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封信,也要不了多少時間,寥寥數語,劉尚就停下了筆墨。隨即用火漆封口,喚來一個親衛道:“你速速前往壽春,把它交給孫伯符!”
親衛點點頭,轉身離去。
劉尚伸了個懶腰。又細細的品了一會茶水,方纔朝着外面問道:“那蔡中可曾來了,若是到了,就讓他進來。”
門外答應一聲,過後不久,兩個人跟着蔡中過來,
蔡中的神情頗有些憤憤,看到劉尚,立刻抱怨道:“輔國將軍,我可不是你的俘虜,你也不能把我當作俘虜一般對待!”
劉尚呵呵一笑,戲謔道:“若是你想讓那些荊州兵知道是你出賣了他們,那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地方!”
蔡中語塞,想了一想,臉色有些憂慮的道:“那些小兵我倒是不在乎,可是文聘與黃忠一定知道了,無論如何,還請將軍能夠殺了那兩個人!”
劉尚搖了搖頭,有些嘲諷的看着蔡中:“文憑黃忠皆是良將,劉表不能用之,我當用之!”
蔡中變色,隨即又是苦笑。是啊,就是再笨,他又如何看不出兩個人的本事,可是偏偏這兩個人,一個死硬的過分,一個又是蒯家的人。
“若是我蔡家有此二人,那該多好啊!”
沒來由的,蔡中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感嘆。可是很快的,他又是把這似感嘆的東西給拋棄了,他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可是這肉食者謀的話還是聽過的,一切自有大哥大姐做主,他操心個什麼,且顧好自己纔是。
蔡中只是沉吟了一會,又說:“那將軍找我來,可有什麼事情?”
劉尚微微一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那黃忠的家人,你們必須儘快給我送來!現在你就出去,選擇一個心腹之人前往襄陽,我希望,三天後能夠看到他們!”
聽到只是這點要求,蔡中鬆了口氣,當即抱拳道:“將軍放心,我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我這就回去給家裡送信!”
“那好,我也就不留你了!”劉尚想也想,現在與蔡家也算是合作關係,出於禮貌,他還是站起身,親自把蔡中送了出去。
蔡中很滿意,興沖沖的告辭離去。
劉尚卻是搖頭,當今亂世,政出家門,這蔡家可以算得上的最好的一個註腳。對於這些人,他現在不得不用,不過將來,這蔡家卻是不能留了!
想到這裡,劉尚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機。隨即一閃既沒。
第二日,安排好了巴陵的事情,劉尚只帶着數百個親衛趕往長沙,至於那些降卒,自有徐晃看守。
長沙城外,劉曄已經帶着人試探性的進攻了兩次,聽到劉尚過來,急忙帶着人迎接。進入中軍,劉尚坐定,隨即纔是劉曄,太史慈,紀靈魏延等人依次坐定。
劉尚問道:“子揚,長沙如何了,我命你傳話給張羨,他可曾答覆了?”
劉曄搖頭,“話是傳進去了,可是卻渺無音訊。恐怕,張羨並沒有交出此人的意思!主公不在的時候,我也命人試探的進攻了兩次,發現長沙雖然殘破,可是城中百姓卻是衆志成城,若要強攻,還須動用霹靂車!’
“竟然要動用霹靂車?”劉尚眉頭一皺,這長沙可不是別處,城頭上守城的不但有長沙的郡兵,還有許多的長沙百姓,若是霹靂車一過去,恐怕這些人將會死傷慘重。可不利於自己以後的統治。
他需要的是一個繁榮的長沙,而不是一片廢墟。
劉曄顯然也明白其中的關鍵,可是他還是說道:“我知道主公仁義,可是打仗哪裡不死人的,如果不用霹靂車,我估計,憑藉長沙的存糧還有人口,我們要攻下來還需一月的時間。”
“一月?”劉尚心情的頓時變壞,一個月,就是劉表不能緩過氣來,那武陵也必定會被劉表經營的鐵桶一般,總不成他腳跟還沒站穩,又給劉表來一次武陵大戰?
