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中閣已是深夜。坐在窗前,孟子柔望着深深夜色的庭院,只覺得身心疲憊,卻毫無睡意。眼前總是交替出現魔君詭異的笑容和龍獒兇殘的面孔,以及,那慘死的孩子。
明天就要重返凡界尋找地靈了,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要從何入手?雖然自己已經成爲了魔界的三護法,可是身邊除了陸蕭纖羽,真不知道還能相信誰?寒姬、龍獒、魔君,一個個居心叵測,虎視眈眈的看着自己,究竟如何才能立足魔界?而莊嚴,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再見面時,真的要刀劍相向嗎------
太多的問題,千頭萬緒的糾結在一起,讓孟子柔一陣心煩意亂。索性起身,獨自走出了房門。
穿過幽深的走廊,孟子柔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夜色朦朧,整個庭院都安詳地進入了夢鄉,高高低低的灌木、花草形成了或深或淺的剪影,隨着陣陣微風沙沙作響。久違的泥土芬芳隨着水汽一起鑽入鼻孔,讓孟子柔不由得貪婪的吮吸起來。
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回到喧囂的凡間了。孟子柔舒展一下身體,任清涼的晚風輕撫全身,每個毛孔都慵懶的呼吸着,眷戀着短暫的寧靜------
“誰在那?”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孟子柔凝神望去,發現陸蕭靜坐在院中一隅的石凳上,黑色的身影與濃重的黑夜混爲一體。
“是我!”邊走過去,孟子柔邊輕聲回答,像是唯恐破壞了這夜色的靜謐。
“柔兒,你怎麼出來也不加件衣服?”訝異的看着款款走來的女子,陸蕭站起身,不滿的嗔怪着,急忙解下披風,裹住衣衫單薄的嬌軀,順手拉她坐下。雖然已經入魔的身體不會生病,但是挨凍的滋味畢竟不好受。
感受着披風裡傳來的暖意和陸蕭身上獨有的味道,孟子柔心裡涌現出一股別樣的滋味。眼前的男子,就像守護神一樣,平日裡對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危難時候可以爲自己兩肋插刀。
可是自己早已嫁做人婦、又爲人母,雖浴火重生,但心裡卻依然忘不了過去的種種,尤其是對丈夫的摯愛,恐怕終其一生也不能釋懷。這樣的自己又能給陸蕭怎樣的承諾。
並沒有發現孟子柔的心思,陸蕭關切的注視着心怡的女子,柔聲開口道:“你怎麼還不睡?”
——“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再想晚上的事情嗎?”
——“嗯。魔君怎麼突然想起立寒姬爲二夫人了?夫人------赤龍仙子爲什麼今天沒有來?還有,龍獒一直吃小孩嗎?還是他們故意的?”
無奈的嘆了口氣,陸蕭開口解釋道:“龍獒確實只吃活物,但是像今天這樣,大庭廣衆之下明目張膽的吸人魂魄,啖其血肉,還是第一次。應該是有人故意安排,引你發怒的。”
見孟子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陸蕭繼續說道:“寒姬和魔君私下雙修的事你應該聽說過吧!按照慣例,血石擂上戰敗了的頭領、護法都要被遣送回原部族。寒姬是萬年冰川所化,隸屬於無息族,今天被你重創,本應離開。可是無息族棲息在冰川之地,據此遙遠,魔君自然不願放她走,所以乾脆直接立她爲妃,也給自己增加一股力量。”
“什麼叫給魔君增加一股力量?”孟子柔不解的皺起眉頭,“他這麼做,難道赤龍仙子不會反對嗎?”
