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兩天,遊曲領來一個人,原來是謝家的小廝,他帶來一封謝容的手書。
書信中寫道,謝容回家跟他爹,也就是謝萬里,說要娶湘西曲家的小姐爲妻,謝大俠一聽,火冒三丈,因爲謝容在客棧出的糗早傳進了他耳朵,他認爲曲瀲灩嬌蠻任性不尊夫道敗了謝家的臉面,恨都來不及,哪能同意謝容娶過門,謝容好說歹說甚至下跪,謝萬里也不鬆口,謝容因此差了人來遞信求我幫他。
讓遊曲帶小廝下去休息,那小廝道:“小姐,我們家少爺還等着您拿主意呢,小的即刻就得返回,少爺都快急死了。”
主意哪是那麼好拿的。
我對他道:“你休息好了再回吧,不用你等着,我有送信的。”
楚水寒着了人去通知曲瀲灩。
曲瀲灩風風火火地趕來,把信一讀,平日的傲氣全沒了,宛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過了半晌,我看她不作聲,讓楚水寒去看看,楚水寒拿了軟墊代替他的位置,走到曲瀲灩面前,“……灩兒,怎麼哭了?”
曲瀲灩側身,梨花帶雨,“寒哥哥,這可怎麼辦?”
楚水寒撫着她頭道,“別急,我們慢慢想辦法。”
曲瀲灩小聲抽泣,“早知道,我就不那樣對他了。”
有錢難買早曉得!誰知道你後來會喜歡那個呆子。
楚水寒一邊安慰她,一邊對我說,“瞳兒,你一向古靈精怪,幫幫他們,上次不也是你出的主意嗎?”
曲瀲灩擡起濛濛淚眼,“上次……什麼主意?”
我打眼色給楚水寒,讓他不要說,他低笑,仍舊道:“上次你跟謝容鬧彆扭,是瞳兒出主意讓你們……”我使勁瞪他,他終於沒往下說。
曲瀲灩張大眼睛,兇狠地盯着我,然後朝我走了過來,在我以爲她又要送我一記鍋貼時,她握住我手臂道,“樂瞳,幫我想想辦法,求求你了!”
面前這人是曲瀲灩嗎?那樣低聲下氣。突然不習慣她的弱小伏低,她淚雨紛飛的模樣也讓我分外彆扭。
我拉她坐下,“曲小姐,我現在也沒有辦法……”
她用一種哀傷而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樂瞳,我知道你能想到辦法的,你那麼聰明。”
我無奈,誰跟你說我聰明?小聰明不算聰明,只是投機取巧罷了。
楚水寒輕拍她肩,朝着我道,“瞳兒,我相信你有辦法的。”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爲什麼都要推給我?
楚水寒似知道我在想什麼,坐到我旁邊,握着我手道:“瞳兒,我不擅於處理這種事情,灩兒,你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哪還能想什麼辦法,至於秦軒秦樓,他們正忙着錢莊的事呢。”
就是說,只有我最閒最八婆了。
曲瀲灩忽地起身道:“我去找謝容!”
我忙拉着她道:“別,你去了只會更糟,哪有姑娘家找上門去的?”
她又頹然坐下。
我真沒主意,但總不能讓曲瀲灩一直在這裡等着吧,“……瀲灩,你先回去,有消息了我會通知你的,不過,你千萬不可衝動,以免將事情弄得更糟,相信我,好嗎?”
聽我這樣說,她眼裡浮現出希望,“樂瞳,拜託你了。”
不想告訴她,我也一籌莫展啊。
送走曲瀲灩,楚水寒攬着我,將我的手團在他的掌心,“瞳兒,有辦法了嗎?”
當我是吳用轉世嗎?
我擺手,“慢慢想吧!”