“子揚,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劉尚不甘心的問了一舉。
劉曄皺着眉頭,半晌才道:“辦法也不是沒有,如今張羨病重,恐怕撐不了多久了,長沙之所以死守,還是因爲張羨在,若是張羨一死,長沙不攻自破!”
劉尚搖了搖頭,道:“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死,我可沒有時間跟他耗下去。張羨之所以如此,恐怕還是以爲有着文聘牽制,你再派個人過去,把荊州兵投降的事情告訴他們!”
“主公高見!”劉曄笑着點頭,又想起了什麼,有些好奇的問道:“主公爲何要尋那張機?”
“沒什麼,給一個人看病而已!”劉尚也不打算隱瞞,隨口說道。
劉曄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多問。劉尚也不好多說,就是他的心中也沒有多少的底氣。
天色已經傍晚,劉尚準備選派一個使者再次前往長沙。
此時的長沙,已經是人心惶惶,文聘的突然撤兵,顯然出乎了張羨的意料。隨後劉尚的大舉進攻,也令的他吃了一驚。
算起來,張羨的年紀還沒有劉表大,可是他的容顏已經極爲的蒼老。漆黑的長髮已經不再有光澤,深邃眼眸中也盡是一片死氣沉沉。繞是如此,他還是強自的拖着病體,坐在城樓上。激勵着守城百姓的士氣。
看到張羨的到來,無論守城的士卒還是百姓,士氣都是爲之一振。尤其是張羨的打扮,貴爲太守,可是還是一身平常的短衫打扮,彷彿那市井之人一般,雖然在士人眼中這是沒有體統,可是在百姓眼中,卻感覺到一種親切。
劉尚正要派人送信,聽到城中一片歡呼,心中不禁奇怪,看向了周圍的衆將,大家也是茫然不解,
魏延道:“長沙這些天士氣低迷,怎麼現在卻是歡呼聲一片?”
劉尚微微一笑,道:“派個人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
說着,讓一個親衛出去打探,沒多久,親衛返回,臉色有些古怪,道:“主公,張羨踹出現在了城頭,說有話要與主公說。”
“跟我?”劉尚笑了,道:“好吧,你去告訴那張羨,我馬上就到!”
“你們隨我一起去吧,這長沙人人都在誇耀張羨,我們這就過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三頭六臂。”
衆將聞聽,頓時樂了,也提起了興致。紛紛跟着劉尚出營地,來到長沙城外,近距離的觀看,這夕陽的餘暉下的長沙城更加的殘破不堪。彷彿一陣風就能夠把它吹倒似的。可是就是這樣,這座城池,竟然硬生生的擋住了荊州兵的連番進攻,可見張羨也不是一個簡單的的人物。
追風前行了幾步劉尚在衆將的簇擁下走上前去。
城頭上,一排甲士飛速的站成一條直線,手中各自舉着一面盾牌。
看到這個架勢,劉尚忽然想起,這個張羨好像是被流矢射中的吧,可是他擡頭看了看高大的城牆,眼中卻是露出一抹玩味之色,
“子義,若是你,能射中此時的張羨嗎?”
太史慈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神色謹慎的估量了一下雙方的距離隨即才道:“若張羨再上前十步,身邊沒有甲士遮掩,我有三層把握,讓他重傷!”
“只有三層嗎,這麼說來,張羨還真是有夠倒黴的!”劉尚不無惡意的猜想道。
城頭上,張羨神色頗爲的平靜,並沒有因爲城外的大軍有什麼驚慌的舉措,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遊俠,縱橫江湖,闖下了偌大的名聲,自然不會被城外的氣勢嚇到。
他只是單純的皺起眉頭,不住的掃視着城外的人羣。
“那白衣白馬之人,當是劉尚了吧?”
