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好點卯

除了掌門宣佈閉關以外,青冥也沒有其他變化,一切還是按着老規矩照常運行,木宗雖說是換了宗主,可宗主本就不常在山上,影響到也不大。只是各宗又添了幾個新弟子,比往日確也稍微熱鬧了一些。

阿蘅自來是不喜練武的,她生性怠懶不愛動,奈何方雲巒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一大早,月亮還掛在天上,便來拍她的門叫她起牀練功。阿蘅力氣不夠,方雲巒又天生神力,縱是想反抗也逃不了被生拖硬拽拉下後山的慘淡命運。

方雲巒倒也苦口婆心的勸她“阿蘅呀阿蘅,你想想,若你是像我一樣孔武有力,我自然拽不動你,所以呢,你得勤加修煉,早日超過我,這樣你不就可以繼續睡個好覺了。再說了,你這樣弱不禁風,慄兒那小丫頭都比你有力氣多了,若是哪天有壞人盯上你,你這貌美如花我見猶憐的模樣,豈不是任由歹人胡作非爲,那可不行。”

有的時候阿蘅也會懷疑自己並不是被雲巒拉走的,而是被她的嘮叨磨怕了。

即使這樣,她也懶得練功,雖然每日不得不早早下去,倒正好替巖谷點了卯,一開始巖谷還拼命推脫,後來見她實在無心練武,想想自己本也只專心廚藝,一心只想當個好廚子,又何苦勉強別人,便由着她去了。

阿蘅到樂意幹這個差使,她覺得有趣,不僅點了後三區的卯,到後來連帶着前、中六區也一塊點了。

林圖和風渺繆這兩個輪值官本以爲自己得點上一年的卯,每每想起來都是愁眉不展,偏巧來了方月蘅這個愛好點卯的師妹,心裡美壞了。每次見着她無一不噓寒問暖,林圖還拍胸脯保證,若阿蘅想學武,他親自來教。

林圖是火宗弟子,青冥木火土金水五宗,尤以火宗武功最高,林圖又是新一代的佼佼者,雖然年輕,但也已經在如今的武林中名聲不小,再過兩年便有資格收徒了。

近兩年新進的弟子提起林圖都是帶着崇拜之情,大家平日一同練武,若是能得到林圖指點,自然又要比旁人快上幾分。

阿蘅對這個許諾不以爲然,她其實並不知道這個許諾的珍貴之處,只是一次雲巒帶着羨慕神色隨口提起,阿蘅才明白一些。

她不過因着山中實在無聊,順手而爲罷了,卻並沒有想過能有這樣的回報,今聽着雲巒提起,卻在心裡犯了嘀咕。

自己琢磨了兩日,一日點完了卯,留在前三區躊躇着不肯就走,林圖見她沒像往日一樣藏起來找石頭睡覺,以爲她終於對武功有了心思,想留下來偷偷學些前三區的招式,便走到她身邊,林圖也是個直性子,並不會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師妹可是想學些招式?”

阿蘅生的身量頗高,此時直視着林圖,嘴巴動了一下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幾個月來林圖跟她也逐漸熟悉,知道她雖不善言談,但頗有些主意,便笑道:“無妨的,你直說就行。”

阿蘅只能把頭低下,輕聲問道:“師兄前幾日說起教我武功,可當真的?”

林圖見她果然是這個意思,朗聲笑道“我說出口的話哪還有假的。”

可阿蘅並不像把話說出口如釋重負的模樣,反而更壓低了頭“那師兄…能不能…也教教方雲巒…”說完後又猛地擡起頭“我並不是貪心,師兄教她就可以,我把我的機會讓給她。”

林圖並未想到她要說的竟是這個,旁人若聽到自己心意被人轉贈他人,多少會有些許不快,但林圖生來暢達,聽來只覺得好笑,這樣一件小事竟讓她如此難以開口。

阿蘅見林圖笑了,知他沒有介懷,自己才鬆了口氣,她雖不善與人交際,但內心也懂得這個要求有些唐突,但此時已近五月,離她下山之日越來越近,再莽撞她也顧不得了。

既已跟林圖說定,阿蘅便將此事告知了雲巒,雲巒聽了自是高興地一蹦三尺高,那日她隨口一提,雖是羨慕,但並無絲毫佔據阿蘅功勞的意思,不想阿蘅竟真當了真。她心下感動,口中更是止不住唸叨,天天把阿蘅天下第一好掛在嘴邊。

三個月時間倏地過去,轉眼之間已是五月,阿蘅未曾提起,慄兒卻心知肚明,若想在五月抵達南泉村,阿蘅近日就該出發了。

果不然,那日修完晚課,三人一起回到房間,阿蘅說起自己次日便要下山,雲巒聽得阿蘅是要下山歷練,羨慕的口水直流,直抱着她轉圈。

口中嚷道:“此次下山,見到好玩的好吃的一定多吃一口多看幾眼,便算是替我吃的替我看的。尤其是那新開潮的鰣魚、河蝦最是美味,三蝦面定要多吃幾碗,蝦肉質韌,湯色鮮豔,麪條柔韌滑爽,味道最是濃郁香滑。還有炒肉餡糰子和松花糰子,吃了這些再來一碗冰凍綠豆湯最是解暑開胃不過。”