這邊,我爲曲瀲灩謝容的婚事操心,那邊,楚水寒爲飛鴻山莊的安全操心。
時間一晃,三天過去了,我仍沒想到什麼辦法,心裡存了念頭,實在不行就讓謝容跟曲瀲灩私奔算了,但情知不到萬不得以,不能走這一步。
夜了,天幕上掛着一彎月牙,這比看到滿月的感覺好很多,滿月在我心裡成了桎梏枷鎖的代名詞,不願觸及,記得有一句話這樣說,太圓滿的事物讓我感到悲傷。
楚水寒照例來我房裡吻別。
看他眼裡的小火星變成火苗再變成熊熊大火,我很有成就感,他如往常一樣在最後關頭抽身離去。
我不是沒有想過跟他嗯嗯啊啊,但他總是千般憐愛萬般柔情地對我說,瞳兒,等你及笄我們就成親。我悻然,非把自己搞得熱血沸騰了纔去巡視山莊,,難道他把我當熱身工具了?
及笄,照我老爹信中所說,得等到正月初一去了。
看楚水寒玉樹臨風地跨出院門,我嘆道,他真的可以當選十大傑出青年了,郎才女貌,不管是財還是才他都有,至於貌,他連我那份都幫了,還多出了武功、地位……
武功、地位?
我腦中閃過什麼,啊哈,有了。
第二天,我把主意跟楚水寒一說,他點頭道,“可以試試。”
研墨鋪紙下筆,拖出展昭,我看它圓滾滾的身材,對它道:“展昭,你該鍛鍊鍛鍊了。”
一道圓形閃電疾飛,射出了我們的視線。
等吧。
我本欲告知曲瀲灩,楚水寒道:“還是等有消息再告訴她吧,要是不成,她會更加失望。”
說得有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過兩天時間,展昭就帶回了謝容的回信,他說,他爹終於鬆口,不過是先訂親,過幾日他便帶聘禮前去曲家訂親。
也算是有了結果。
楚水寒派了小廝去通知曲瀲灩,她自是欣喜若狂。
於是我又恢復成望夫石的模樣,楚水寒似乎越來越忙,還好有時雨、遊曲陪着我,不至於那麼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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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遊曲,不知怎的,總覺得他沒了以前的輕佻,變得漠然了些,發生什麼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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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謝容帶着聘禮到曲家去提親,曲老爺婉轉客氣地拒絕了他,說曲家只得獨女,不肯外嫁,只招女婿,曲瀲灩央求、說好話,到最後發脾氣、哭、鬧,都不起作用,一怒之下帶了謝容又跑來飛鴻山莊。
我頭痛,曲家家大業大指望招一個八面來風的女婿,謝容哪會這些!就算謝容會,謝萬里謝大俠想來是極要面子的人,怎會讓自己的獨子去做倒插門女婿,還有,謝容的糗事讓曲老爺認爲謝容只知脂粉不問功名,沒有男子氣概,曲家不會要一個拿不出手的女婿,是以,他們要在一起,更難了。
曲瀲灩跟謝容在飛鴻山莊住了下來,每天美其名曰陪我,可兩雙發出SOS求救信號的眼睛一直緊盯着我,直看得我縮成一團。
我攤手、聳肩,“別這樣看我,看也看不出主意來,乖,去玩。”
眼神黯淡下去,陪我悶悶坐着,直到楚水寒回來,我見他一臉凝重,“水寒,怎麼了,事態很嚴重麼?”
他點頭,“總有些形跡可疑的人在莊外徘徊,趁夜潛入莊的人似乎也多了起來,看來都是衝藏寶圖來的。”
“藏寶圖?”那兩人跟我當初一樣的反應。
“寒哥哥,你家真有藏寶圖嗎?”曲瀲灩頓時興奮起來。
看來寶藏跟愛情相比,寶藏的魅力還是要大許多,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經典名句啊。
楚水寒冷笑,“你說呢?”
曲瀲灩吐了吐舌頭。
謝容豎了劍眉,“藏寶圖的事我倒沒有聽說,只是聽說近來有些正義之門,比如鐵掌門的刑如鐵、金烏派的周雲陽、竹山刀的枯木都被人暗裡殺害了。”
楚水寒點頭,“我們也聽說了……”他沉吟道,“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沒有聯繫?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對飛鴻山莊不利。”
我根據看武俠的經驗問道:“飛鴻山莊曾結怨嗎?”
他搖頭,“不曾,飛鴻山莊從不過問江湖事,只是我爹平日裡略盡道義善施援手,是以江湖上的朋友給了幾分薄面,小有盛譽而已。”
“還有……”他轉頭看着我道,“有些人不象是來找什麼藏寶圖的,倒象是來找……人。”
看我幹嘛,又不是找我!我突然想起,會不會……會不會是阿木、紀玥他們?
