的字或沒有字那面朝上的爲渾成,不一樣的爲背間,懂了沒有?”

楊喜忙點頭:“懂了懂了,本來還想讓你做個示範,不過你既然讓我先來,我就不客氣了,你說話算話吧?”

“哼,我羅六郎一言九鼎,難道會欺負你一個小不點兒麼?”羅通對楊喜的懷疑頗爲不屑。

楊喜腹誹,本來就欺負了,不然怎麼有了今天的賭局,小樣兒的,你就等着小倪溝裡翻船吧!

但是仍然大力點頭:“對對,羅大官人京城有名的說話算話,我姑且相信你罷。”

楊喜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荷包,從裡面摸出三個銅板,剛想投擲,那位一言九鼎的羅大官人卻道:“慢着,銅板拿來讓我看看。”

楊喜心裡直翻白眼兒,這哪是羅大官人,這簡直就是曹操曹大官人,真TNND多疑,但是卻也沒說什麼,伸手把三個銅板放到羅通手中任君檢查,不過心裡倒是鬆了口氣,幸虧啊,姑娘她早有準備。

悄悄捏了捏荷包,放回懷中:“行了吧,沒問題吧,可以開始了吧!”丫丫呸的,真狡猾!

羅通掃了一眼三個銅錢,沒什麼問題,遞給楊喜:“行了,開始吧。”

兩人同時蹲下身體,而楊喜把三枚銅錢用雙手捂住,晃了晃搖了搖,貌似很謹慎地,忽然用一隻手扔了出去。

只見三枚銅錢在地上稍微蹦躂了一下就落地攤平了,藉着廊檐邊上的燈籠兩個人一看,楊喜驚呼:“渾成!你輸了,明天記得送東西給我回去!別忘了啊,一言九鼎!哈哈哈”

楊喜快速撿起三枚銅錢,對着十分驚訝的羅大官人一抱拳:“承讓承讓嘿嘿”不等羅大官人反應過來,楊喜嗖一下沒影兒了,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回了客舍,以免夜長夢多啊。

肚子心肝肺都不疼了,心情無比舒暢,三個立下汗馬功勞的銅錢,立刻被楊喜珍藏了起來,下次再用哈。

第二天楊喜剛剛跟大夫人吃過早飯,公主府就打發人過來送東西了,楊喜興高采烈地打開包袱一看,一長一短兩把寶劍回來鳥,娥眉刺回來鳥,嘎嘎。

樂的她嘴都何不攏了,結果一擡頭,看見大夫人的目光不善,楊喜嚇到一哆嗦:“娘……怎麼了?”她應該沒犯什麼家規吧?

大夫人周氏覺得自己對楊喜太溺愛了,結果看看現在,無法無天了,臉色一沉,怒喝:“小畜生,你給我跪下!”

楊喜因爲距離近沒堤防,被大夫人一個 晴天霹靂給嚇的噗通一聲就跪在地毯上了,眨巴着眼睛看着周氏:“咋咋咋啦?喜兒沒幹壞事兒吧?”

大夫人氣壞了,指着楊喜:“你還敢嘴硬!我來問你,你這些東西如何拿回來的,你給我說!”

楊喜一下子明白了,轉念一想,肚裡那個恨啊,本來昨天晚上沒人看見他們,看來是羅六使得壞,一定是那廝把東西送回來心有不甘,所以說了壞話了。

周氏一看楊喜還在那裡轉眼珠子,一拍茶几:“你昨晚是不是跟人賭博了?別打壞主意,給我實話實說!”

楊喜真想說自己去吃喝嫖去了,沒賭。

楊府家規,去妓院不犯法,賭博就犯法了,如今可好,自己一時大意……也不算大意:“娘啊,喜兒沒有啊,這些東西可是羅六公子送回來的,本來就是喜兒的麼,喜兒昨天可一直跟八姑九姑在一起,沒賭博啊,這誰造的謠的?太不像話了,居然敢誹謗楊府的姑娘,不要腦袋了是吧,娘你告訴我,是誰往喜兒身上潑髒水,喜兒非跟他理論理論!”

她死也不承認,看能咋地!

周氏冷笑:“誰說的你不用問,我只問你,有沒有這麼回事兒吧?你實話實說,要是撒謊,罪加三等!”

楊喜活了兩輩子沒被人嚴刑逼供過,這次也不算嚴刑,但是大夫人那股殺伐決斷的氣質,還是很有壓迫力的,壓的楊喜的小心肝兒噗通噗通直跳,但是她是打定主意死鴨子嘴硬了,看着大夫人眼睛都不眨地:“娘,喜兒確實沒有賭博啊,再說喜兒也不會啊,不信你問問丫頭們吧。這你叫喜兒如何承認啊?”

就不承認,愛咋咋地,不要我這女兒,我會內廚房跟大娘過幾天,等快開春兒回山上去,你楊府的富貴,咱家不稀罕,哼!

周氏盯了楊喜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罷了,你先下去吧,回到自己房間,沒有我的命令,哪裡也不許去,冰兒帶你家姑娘回房!”

這是……變相軟禁了?