“赤龍仙子本身就像個謎。”陸蕭站起身,略顯凝重的踱了兩步:“雖然貴爲鱗族的大首領,但她從來不一直面目示人,她在兩千年前和仙界的大戰中神秘失蹤,一走就是兩年。回來之後便深居簡出,除了心腹老奴蓉姨外,連魔君都很少見到她,更不要說與之雙修了。今天來參加血石擂,也是數百年來第一次。”
陸蕭頓了一下,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孟子柔,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下去:“傳說,她失蹤的兩年是去了人界,還和人類生下了一個女兒。”
說實話,陸蕭一直懷疑這個女孩就是孟子柔,幾百年前就曾經着手調查,只是孟子柔突然殞命,這件事也就放棄了。
“這樣的話也難怪魔君會再覓佳偶。”孟子柔輕聲說道。畢竟千百年的冷漠,誰也熬不住。
“你錯了!”,陸蕭微笑着,看着有些天真的孟子柔,繼續解釋道:“魔界的夫妻不比人間,沒有多少感情基礎,在一起,大多是爲了提高修爲而雙修。而魔君,除了這點,最主要的,是爲了尋找支持。赤龍仙子與人生女,之所以沒有廢掉她,是爲了留住鱗族。而這次立寒姬爲妃,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拉攏無息族------”
——“你說的很對!”
清冷而高貴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暗處緩緩的走出兩個黑影。
“誰?”陸蕭大驚,瞬間擋在孟子柔身前。以自己的修爲,居然沒發現有人偷聽談話,可見來人修爲之高,絕非泛泛之輩。
待兩個人走到跟前,陸蕭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夫人,蓉姨,怎麼會是你們?”
剛想施禮,赤龍仙子就伸手阻止了他:“我只是和蓉姨過來看看,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吧。”
說着,目光移到了呆立在陸蕭身後的孟子柔身上,看着嬌軀上裹着的男士披風,赤龍仙子欣慰的笑道:“子柔,我聽說他們在宴會上爲難你了,你還好吧?”說着,上前一步,想伸手拉住眼前的人。
孟子柔卻受了一驚,本能的後退一步,躲了過去。“我還好,有勞夫人掛心了!”
看着赤龍仙子略顯尷尬的臉,孟子柔一陣懊悔不該拒絕她的親近。不知道爲什麼,雖然和赤龍仙子只有一面之緣,可是再次見面,卻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親切和舒服,總覺得面紗背後的臉是那麼的親切和藹。
“那就好!”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赤龍仙子的眼睛不由得溼潤了,聲音也在微微的顫抖。良久,纔回過神來一般,開口說道:“我聽說明天你們就要重返人界,尋找地靈了,所以把這個送給你,希望可以幫得上忙。”
說着,赤龍仙子從腰間摘下了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遞給了孟子柔。
“鱗甲令,”陸蕭不敢相信的張大了眼睛,這可是鱗族首領的標誌。擁有鱗甲令,就相當於繼承了鱗族的大首領。如此貴重的東西,赤龍仙子居然輕鬆的送給了孟子柔。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自己還真是有些應接不暇。
“不,我不能收。”雖然不認得面前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從陸蕭詫異的眼神中,孟子柔還是判斷出此物絕非凡品,急忙開口推脫道。
——“這是鱗甲令,具有超凡的靈力,危機時刻可以化爲盾甲保護你。而且鱗族人見到此令如同見到大首領,可以隨時聽候你的差遣!”
赤龍仙子耐心的解釋,反而讓孟子柔更加緊張起來:“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如此貴重的寶物,我真的不能接受。”
彼此僵持了一會兒,赤龍仙子無奈的做出了退步:“這樣吧,你先拿着,就當我借給你的,等你找到地靈返回魔都,再還給我,怎麼樣?”
“這------”孟子柔猶豫的看着赤龍仙子,正想着如何再次拒絕,陸蕭開口道:“柔兒,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你就先收下吧。”
“如此,子柔就不再客氣了。”說着,孟子柔伸手接過鱗甲令。
赤龍仙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拉住孟子柔的手,慢慢走到石凳前,一起坐下,才又開口道:“子柔,能和我說說你在人界的經歷嗎?”
手上傳來的陣陣暖意,讓孟子柔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早已深埋的記憶猶在眼前翻騰,開心的、痛苦的、幸福的、懊悔的,種種過去交織在一起,良久,才幽幽的開口:“那時,我叫林雨薇,是一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認識莊嚴,是在我大學快畢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