“他們長什麼樣子?”
楚水寒道:“天黑,只有個輪廓,身形都較高大。”
那就不是他們了。
思緒回到那日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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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樂瞳,快點!”紀玥又在催了。
我苦着臉拖着軟酸無力的腿道:“我沒勁了,歇歇吧。”
紀玥白了我一眼,“又歇,別人三四天就可出谷,到你這裡,恐怕得十天半個月。”
“誰讓你們選了這麼個偏遠僻坳!”我抱怨道。
“這是師父師孃選的地方!山谷民風純樸,爲人極爲友善,你住了這麼久沒感覺到嗎?”
是,山谷的鄉親們熱情好客,特別聽說我是故去的紀大夫的女兒,更是熱情備至,可這路也忒難走了吧。
我嘆氣,“要是以後犯了事就去山谷躲着,這又是趟河又是爬山又是鑽洞的,光憑他能找進去,我甘願束手就擒。”
紀玥又白了我一眼,“你死定了,你沒見那些貨郎隔三差五地進出麼?”
“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紀玥,我們現在去哪?”
“不是你要出谷的嗎,問我幹什麼?”他停了一下,邪笑道:“去怡紅院看看?”
聽起來象妓院的名字,我試探地問道:“爲什麼去那裡?”
他陰笑,“我們去看看沒了舌頭的老鴇還做不做得了生意。”
果然是妓院了。紀玥甚少提起以前的事,我從他偶爾的三言兩語中得知,我堅決不從老鴇的接客要求,繼藥啞自己後上了吊,阿木紀玥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我,帶我回了山谷。他們不知,在我被救時,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易主。
數日後,終於見得寬闊平坦的道路,我差點哭出來,我的苦難日子終於結束了。
有生第一次坐在茶樓裡喝茶,我興奮又新奇。
“咦,師兄?”
“哪裡?”
“我去看看。”
結果紀玥一去不返,我直等得茶樓的夥計對我道,“姑娘,我們要打烊了。……我看你那弟弟定是出事了,趕緊想別的法子吧。”
別的法子?哪還有別的法子!我已經把茶樓附近問了個遍,但都沒有見到我所描述的人,想着去衙門報案,可公安局也要48小時不見人才能立案,更何況紀玥算是江湖人士,衙門哪會管。
“謝謝你們!”紀玥走了,我自然沒有錢付茶錢,找遍全身,只有一隻鐲子,本想擼下來當幾個錢,但累出一身汗也摘不下來,幸好掌櫃憐憫我,免去了我的茶錢。
天空烏黑陰沉,街上偶爾有一兩人走過,間或傳來兩三聲狗叫,我提心吊膽地在大街上走着,想尋一個棲身之所。
“沒長眼睛啊!”
糟,撞着人家了,我垂着頭說了聲“對不起”繼續往前走。
“……你等等!”
我轉回頭去。
藉着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一個眼放綠光的男子,長相極其猥瑣,心知不妙,立即轉身準備躲開,那人早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一邊掙扎,一邊大叫救命。
頭被狠狠撞在牆上,臉也被扇了好幾個耳光,我奮力抵抗,終究勢弱力小,被那人綁了起來,那人奸笑道:“鶯鶯姑娘,我可不是那楊媽媽,好說好講全不被你當回事,弄到最後還丟了舌頭,嘿嘿,老子可比她聰明多了。”
“你想怎樣?”事已至此,得弄明白他想幹什麼。
“怎樣?去你該去的地方。”
於是我知道,遇到傳說中的人販子了。
他看我得緊,一路上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還捱了不少打,我一邊想着紀玥的下落,一邊擔心着自己的的命運,就這樣來到一個繁華地界,然後在我睡了一覺後,那猥瑣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待價而沽的老鴇。
“瞳兒……”楚水寒打斷我的思緒。
“嗯?”
謝容和曲瀲灩齊齊看着我。
我摸了摸鼻子,“你們在說什麼,我剛纔正在考慮容兒和瀲灩的事,沒有注意聽。”睜眼說瞎話就是用來形容我現在這個樣子的。
楚水寒淺笑道:“說的就是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