楊喜偷偷翻了個白眼兒,隨着大氣都不敢喘的冰兒回了自己的廂房。

這裡大夫人坐那裡沉默不語,身後的惜月看了看大夫人的臉色,略一沉吟道:“夫人,其實……單憑那個和尚的一面之詞,也做不準兒吧……”

周氏擺手,臉色仍然陰鬱:“你不用替她說話,人家一個和尚,犯不上陷害她一個小丫頭,再說,那羅六郎什麼人,一向嗜劍成癡遠近聞名的,又是個不在乎什麼名聲身份地位的主兒,既然喜兒這東西落在他手裡,怎麼可能再退回來,何況還有那把短劍,此事必有蹊蹺,但是料想……那和尚特意說了此事,應該假不了了,唉……”

“那……難道真要把喜兒姑娘攆走不成?”惜月雖然跟楊喜相處時間不長,但是還是挺喜歡楊喜不拘小節慧黠靈動的個性的,尤其是楊喜在院子裡,總少不了歡笑聲兒,惜月覺得梅園有楊喜有人氣多了。

大夫人長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好生看着那個丫頭,別讓他到處跑,我去趟老太君那裡吧。”

楊喜雖然知道楊府嚴禁賭博,可覺得應該也就是一般的對不良習氣的抵制罷了,但是今天看大夫人的神態,貌似這事兒挺嚴重,遂回到房間裡扯了冰兒:“知道我們府裡爲什麼對賭博如此深惡痛絕不?”

冰兒本來就膽子小,剛剛又被大夫人嚇了一下子,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呢,一聽楊喜問,忙蹦起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雖然他是楊府的家生奴婢,一來因爲年紀小,二來因爲是個女娃,天生膽小,只要府裡禁止的事情,別說她就是他們一家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哪裡知道那麼多爲什麼啊。

楊喜一看冰兒那個畏縮的小兔子樣兒,十分泄氣:“算了算了,問你也是白問,我還是找個資格老的明白人吧。”

想到這裡,楊喜起身就往外走,嚇的冰兒忙上去攔住:“哎哎,姑娘……夫人不讓你出去啊……”對上自家主子惡狠狠的目光,冰兒縮了縮脖子,但是攔着楊喜的小身子卻沒有動。

楊喜伸出兩隻手掐住冰兒的小細腰,跟拔蘿蔔似得把冰兒連根拔起栽倒旁邊的坑裡:“夫人不問就算了,要是問起,你就說攔不住,別跟着我啊,不然我直接把你嘴堵上放房樑上擱着!”

唉,冰兒這孩子啥都好,就是膽子太小,心眼兒也不多,不然到什麼地方橋熱鬧呆着也挺好的。

楊喜嘟嘟囔囔在冰兒欲言又止有敢不敢言中出了房門,到大夫人的正房外面低聲問出來倒水的一個小丫頭:“我娘在裡面不?”

見小丫頭搖頭,楊喜忙掀簾子鑽進去,一把逮住了正拿只雞毛撣子撣灰塵的惜月:“喜悅姐姐,跟你打聽個事兒,我們府裡爲什麼這麼忌諱關撲啊?我看外面不少人大街上都玩啊。”

惜月看了看楊喜,放下擔子給楊喜倒了杯茶水:“這事兒你還真問着了,我也是約略的聽人說起過,一般的小丫頭還真未必知道。”

楊喜忙坐下一邊抿着茶水一邊聽喜悅講故事。

惜月給自己也帶了杯茶水,坐下喝了一口才道:“應該是多年前吧,那時候幾位將軍都在,七將軍平時就愛喝酒,有一次跟人在酒樓上喝了不少,然後碰巧樓下巷子裡有兩個惡少調戲良家女子,當時跟七將軍一起喝酒的朋友都要去管這事兒,爲此爭了起來,幾個人於氏就撲輸贏,贏者下去揍人,結果是,七將軍贏了,結果卻把人失手打死了,那兩個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家人不依,最後雖然騎將軍沒有因此獲罪,但是也鬧的很厲害,具體如何,我卻記不大清楚了,所以自那以後,不管外面如何,府裡嚴禁賭博的……”

楊喜聽着惜月的訴說,若有所思,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吧?見惜月有些欲言又止,貌似還有話要說,楊喜道:“惜月姐姐還有什麼你儘管說吧。”

惜月想了想,覺得還是給楊喜提個醒兒的好:“這麼多年,倒是有兩個犯了事情的下人,都暗中家法攆出府去了,唉,這件事情上,老太君是從來不講的,姑娘你還是有個心理準備吧”

楊喜心裡卻咯噔了一下,倒不是怕被攆出府去,而是……無論怎麼說,其實自己在府裡,跟下人也沒差多少,雖然待遇上去了,而實際上……

對封建禮教有些淡漠的楊喜,雖然從來沒覺得自己是楊府的人,但是看府里人都不錯,這些日子倒也找到了一些家的感覺,如今惜月一提醒,無異於給她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自己,其實還是個外人。

