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禽?你們居然把我和那些低等、卑劣、骯髒、猥瑣的生命混爲一談?”大白鵝氣憤地尖叫。
“省兩句吧,是家禽就要有身爲家禽的覺悟,你看看你那翅膀扇的,已經和一隻母雞差不多了。”雌雁的丈夫笑着調侃。
“用你那狹隘,空虛,裝滿了漿糊的腦子想一想,我會被人類豢養?我這樣尊貴的尋蹤雁怎麼會被人類豢養?”大白鵝異常激動。
“你的主人就跟在我們後面呢,你回頭看看吧。”領頭的大雁不動聲色地說。
“什麼?有人類跟在後面?”雁羣一陣騷動,整齊的隊伍霎時間散亂起來,大白鵝也有些驚慌地瞥了一眼身後。
“紀律、紀律!看好自己的位置!”另一隻前方的大雁叫了起來。
“他們應該沒什麼敵意,要不早動手了,危險來自下面,大家小心些,不要慌亂。”領頭大雁沉靜地指揮着。
“額……你們這羣想象力枯竭的鳥兒啊,難道你們不知道,他們是我的僕人?我纔是主人!要不,他們爲什麼跟在我後面?要知道,人類都是僕人跟在主人後面的。”大白鵝急中生智,依舊在努力挽回自己已經破產的聲譽。
“人類小子,鞠個躬給爺看看!”那大白鵝回頭尖叫,拼命扭動着屁股,估計是想給鄭方什麼暗示,但礙於環境複雜,無法明言。鄭方臉色漆黑,硬下心腸不去理他。
“可能是離得太遠了,他沒聽見。你們不知道,人類鞠躬可有趣了,屁股撅得老高。”大白鵝並不覺得尷尬,依舊叨叨個不停。
“小心,小心!我聽見了槍聲!”領頭大雁突然發出了警報。
整個雁羣霎時安靜了下來,他們整齊地揮動着翅膀,沉默地向前飛行,鄭方的精神力下沉,頓時發現,一粒閃爍着冰冷金屬光澤的子彈正從地面急速飛起,向這羣大雁射來。
如果以前不懂大雁的語言,鄭方恐怕只會羨慕下面的獵手又添了一頓美餐,可現在,他無法任由這些大雁在他的面前被射殺,靈力悄悄吐出,與精神力迅速融合,迎向那顆子彈。
“在哪裡?在哪裡?天哪,恐怖的人類,他們總是那麼粗暴,那麼鄙俗!不關心思想,只在意肉體,不珍愛生命、只喜歡殺戮……”大白鵝不停尖叫着忽地升高,手忙腳亂地飛到了雁羣上方。
由於鄭方早已經鎖定了子彈的位置,靈力屏障在雁羣下方集中於一點,強度極高,子彈稍稍鑽進了部分,便力量用竭,墜落了下去。
又擋了幾槍,雁羣有驚無險地飛過了獵人設伏的地帶。
“謝謝你,你讓我對人類重新抱有了希望!”領頭的大雁突然說道。
“不用客氣,我這樣的人類很多,只不過他們很少能飛得像我這樣高。”鄭方突然有了一種身爲人類的羞愧。
“你們也在趕路?可以靠近我們一點兒,我們能夠替你們減輕些風阻。”領頭的大雁主動邀請鄭方。
“不用了,不過,你知道南嶺省梅香市山青縣在哪兒嗎?”鄭方靈機一動,趕緊問了一句,這些大雁長期飛行在這條線路上,應該對下面的環境比較熟悉。
“山青縣?前些年羽家老三好像就是在那兒被打下去的吧?”一隻大雁低聲迴應。
“是啊,很危險的地方。”另一隻大雁附和。
“唔,在我們前進的路線附近,你跟着我們,一會應該就到了。”領頭大雁指點着鄭方。
“小姑娘,這是我的貼身男僕,怎麼樣?還過得去吧?他可是爲了我,纔會去對付他那些卑鄙的同類......”看見危險過去,大白鵝又溜到了雌雁身邊。
“滾遠點!別擋着我飛行!”雌雁厲聲尖叫,哪裡還有剛纔半分的羞怯。
看了眼臊眉耷眼,跟在雁羣后面還有點依依不捨的大白鵝,鄭方轉過頭,看向臉色鐵青的莫爾。
說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莫爾弄了個假氣味誘惑大白鵝,哪裡比得上真異性的吸引力,看來,用逃躥球定位,大白鵝追蹤的辦法也不是很靠譜啊。
“莫爾先生,收了尋蹤雁吧,我知道具體方位了。”鄭方說。大白鵝搞對象是沒指望了,他覺得還是把這浪蕩玩意兒給收了比較好,省得它丟人現眼。
剛剛鄭方精神力蔓延出去,莫爾是感覺到的,他可沒料到鄭方懂鳥語,雖然鄭方有間歇發出幾聲雁叫,他也只當是小孩心性,鬧着玩呢,心中還暗自佩服,這孩子口技的本事不錯,學得挺像。他以爲鄭方放出精神力,是在感應方位,所以,鄭方讓他收起尋蹤雁,他也沒有疑心,只是對那讓自己丟臉的大白鵝,這不靠譜的東西頗有些惱火。
“你應該狠狠揍它一頓。”看着撲棱着翅膀,萬般不情願被收回的大白鵝,鄭方說道。