一個文士急忙拱手,沉聲道:“傳聞劉子任尚白,這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呵呵,好,好,老夫連續被他陰了兩次,本以爲也當是那劉景升一般,口蜜腹劍的酸文人,看他模樣,倒也沒有那酸味兒,你們都讓開,我有話要和他講!”
那文士急忙扶住張羨,小心的道:“主公小心,你身體剛有起色,可不能亂動。”
張羨豪邁一笑,輕輕推開文士的攙扶,“恆長吏不必擔心。幾步路而已,我張羨還支撐的住!”只是說完話,張羨的臉色卻是閃過一絲紅暈。
“主公,那就是張羨了!”一個探子湊過來,指着城樓的一處道。
劉尚點點頭,擡起眼,細細的看那張羨,雖然臉色蒼老,可是身體卻是挺得筆直,看上去,就彷彿一個標槍一般。
“這個人我聽說過,據說,他年輕的時候,乃是荊州有名的遊俠兒。”魏延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遊俠兒再強,此時的張羨,也不復當年之勇!”劉曄眉毛一挑,雙目中閃過一抹精光,低聲對劉尚言道:“主公,觀其色,察其形,張羨命不久矣!”
“雖然將亡,可是這裡卻有力量!”
劉尚指了指自己的心,催馬上前,立在箭射之地。就那麼擡起眼,與張羨的目光撞在一起。
“久聞大名,今日得償所願!”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張羨笑呵呵的說道。沙啞中帶着厚重,自帶着一股子豪俠的味道。
“誰說都是一樣!張太守,我敬你是個豪傑。如今荊州大軍已經全部被我俘虜,你認爲,長沙還能擋得住我嗎?”
既然見到了正主,劉尚索性直接說開了,當是威脅也好,當是炫耀也罷,如今的張羨,他已經不再放在眼中。
這不是驕傲,這是實力!
張羨聞言,心中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荊州兵有文聘坐鎮,更有一善射之人,就憑你們,一日而已,怎能打敗他們!”
“若是我襲取了巴陵,斷了他們的糧道呢?實不相瞞,就在昨日,我奇襲巴陵,又再城外說降了荊州兵!”
劉尚冷冷的道。
可是這句話,聽到張羨的耳中無異於驚天霹靂,這個消息,太震撼了。震撼到,他強自支撐的身體都是有那麼一瞬間的佝僂。
“這是真的?文聘全軍歸降?”
“容不得他們不降!如今,就看張太守的意思了,要麼投降,保全一城生靈,要麼頑抗,我不敢保證,會死多少人!”
張羨大笑,他並不是很相信劉尚的話,眼神中涌出一抹戲謔之色,“劉子任,你的笑話可不好笑哦,等你真正的打敗了文聘,再來招降我吧!”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你不能!三萬荊州精銳,豈是那麼容易的對付的嗎?”張羨笑意頻頻,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劉尚道:“你若要我歸降,當要拿出實力,而不是用這等大話來嚇我!”
“你遲早會相信的!”
劉尚知道,不讓張羨親眼看到那些降兵,他是不可能相信的,就是自己,這心裡又何嘗不是感到驚訝。
“劉子任,我今日叫你過來,可不是聽你這些大話的,而是有事要問你,希望你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告訴我實情!”張羨頓了一會兒,又是說道。
他的聲音不是很高,尤其是隔着遠,聽起來更加的有氣無力,儘管張羨努力的提高了嗓門,想要讓自己表現的健康一點。
可是劉尚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端倪,雖然他不懂醫術,可是架不住有一個精通醫術的老丈人,時常陪着喬公聊天,不自不覺,一些基本的醫理他還是知道的。
回頭看了看劉曄,劉曄也微微的點頭,顯然,他也聽出了什麼。
劉尚的心中,頓時又肯定了幾分。張羨這樣子,恐怕真的是強撐着了。但是這些雜念,很快就被他拋開了,他仰起臉,靜靜的看了張羨一會,又點點頭。
“你說罷,只要不是機密,我或許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殊不知,這淡淡的話語落在張羨的耳中,卻是令的他長出了一口氣,他還真怕劉尚拿架子,瞧不起他這個大字不識的江湖人,好在,劉尚的態度還算和善,起碼張羨的就感覺很滿意。
微微的前傾了身體,張羨的整個頭都是伸出了城外,“劉子任,我且問你,可是你挑撥的劉荊州與我敵對?還有那襄陽莫名流傳的謠言,可是你授意的?”