惜月一看楊喜臉上陰晴不定,以爲她是有些害怕了,雖然平時是個膽大妄爲的小姑娘,可畢竟沒遇上什麼大事兒,遂有些後悔地安慰楊喜:“其實姑娘你也不用擔心,老太君和夫人姑娘們那麼喜歡您,應該沒事兒的。”

惜月的心裡,其實被大夫人的分析影響了,認定楊喜應該是跟人賭了一把。

楊喜看惜月的表情就知道她誤會了,但是她倒也不在乎這些,遂起身道:“惜月姐姐你忙你的吧,沒事兒,喜兒回房了。”

出了大夫人的正房,楊喜站在院子裡感受了一下暖洋洋照在臉上很舒服的陽光,也懶得回房間去,索性打算去後院馬廄看看小寶,沒準真跟惜月說的,馬上就要被楊府逐出門牆了呢,看看坐騎吧,到時候騎驢走人。

不過臨走之前還是拐進自己房間,在冰兒驚懼的目光裡,把自己的緊要的東西打了個包包,想了想,擡手仍上了房樑,回頭威脅冰兒:“誰也不許說!”

直到冰兒畏懼地直點頭,才滿意地跑去後院看小寶去了。

當然看大娘和姐姐也是必要的,如果說這府裡誰是她最親近的人,非姐姐楊排風莫屬。

楊喜一路走着一路想,或者……要是自己真出府了,倒是可以考慮帶着姐姐一起,到山上讓姐姐跟梨花婆婆學學馬上大刀片,想必婆婆和姐姐一定會很高興,恩,可行!

楊喜肚裡打着小算盤,一路跑去看了看小寶,那廝怎麼瞅着都跟旁邊一頭大黑馬有些曖昧,楊喜忙讓昌叔給分開,她可不想小寶上路帶着身孕什麼的。

安排妥當了,擡腿兒奔向內廚房,這個時辰,大娘應該在那裡做事兒,姐姐沒事兒也愛在那裡晃悠。

結果楊喜剛剛靠近內廚房,忽然那院子裡竄出一個紅紅綠綠的大塊頭,隨後一人舉着掃把追了出來:“臭丫頭,你給我站住!”

這不是姐姐和大娘麼,楊喜傻眼!

虎嬸子——別人都是這麼叫大娘的,只見今天的虎嬸子!真是有了虎虎生風下山猛虎的氣勢。

掌中一杆掃地竹掃帚(請自行想象成青龍偃月刀或者方天畫戟),圍裙翻卷健步如飛,一路追着前面回頭撒腦的楊排風一路虎吼:“你個作死的臭丫頭,你給我站住~~~~,在跑,你就別回來,我把你個死丫頭掃地出門!”

楊喜一看,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二話不說上去攔住大娘神速地下了大娘的‘兵器’,臉上堆滿笑容地:“大娘大娘,怎麼啦,大過年的,姐姐煩什麼事兒了?您瞧把您氣的,您告訴喜兒,要是真是姐姐不孝順了,喜兒幫您把她追回來,到底是怎麼了這是啊?”

嗚~~流年不利啊,她剛剛翻了聚衆賭博的大錯,她姐這又幹什麼啦?不愧是姐妹啊,實際挑的真好。

大娘本來一鼓作氣沒發泄出來,本來想突破楊喜這重包圍繼續教訓女兒,哪知道左衝右突的,怎麼也突破不了這道防線,再而衰三而竭了。

楊喜又是笑臉迎人,弄的大娘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氣得一跺腳:“嘿!你自己去問問她!死丫頭你有本事別回來了你!”

大娘嚷嚷完一甩袖子回了內廚房幹活兒,楊喜回頭看了看,只見她姐正藏身到一棵大樹後面探頭探腦,一看他娘走了,這才現身,對溜達過來的楊喜長出一口氣道:“哎呦,嚇死我了,我娘太嚇人了,比你嚇人多了。”

楊喜囧:“姐你煩什麼事兒了被大娘追少?”廚房沒有被她燒掉啊?

楊排風有探頭看了看廚房拿院子,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其實沒啥……”

“不對吧,一定是有啥,不然大娘能那麼暴跳如雷麼?姐,你還是說說吧,不然待會兒大娘跳出來追你,我可不幫你攔着了。”楊喜說完作勢欲走。

楊排風一看忙攔住:“別別,我說還不成麼,我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吧……我……把給老太君燉的湯給喝了……”楊排風說完很不好意思的低頭用一隻腳踢地上的小石子。

“湯,什麼湯?人蔘雞湯?”沒那麼珍貴吧?

“不是……我聽他們說是那個羊羔湯,就是那個……沒生出來的羊羔做的湯。”其實味道不咋樣兒,楊排風覺得很後悔,就爲了那晚味道很一般的湯,把老孃得罪了還,不知道晚上回去還會不會收拾自己呢。

楊喜聽了,只覺得渾身一激靈:“哎呦媽呀,那玩意兒你也眼饞,好像我們喝那個不怎麼好吧,是給老年人喝的好像。”虧得她姐還嘴饞那個。

“是啊是啊,我娘說那個不是給小孩子喝的,我不是不知道麼……”

楊喜看了看她姐那個懊悔的樣子,忍着笑,問起了正經事兒:“姐,我要是回山上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兒一陣子啊?”