嘴裡直唸叨着,還嫌不夠,自己又找了張紙,把這一路要吃的盡數寫了下來。

她在那寫着,阿蘅拉過慄兒,將一物塞於她手中“這是兩枚鬿雀魂丹,若你的身份果真暴露,把這個餵給六點吃,它知道的,緊要關頭再用,只能撐一個時辰。”

六點那小獸不知平日被收在哪裡,此刻聽到阿蘅喚他的名字,在空中隱隱現出身形,阿蘅伸手想摸摸它的頭顱,手指卻從中間穿透過去。

雲巒此時寫完了拿着紙過來,問道:“阿蘅你的手在比劃什麼?”

阿蘅搖搖頭,接過雲巒手中的紙,這丫頭小時候跟着老爹方舒平做生意四處跑慣了的,的確是見多識廣,居然在紙上畫了副地圖,把各個州縣應季美食全標了出來。有些她最爲得意的,便畫了大大的一個圈做了重點標記。

這地圖實在有趣,阿蘅也貼身收好,雲巒看她的確在意,就更爲滿意了。她倒真是個有趣的,常人逢此離別,總要落下幾滴淚來,她卻好似不知離別之苦,只有着開心和興奮。還是慄兒終於忍不住開口“明日一早蘅姐姐便要啓程,今日咱們便早些休息吧,天色很晚了。”

雲巒這才一拍腦袋“對對對,我竟混忘了,大家都快去睡覺,睡好了才能強壯。”

次日下山果然一路通暢,藍桉見她拿出掌門手信,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帶她去了自己寢居,讓她在門口等着。阿蘅只聽得屋內傳來一陣翻箱倒櫃之聲,中間還穿插着男性暴躁的叫喊聲

“到底藏哪了!”

“怎麼就是找不到!”

阿蘅沒想到平日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藍桉也會有這樣暴躁的狀態,又等了一會,屋內的東西停了,藍桉捧着個小石盒笑嘻嘻從屋內走了出來。

“你這趟下山奉掌門令必是有極要緊的事,事情雖是緊要,自己的安全更是重要,這裡面是我平日跟木宗那幫傢伙淘換來的救命的丹藥,數量雖不多,你先拿着,待會你師兄師姐會送你下山,他們手裡頭好東西可不少,你機靈着點。”

阿蘅接過石盒,觸手溫涼。藍桉便轟阿蘅快走,說自己今日還有些事情,便不送她下山了。

這三個月山路她已走的熟慣,走到出山路口,果見瓏芒芒、刑無量、巖谷三人已在路口等着,見她來了,瓏芒芒猛衝她揮手示意,刑無量眼尖心細,一眼便看到她手裡拿着的石盒。

刑無量笑道:“師父真心疼小師妹,這寶貝盒子平時都不讓我們見,今天竟也拿出來了。”

瓏芒芒和巖谷這纔看見阿蘅手裡那石盒,不由得紛紛點頭同意。

瓏芒芒戳戳刑無量“你這個當大師兄的,可不能太寒酸了。”雖如此說着,自己卻先從腰中取出一枚方印,方印通體紫色,刻有一個大大的瓏字。

“這是瓏家玉印,每個瓏家主脈的嫡子嫡女都有一枚,我瓏家雖不是什麼豪門世家,但也頗有些勢力,瓏家子女也都從小便扶持了一股只屬於自己的勢力,憑這枚玉印,便可調動我的所屬部下。”

阿蘅愣了一下還未接過,巖谷湊上前來誇張地嚷道:“喲喲喲,師姐,這寶貝玉印都拿出來啦?上次我就想摸一下它的盒子,你居然都能狠心到把我的手都抽紫了。”

瓏芒芒翻個白眼:“再敢用你的爪子碰我的玉印,當心我還抽你。”

巖谷嘻嘻笑着,也不介意“師妹快收下,這可是個好寶貝,瓏家嫡長女的嫡系勢力,若真動用起來怕不是覆滅一個門派都輕輕鬆鬆。”

阿蘅自小就在山上長大,剛下了山就遇到了方雲巒,瓏家她從未聽說過,但聽巖谷的意思,這枚玉印應該是十分貴重,如此要緊的東西說什麼也收不得,阿蘅忙推脫不要。瓏芒芒便笑了“瓏家說來勢力範圍頗廣,但我所屬也多隻在雲明洲一帶行走,離青冥太遠,離你要去的地方卻近。你拿着,一枚玉印罷了,也並不值得什麼。我在山裡待着,今年都不會下山,也用不到它。再說了,我若真想調動他們,也不必再用玉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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