“什麼?你這陰險的人類!我……我就該用我那美麗的尾羽……啊……”大白鵝瞪着眼睛,高聲叫罵,可話還沒說完,就消失在了莫爾的魔杖尖端。
“你剛剛說狠狠揍它一頓?”莫爾疑惑地看向鄭方。鄭方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原因說出來,他怕自己道出詳情,莫爾會直接把大白鵝給燉了。
當飛毯越過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後,前面突然傳來領頭大雁的叫聲。
“人類朋友,右邊下面,有許多建築物的地方就是山青縣,你們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謝謝,大雁朋友,希望我們還可以再見面。”鄭方趕緊又發出了幾聲雁鳴。
“呵呵,飛行是我們大雁的宿命,只要沒被槍打下去,你總會在天空見到我們。”領頭大雁呵呵笑着,緩緩遠去,鄭方招呼莫爾降下飛毯,落在了山間的一塊茶葉田中間。
其實,此時距鄭方他們從北都出發,也纔過去幾十分鐘,時間並不長。幾個人匆匆找人問了路,直奔山青縣城,山民雖然對一夥金髮碧眼的洋人大是驚怖,不過有精通語言的鄭方在一邊牽線搭橋,自然一切順利,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山青縣城關鎮。
像所有的南方小鎮一樣,這裡巷道狹窄,高牆壁立,人家門頭上也沒有釘着門牌,讓鄭方等人一通好找,靠着鄭方不斷地詢問路人,輾轉了好一會,終於在路人好奇地眼神裡,一行人來到了一個三條小巷交集的路口,道路終於寬闊了一些,鄭方見對面路口擺着一個攤子,攤子前排着一溜長隊,人人挎着個竹籃,攤子上方掛着一個油跡斑斑的紙板做成的牌牌,上面用濃濃的墨汁寫着三個大字“一刀準”。
不用再找,那活潑潑的靈力直接指明瞭攤子前那光着膀子,身着一件油膩膩皮質圍裙,正低頭嚴肅賣肉的屠戶,就是他們要找的高階魔法師,甄準。
真是對得起他這個名字,甄準那是真的準,不管買肉的要幾斤、幾兩肉,那甄準都只剁兩刀,一刀剁下一塊肉,再一刀將這塊肉的邊角剁去一點,隨即丟給買肉的,買肉的接過肉,也不稱量,付錢就走,看得鄭方嘖嘖稱奇。
由於買賣雙方默契極佳,肉賣得極快,不一會兒攤子上便賣得空空,鄭方發現,除了個鼻下拖着兩條青龍的小子,其他人都是兩刀,只有對那小子,那屠戶似乎猶豫了下,只剁了一刀,便直接將肉給了那小子。
等買肉的人走散,屠戶將案子上的碎肉一粒粒扔出,攤邊含着指頭看熱鬧的小孩、坐地上的乞丐、在肉攤邊流連卻明顯囊中羞澀的窮漢,還有那明顯等着便宜的婦人,幾乎都準確地接到了一粒肉塊。
“回家燉個湯,肥的瘦的,就別講究了。”甄準吆喝一聲,將剩下的碎肉用荷葉包了,撂進攤邊的竹籃裡。
“你們是來找我的?”甄準一邊將簡單的幾件刀具扔進竹籃,一邊扭頭看向鄭方,眼角餘光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他身後跟着的幾位洋人。
要知道,儘管是南方,可現在也是元月份,而且此地又是山區,早晨氣溫還是很有點低的,大多數人都還穿着棉衣,可甄準光着膀子站在那裡,竟然可以看見絲絲熱氣從他身上流出,不愧是蹈虛境的高手,讓人不自覺地便心生敬畏。
“額……剛纔那小子買肉,你爲啥只剁了一刀?”莫名其妙地,鄭方突然問了一句。
“那小子爹孃都生病了,是個孝子,小小年紀照顧兩個上人,那一刀不該剁。”甄準淡淡地回答。
“怎麼着?你們是專門來查我賣肉斤兩的?”甄準笑着問。
一句話,把鄭方鬧了個大紅臉,趕緊向他介紹起身後的五位洋人。
瞅了瞅四周越聚越多的看熱鬧人羣,甄準沒讓鄭方再說下去,衝鄭方擺了擺頭。
“回屋裡再說吧。”說着話,甄準提了竹籃,頭前開道,鄭方一行人尾隨着他走進了肉攤後面的巷子裡。
什麼膏腴巷,名字好聽,其實和這城關的任何一個小巷一樣,反正鄭方是沒有看出什麼不同來。
走不多遠,甄準在一扇門前停下,輕輕一推,大門打開,露出一個不大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