楊排風雖然憨厚,可一點兒也不傻,猛地擡頭睜大了眼睛:“妹妹你要走?”

楊喜一看她姐反應這麼激烈,忙擺手兒:“沒有沒有,我就是這麼說說,我跟你說,梨花婆婆的功夫可厲害了,我覺得你去跟她學學挺好,學個一年半載的,回來別說一幫家丁,就是夫人們也未必是你對手了,你就可以在楊府橫着走,多好啊。”楊喜想想,感覺她姐真是個練武的好材料,天賦異稟骨骼清奇。

楊排風聽得糊塗:“學功夫倒是很好,可爲什麼要橫着走啊,你走走讓姐姐看看?”

楊喜忙清了清嗓子:“咳咳,橫着走,及時誰都怕你的意思,不用真的橫着走,又不是螃蟹。”

這個楊排風很感興趣,基本上楊府的家丁下人還是都有些怕她的,可姑娘夫人們就不怕了,要是真能橫着走咳咳大家都怕她,感覺應該很不錯的啊……

所以楊排風很是心動地道:“恩,妹妹你什麼時候回山上,告訴姐姐一聲兒,要是我娘不反對,我跟你去……哪個什麼婆婆真有那麼厲害?”

楊喜下巴一擡:“看看你妹妹,你不就知道了。婆婆的本事,我就學了不到三成,你要是能學個五七八成的,就天下無敵了,

別說楊府,在整個大宋你都可以橫着走

楊排風被楊喜描繪的美好前景所打動,眼睛裡冒出不少小星星,

楊喜深以爲然:“烤全羊和烤羊肉串,還有各種奶製品,都很有名,還有個中毛皮,好東西不少,有機會咱瞅瞅去,姐你現在敢回去見大娘麼?”這可是燃眉之急,那些個羊肉串之類的,還早。

楊排風如泄了氣的皮球:“不敢,你說咋辦啊妹妹,晚上回去我娘會不會繼續收拾我啊?”楊喜眼珠轉了轉:“你去找你乾孃來求情吧,不然夠嗆,趕緊去,不然你一天都過不好,擔驚受怕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對啊,他娘怎麼也得給乾孃二夫人面子,楊排風一想到有救了,撒腿就跑:“妹妹你自己去玩兒,我去找乾孃來。”

話音兒未落,忍一拐彎兒,沒影了。

楊喜大娘姐姐的都看見了,也沒什麼牽掛了,想想,先別回去了,今天好像該去看看龐圖那個膽小鬼了,去看看,他的馬屁大法對付他老爹成功沒。

楊喜來到楊龐兩家的牆頭上,掃了一樣,沒見那龐圖,喊了兩嗓子,沒聲兒,剛想下了牆頭回去,眼角掃到下面不願處的牆上貼着一張紙,過去揭下一瞧,撲哧~

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是龐圖留的言,之乎者也了幾行字,楊喜琢磨了一下,大意就是,他老爹這兩天看他甚順眼,今天早上帶着她去訪友去鳥,所以他來不了了,特此留言表示歉意云云,並約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楊喜翻來覆去看了看,嘆了一口氣,唉,這胖兔子算是被她初步捧紅了吧,馬上任就忙活了起來,但願他機靈點兒,把他爹龐太師拍的找不到東南西北,暈陶陶的直接把他當成自己嫡嫡親親的兒子疼了,也不枉費她花言巧語教壞小孩兒了。

結果楊喜回去梅園跟冰兒兩個吃過了午飯,也沒看見他娘大夫人從老太君那裡回來,弄得楊喜心裡七上八下的,想去打聽打聽,可這院子裡去人有不太好,忽然想起一起當過賊的九姑楊英來,頓時心思活泛起來,忙寫了張紙條,讓冰兒給九姑送過去,如此這般叮囑了一番,看着冰兒出了屋子,自己直接蹦炕上眯覺去了,要是沒事兒,晚上去找羅大官人晦氣去,這廝太不仗義。

當然,前提是先瞅瞅悟空幹嘛呢,是不是還在念經,大過節的應該有輪休吧?壓歲錢什麼的不知道有沒有?或者可以考慮幫小悟空保管一下,將來他從相國寺畢業了,可以出來過日子用,加上自己的,可以考慮做點兒生意,或者買點兒田地,僱點兒長工,兩人當個小地主啥的,嘶~

多麼美好的封建地主階級的田園生活啊!

當然,困難時必須正視的,比如攔路虎老和尚,一心要悟空進那個火坑,自己當和尚沒當夠,還有悟空繼承他的遺志,太不像話了!