“你找我來,就是爲了這個?”劉尚有些奇怪,就這個,你猜都該猜出來了,爲何還要問我。
張羨卻是很鄭重的點頭,放大了聲音道:“沒錯,這件事埋在我心裡,實在是不痛快,我雖然懷疑你,但是還要聽你親口承認,最起碼我要知道,我到底是敗在了誰的手中!”
“好吧,確實是我散佈的流言!”
事到如今,就是承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劉尚很乾脆的點點頭。
“原來是真的!如此,我輸的也不冤了!輸給你,總比輸給那老狗要好!”張羨咬牙切齒,隨即又看向劉尚:“劉子任,我再問你,我那三個老兄弟,現在可好?”
“老兄弟?”劉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荊南那三個太守。傳言,此四人常以兄弟相稱。”身後的劉曄低低的說道。
劉尚輕輕頷首,這卻是他沒有想到,不過,這四個雖然稱兄道弟,恐怕內心還是各懷鬼胎吧!
“莫非,他們都死了?”
久久不見劉尚回答,張羨的臉色失去了最後一點血色。
“沒有,劉度被我殺了,金旋趙範已經投降!”劉尚回過神,“你此來,就是爲了問我這些問題?”
劉尚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兩軍交戰,怎麼感覺像是閒話家常。
張羨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含笑輕微的點了點頭。半晌,方纔道:“有勞輔國將軍了,請回吧,等你什麼時候打敗了文聘,再來勸降我們吧,至於你要的張機,卻是不在城中,聽說他在武陵山中著書立說,你要尋他,可以去武陵!”
“張機不在長沙?”劉尚有些失望,可是聽張羨的意思,卻是有了投降的意思,心中又很是高興,他微微一笑,朗聲問道:“若是我打敗文聘,你真的願意歸降?”
“絕不食言。”
張羨沉着臉,很認真的點頭。
“那麼,你開城門吧,我說過,荊州兵,已經被我俘虜了,文聘,也被我活捉了!”劉尚大聲的說道。
“不要說大話,我要看的結果!”張羨臉色有些不悅。
劉尚苦笑,怎麼這說真話也楞是有人不信了,他攤了攤手,看向張羨道:“你若是不信,可以派個人出來去巴陵,那些荊州兵,都是被看押在那裡。”
張羨臉色一變,這說一次可能是假的,可是劉尚反覆當着這麼多人說,還能是假的嗎?、這一刻,張羨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莫名的驚恐,滿臉駭然的扭過頭,看向身邊的文士。
“恆階,你說,這劉尚的話是真是假?”
那叫恆階的文士也是臉色變幻。遲疑着道:“若是失去了巴陵,恐怕文聘的兵馬,真的會頂不住!事情到底如何,主公可不令人出城看一看,就知道端倪了。”
恆階也不敢把話說死啊,雖然心中驚駭,可是到底他還是比較謹慎的,也是長沙被四面圍攻,早就與外界出去了聯繫,恆階可不敢拿整個長沙去冒險。出去看一看,乃是最穩妥的辦法。
張羨點點頭,覺得恆階說的對,只是不知道爲何,他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心中下意識的就是相信了劉尚的話。
“恆長吏,以後小兒可就要拜託你了,這長沙,老夫也交給你了,若是那劉尚說的屬實,你就開城投降吧!”
這些話,彷彿耗盡了張羨最後的力氣,他靜靜的走城樓的坐席上,靜靜的坐着。一直那麼坐着。
可是恆階的眼睛,卻是突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