嘀嘀咕咕中,楊喜睡着了。

正睡得入巷,被地動山搖的鼓搗醒了,睜眼一看,是探聽消息的九姑,只見楊英皺着眉頭:“你倒是心寬,居然還能睡得着,我跟你說,我剛剛可給你打聽出來了,你很有可能被罰去跪祠堂,跪半個月,每天八個時辰,等你從祠堂出來,也出來正月了,你還是趁着我大嫂你娘陪老太君說話沒回來趕緊準備準備上路吧。”

楊喜一聽,沒什麼大不了啊,每天跪八個時辰,相當於八小時工作制了,不過這可不是八小時,是十六小時,人是活的,到時候她不會偷懶啊。

楊英一看楊喜的神色,就知道這丫頭沒太當一回事兒,不得不知會她一聲兒:“別以爲能偷懶耍滑,到時候有婆子兩個時辰一班,專門看管你跪的老實不老實,要是被發現你耍滑頭了,馬上再加十天,一次類推,你別自作聰明,最後搞得這一年都在祠堂裡面過活了。”

楊喜這回不得不重視了,張大了嘴:“當真?從什麼時候開始,明天?”

楊英無奈:“騙你個小丫頭不成,府裡很多人搗蛋的時候跪過祠堂,比如宗英宗保。你趕緊做好服刑的準備吧,明天開始。”

完鳥,晴天霹靂啊!

楊喜看着九姑趁着她大嫂沒回來之前出去了,一頭躺到炕上,還不如把她攆回山上呢!

慢着……明天開始,明天再擔心吧,今天晚上先把今天的事情辦了。

喵的,羅六你等着,非讓你知道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不可!

楊喜本想當天晚上去找羅六的晦氣,可惜晚上冰兒直接(看不清楚)了自己房間值夜,四個婆子更是分上下半夜值守,讓楊喜根本沒有可乘之機。

其實她是不知道,大夫人跟老太君說了這件事後,老太君木然無語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這孩子,總讓我想起老七,也不是個老實的主兒,偏生;我家一小輩們一個個總是蠢蠢欲動的,不給她點兒教訓,恐怕以後事情少不了,大媳婦你看着辦,也不要真把孩子嚇着了,她不必我家那些猴子們,可是個野的,逼急了就要跑回山裡去了,看住了,也收收她的野性,女孩子們,我可不希望一個個都如你們妯娌幾個這般,能太太平平過日子,那是最好了,只可恨八姐九妹死活不肯鬆口嫁出去,不然早些打發出去省事兒,這麼爭強好勝的一輩子,有什麼好”

大夫人和六夫人得了老太君的主意,兩個人一商議,最後決定還是軟禁楊喜一陣子再說吧,半個月,應該夠她受的了,最起碼正月裡能太太平平的了。

當然,戒備當然要森嚴一些了,不然怕楊喜不服管教。

其實她們還真是想差了,楊喜還真不會因爲這點兒事兒就翹家,畢竟實際上確實跑去賭博了,自覺理虧,又被惜月介紹了一番家規,知道這對自己也算是寬大處理了,雖然沒有坦白。

更要緊的是,現在天氣冷,山上的大雪還沒解凍,大雪封山的,她現在回山上不大方便。

所以,收拾了一個小包,把自己得用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再四個婆子的押送下,來到祠堂裡被指定的蒲團上,開始了她正是的監禁生涯。

四個時辰誦經四個時辰罰跪,總之要跪上八個時辰,別說八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她也受不了啊。

跪了十分鐘,左右瞄瞄,兩個婆子在外屋喝茶說話兒,她忙改跪爲坐。捧着經書嘟嘟囔囔。但是耳朵可一直是豎着的,一聽有腳步聲,忙又跪了起來。

這地方,算是楊府最權威最莊嚴最神聖的部門,目前爲止,還沒有楊家的不肖子孫在這裡糊弄祖宗的,楊喜壓根兒就沒把那些牌位當一回事兒,自然不想受那個罪,跟看管她的婆子們捉迷藏,忙活的不亦樂乎,反正不會很寂寞就對了。

自由沒了,吃飯也不用想吃什麼好東西了,青菜饅頭,除了早上那頓在大夫人屋裡吃的着實豐盛,楊喜現在想想,疑似斷頭飯。從當天中午開始,基本上沒有肉可吃了。

沒肉也沒什麼要緊 ,楊喜現在生活水平,早就過了小康在大康的水準上徘徊,連着吃了兩天素,沒啥

第三天,其實也沒啥,可關鍵是她跟個重刑犯似地,每天從白天到晚上,被看的死緊,根本沒什麼機會跑出去找羅六晦氣,更沒機會跑去看看悟空休了年假沒有,所以,越發的覺得,青菜饅頭,嗷嗷難吃。

住的地方不用回梅園了,直接住到了祠堂旁邊的一個小偏廈裡,條件簡單倒也算不上簡陋,陪着她的始終保持四個腰身跟水桶似地婆子,兩人兩人輪班,那人才,一看大手大腳,再聽聽那大嗓門,就知道是有兩把刷子的。

尤其看楊喜的眼神兒,貌似巴不得楊喜犯點兒什麼事兒,她們好一展拳腳大開殺戒威風威風,話說,她們四個老姐妹,可是手癢多年了,當年跟着大夫人周氏上戰場的時候,那可都是鞍前馬後地伺候的,間隙沒事兒,也宰過打字的女中豪傑,如今,被髮配到這祠堂兼刑堂的破地兒,可寂寞了好多年。

尤其這次,大夫人可是暗中叮囑了四個婆子,看着這丫頭,這是個愛惹事兒的,無論白天晚上,你們給我打起精神頭兒來,別讓這丫頭跑出去了。

四個婆子一點兒也沒興奮,反而十分不樂意,尤其看看楊喜那個小樣兒,跟楊霜菊差不多大,她們可聽說了,這丫頭號稱楊府楊三姐兒,打遍內眷無敵手,在楊府,誰敢號稱打遍楊府內眷無敵手,那就是跟老人們過不去,誰不知道老太君當年的威風,試問天下女子,有幾個能有老太君的本事,別說四個婆子,就是楊府十多位夫人,哪個不對老太君從小就高山仰止,視爲巾幗的楷模和榜樣,與其說是楊府的各位將軍有感情,不如說對老太君更狂熱,包括一個個貼身從小伺候的丫頭們。

這四個,就是這種老人。

所以在看管楊喜這件事情上,還是很盡責的, 尤其是在晚上,更是就睡在楊喜的外屋,四個婆子耳朵比牧羊犬還靈,楊喜翻個身都能聽見,更不用說假裝起夜要出去了,都是有專人陪伴的。

所以,楊喜四天晚上終於憋不住了,連一點兒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這是人過的日子麼?

再說,她幹什麼啦,她既沒殺人沒放火,更沒作奸犯科觸犯大宋法律,幹嘛享受這種待遇?

他要出去!

楊喜毫不猶豫地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點燃了那支從菊花處搜刮來的短粗的線香,微紅的香頭,自然從門簾子縫裡對着外屋鼾聲此起彼伏的四個婆子。

心裡黙數大約五十個數,想拿回來,想想又不放心,又放那裡多少了十秒鐘,這纔拿回來輕輕捻熄了,然後側耳聽了兩分鐘,四個婆子還在呼嚕。

楊喜感覺應該差不多了,但是爲保險起見,還是先試探一下吧。遂掀起了簾子出去假裝起夜,結果都走到門口了,四個婆子還在那睡,看來真是起了作用了。

楊喜二話不說,忙回房間換了衣服戴上面巾子,那眼罩兒還是算了吧,反正要去羅劉家裡作孽,戴上就被發現了,但是爲了穩妥起見,楊喜還是從桌上的燈籠那裡弄了一小把油黑,在臉上抹了兩下簡單化了個野戰妝,外面再帶上面巾,這才感覺保險了許多。

收拾妥當,也沒敢太囂張,還是很小心的走出了房門,四個婆子睡的那個香甜,倒也不負了那香的美名‘黑甜’,反正兩個時辰內,四個人不會突然詐屍醒過來就是了。

楊喜順利地出了楊府,本來想直接先去相國寺高興高興,再回公主府順手牽羊禍害禍害羅家,但是經過隔壁龐府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個俗家弟子胖兔子來。

也不知道那小子,最近沒如何了,自己進去了,不知道那小子出來找過自己沒有,癟看胖兔子膽小,可是個十分講信用的傢伙,自己還是去看看吧,別讓人家孩子天天跑出來找自己,溜鬚拍馬的時間寶貴,哪能都浪費在路上呢。

所以楊喜一轉方向,越過龐府的後牆,直接躡足竄進了龐府。

龐府不比潘府,據說龐妃在宮中雖然不算太得寵,至少沒有潘貴妃得寵,但是龐妃有個七歲的兒子防身,倒也是地位穩固,沒人敢小瞧了去,包括潘貴妃。

而且龐太師據說爲人也算老實,家裡除了出了幾個驕橫跋扈的子女,別的沒什麼劣跡。

這是楊九姑曾經給楊喜介紹的,楊喜當時沒好意思嗤之以鼻,子不教父之過,就這還叫沒什麼劣跡,瞧那龐佳惡霸少爺胖兔子他哥的驕橫勁兒吧,據民間傳說,已經隱隱有成爲京城一霸的趨勢了。

龐府果然不如潘府戒備森嚴,所以從這一點上,楊喜就覺得,潘仁美要是沒有問題,那可真叫見了鬼了。

那種壞銀,居然逍遙了一輩子,真是奇蹟啊,看來禍害遺萬年真是至理名言啊。

龐府論富貴奢華,倒是一點兒也不必潘府遜色,楊喜轉了好幾個院子,摳了無數個窗戶眼兒,學了無數聲兒貓叫耗子叫,驚起了無數的丫鬟婆子,終於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子裡,把胖兔子給挖掘出來了。

要說這龐圖貌似在龐府混的真不大得意,瞧這院子,不但比他的哥哥姐姐們小而偏僻,就連下人的配備都少得可憐。

人家的院子,一聽見貓叫耗子叫的了,立馬就能跑出來兩三個婆子丫頭,本來想勸架來着,結果看看沒貓沒耗子,繼續回屋裡睡覺去了,一個淡定的很。

唯有這個偏僻的小院,楊喜都折騰了半天了,終於把胖兔子他老人家本尊給折騰出來了。

只見龐圖披着外衣,打着呵欠,勉強睜開一隻眼睛在院子裡掃了一眼,見沒什麼生物,踢啦着鞋打算回屋繼續睡去。

結果關上房門,挑了簾子一進屋,嚇了一跳:“哎呦,賊……嗚”

被夜行人楊喜一把把嘴巴給捂上了。

龐圖驚恐地盯着眼前一雙有些熟悉的大眼睛,耳朵裡也聽見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別嚷嚷,是我,你喜兒姐姐。”

龐圖原本緊張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但是心裡卻覺得,還不如來個賊呢。

賊來了,頂多偷點兒東西,這位喜兒姐姐,誰知道要幹什麼啊?

龐圖的院子雖然伺候的下人少得可憐,可是最近龐圖過的可是十分春風得意,一點兒也不 可憐。

龐圖雖然在府裡沒有甚地位,但是龐老頭兒就倆兒子,那小惡霸又是不愛讀書,仗着母親和奶奶的寵愛,每天帶着一幫家丁,呼朋引伴地跟一幫惡少瞎混,讀書看不見影子,逼急了倒是能跟家裡的護院頭子舞一陣子的刀槍棍棒,據護院頭子回報,工資天賦異稟一學就會很有武將天賦。

龐太師聞言,差點兒氣個倒仰,自來大宋從太祖開始,因着他老人家自己也是武將出身,進而發家致富奪了江山,又進而奪了武將們的兵權,深忌武人再有樣兒學樣兒奪了他的江山,對武官有諸多限制,導致了文官的地位遠遠高於武官。

自來也有文人蔘加科舉放榜後,富貴人家榜下給女兒捉女婿,武人……估計捉起來有難度,所以風氣倒是沒有那麼盛行。

所以龐太師一聽自己寶貝兒子居然有從軍入伍征戰沙場的潛質,豈能不生氣,當即把那個沒眼色的護院頭子打發走了,重新請了一個關會察言觀色又是多年行走江湖的老傢伙,總算沒人在他耳邊聒噪他家寶貝骨骼清奇了。

而龐圖跟他兄弟完全不同,人聰明不說,也一貫喜歡讀書,不爲別的,最起碼讀書好了,他老爹見他也能多些,更能多些誇獎,下人們也少給她一些氣受,至於;老婦人和富人們,無論說什麼,龐圖倒是不太在乎的,反正平時他接觸他們少些,倒是伺候夫人下人甚至管家,現管比縣官強些。

原本龐圖只是一味的用功,一心爲了有所成就讓老爹刮目相看的,但是說實話,狀況沒改善多少,倒是那天被楊喜連恐嚇帶教誨的,開了點兒靈竅,想起府裡得寵的下人尤其是福安家對爹爹那個嘴臉,頗爲意動,本來平時對那些人還有些鄙夷的,無奈被楊喜一句‘綵衣娛親’,送了他一具道貌岸然的梯子,也找到了溜鬚拍馬的理論依據。

雖然出師不利,但是第二次開始,估計連運氣好,再加上龐圖的技術也越來越純熟了,確實開始越來越順利了起來,龐太師被這個平時有些木訥的兒子拍的無比熨帖舒適,渾然不覺原來讀書人的馬屁,更加讓人受用,更加有技術含量,更加的讓人難以拒絕。

反正,龐太師最近看龐圖是越來越順眼了,每次來了客人,都點名要龐圖出去見客,據說,明天,院子裡就有四個下人入駐了,原來兩個老天拔地的僕人,要退居二線了,與其說是他們伺候龐圖,不如說是龐圖伺候他們更合適。

所以龐圖的溜鬚大法,成績斐然。

楊喜老懷大慰,摸摸兔子頭,掐掐兔子胖臉蛋:“不錯不錯,繼續努力,但是一定要記得低調低調,別把你後孃等人得罪狠了,尤其是下人,一定要記得籠絡人心,在你哥哥面前,一定要記得尊敬兄長,在老太太面前,嘴巴甜點兒……”

跟龐圖又嘮叨兩句,楊喜還有事情要辦,就別了有些戀戀不捨的龐圖,悄悄出了龐府,在岔路口遲疑了一下,到底先去相國寺還是去公主府呢?

先去相國寺高興高興,然後去公主府找場子發泄發泄,還是先去公主府發泄,再去高興……

這是個問題啊。

楊喜一時拿不定主意,說實話,去相國寺她還想多跟小悟空聊會兒,去公主府,她也算準備充分,今天打算好好找找羅六的晦氣,哪一個地方呆時間短了,都不夠盡興啊。

最後楊喜決定拋硬幣聽聽老天爺的意見,伸手從小荷包裡拿出一枚銅板,借月光看了看,還行,是正常同伴,不是經過加工過的那三枚之一,自己可不能糊弄自己啊。糊弄糊弄別人比如羅六之流,倒是可以完全不必考慮的。

楊喜蹲到岔路口一家不知名豪門大門口的燈籠底下,擲出那枚銅板,結果一看,老天爺給了暗示:先去羅劉家!

楊喜不信邪,又連着擲了兩次,估計是老天爺不樂意了,既然不相信俺還找俺幹嘛!

所以連着兩次,仍然是帶字的一面朝上,楊喜收起銅板,想了想,還是先去公主府瞧瞧吧,場子不早點兒找回來,這日子過的也不痛快啊,早去早舒心。

於是楊喜直奔公主府而去。

很快到了公主府,來過幾次,基本的大概的地形已經踩熟了,現在別說他一個區區公主府,就是潘太師府甚至龐太師府也是去逛過的,甚至皇宮大內,她都是有地圖的,相國寺更是去了幾次,方眼整個京城,貌似沒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去了公主府,楊喜先直奔酒窖去了,這次準備充分,趴牆頭上,楊喜扔給兩條看家狗幾個慘了調料的肉丸子,兩條狗吃了不到三分鐘,紛紛到頭呼呼大睡,再也不管楊喜的閒事兒了。

楊喜也不客氣,又潛入管事和下人房子外面,點上‘黑甜’跟那兩個房間每戶上了一會兒香,等了幾分鐘,敲敲門,沒人應,很好很強大,成了。

於是楊喜也不走窗戶了,直接入室找睡的十分黑甜的管事,從那傢伙腰上取了一串鑰匙,巴拉巴拉,嘩啦啦響,也不知道那支是酒窖的鑰匙,真想把這管事搖起來打聽打聽,考慮到人家情緒可能有些激動,也是一把歲數了,還是算了吧,自己受點兒累,挨個試驗試驗。

於是楊喜拿着人家酒窖的鐵將軍,好一通鼓搗,終於把大門給鼓搗開了,堂而皇之地進去,這次比較從容,打算下手狠點兒,不是有那麼句話麼,女人,就得對羅六狠點兒,於是楊喜決定好好挑挑揀揀,一般華麗的酒瓶子不惜得搭理,專門找那種看起來金光或者銀光閃閃的酒瓶子,越華貴越好。

別說,還真給他找到了,在最底層最裡間一間屋子裡,赫然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的瓶子……嘶!!

楊喜忙擦了把嘴角,心裡作用,其實沒有口水來着,但是看着一排排琳琅滿目鑲金嵌玉甚至嵌着各色寶石的各種形狀的酒瓶子,甚至還有幾瓶碧綠色熒光盎然的瓶子,幾乎能看見裡面裝了多半瓶的酒水痕跡,簡直是瓊漿玉露啊。

楊喜第一個念頭就是衝上去,把所有的酒瓶裡的酒都放掉,然後卷酒瓶子而逃,那樣兒……才能讓羅六吐血!

不過想也知道,弄不好酒瓶裡面的酒更值錢,自己還是別買櫝還珠了,所有,楊喜二話不說,從揹包裡抽出一張巨大的包袱皮放在地上,挑那最耀眼賣相最好的酒瓶子統統下架上包袱皮,然後看起來不那麼奪目的,然後次之,因爲酒窖裡面比較幽暗,所有最後楊喜索性從這間屋裡漫無目的的搜刮起來。

可惜,酒瓶子畢竟不同於棉花之類的東西,形狀不太規則,也不能壓縮摺疊什麼的,最後也就包了三十幾瓶,實在是塞不進去了。

楊喜包上包袱,望着一屋子酒瓶子興嘆,到底要不要進行打砸搶的小小思想鬥爭後,毅然決定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事要細水長流,待來日,慢慢過來倒騰吧。

這可絕不是給羅六,這個房間統治地主官僚皇室貴族階級留着當飲料喝的,這公主府酒窖,從此姓了楊了。

楊喜感慨萬千,一時手癢,真想拿起那管事的旱菸袋,在某白牆上留下‘楊喜到此一遊’‘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的題詞,或者來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做了壞事,美酒來報’的四言絕句,也是可以考慮的。

不過考慮到羅大官人英年被氣早逝了,沒準兒老公主帶着她皇帝弟弟,並一應大內侍衛大內丫鬟婆子之類的,跑天波府來追殺她,還是算了吧,這相當於留下指紋了。

楊喜揹着一個幾乎比她本人還大的報復,穿牆而去,先跑最近的貧民窟花子巷,用腳提醒了正在破被窩裡睡的香甜的大鼻子小眼睛,這兩斯,比人家嗅了‘黑甜’的睡的還死,楊喜每人賞了三腳,才把兩人從周公處拽回來。

而人家機靈地梳着狗啃式頭髮的牛三郎,早在楊喜踢牛大頭的時候,就機靈地起來了,從旁邊的破屋探頭過來,一看是楊喜,又縮回去了。

牛大頭和牛小乙眯瞪着眼睛,一看清楚眼前的‘花貓臉’臉色立馬變了,大頭忙道:“姑奶奶啊,我們最近沒錢啊,上次您不是給了銀子麼,我們也正過節,還沒開工呢,沒銀子啊沒銀子……”

姑奶奶就那麼像強盜麼,楊喜氣的上去一巴掌拍牛大頭頭上了:“閉嘴,那個牛……三郎你也過來,你這兩兄弟不大靠譜兒,有些事兒你幫我盯着點兒,以後你們的吃飯問題,姑娘我承包了,如果你們表現好,姑奶奶我也發達了,你們的住房問題我也幫你們解決了,都過來,我有話說!”

NND,花子要是提前小康了,真是亙古未有,天子第一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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