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一戰,對整個中原是無足輕重的,但對溫侯呂布,對陳翎來說,則是非常重大的勝利。
在鮮于銀率殘部逃回漁陽途中,遇上鮮于輔、田豫、閻柔三人,見父親親率大軍前來援助,鮮于銀滾落下馬,泣拜於地,大聲喊道:“父親!兒臣喪師…”
鮮于銀話未及說完,鮮于輔來至跪倒在地的鮮于銀面前,一腳踹去,將鮮于銀踩在腳下,急喝道:“戰事如何?”看着鮮于銀臉上血跡斑斑的樣子,再看看其身後僅有數百騎卒相隨,鮮于輔心中其實已有明悟,可心中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僅僅這纔過去了半日時辰,難道將近二萬的大軍已經全部爲陳翎所滅了嗎?
鮮于銀嗚咽着,抽泣着說道:“初戰雖佔小利,但次戰陳翎仗着兵堅甲利,尤其是連弩、鐵騎,兒臣不能敵…”
鮮于輔怒吼一聲,罵道:“你這敗家孽子!氣煞我也!…”鮮于輔心中大慟,舉事起兵,自己準備了多少時日,這才趁着中原、河北征戰之間隙,攻取了漁陽以爲根基。可就是因爲這自己的兒子,一時糊塗,就把自己的身家全部賠了進去,這…
念及此,鮮于輔眼前發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身後的田豫、閻柔兩人見之,趕忙上來扶住鮮于輔,急問道:“大人,大人,…”
鮮于銀見氣壞了父親,一時間收斂了淚水,膝行上前,急問道:“父親,父親,你這是怎麼了…”
鮮于輔在三人的搖晃中,幽幽醒轉過來,看覷着田豫、閻柔兩人開口言道:“國讓、閻柔,吾愧對你倆啊!”鮮于輔說着,一把將自己兒子鮮于銀推了出去,喝罵道:“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田豫、閻柔兩人看着鮮于銀委屈的面容,各自暗歎一聲,勸慰着對鮮于輔說道:“大人,事已至此,何去何從,應及早安排。”
鮮于輔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滿面淚水,執着田豫、閻柔兩人的手言道:“老夫現在心中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兩位皆是一世俊傑,可有良策教我?”
田豫、閻柔兩人相互看了一眼,田豫暗忖着現在鮮于輔麾下僅有不足五千的軍勢,對上聲威逾著的陳翎,怕是不能敵。何況,漁陽本處邊塞疆域,不時有胡人侵入,現在鮮于輔已經至勢窮之境,如此情況之下,更不能出兵征討幽州各郡縣。黯然之下,田豫不想多言什麼。
閻柔斟酌了半晌,對着還在狠狠盯視其子的鮮于輔說道:“大人,以我之見,莫如就此投靠溫侯呂布如何?”閻柔這一句話是有着很切合實際的用意的,現在曹操在圍困鄴城,呂布在攻戰南皮,不論從何種角度來看,將來佔有幽州之地的必然是其中一家,不是曹操,就是溫侯呂布。
就算鮮于輔其子鮮于銀沒有經此一敗戰,待到將來,鮮于輔還得從兩家中選擇一方來投順,既然如此,爲何不趁着兵敗之時,順勢而降呢?
聽聞閻柔之言後,依舊跪倒在地的鮮于銀首先出口反對,聽他怒道:“
呂布那匹夫不過是一邊塞土人出身,仗着武勇竊據青州一地,哪有曹操來的勢大?就算要降也因歸順曹操…”
鮮于銀乃是一時意氣之言,不能當真,閻柔撫須看視鮮于輔、田豫兩人。
田豫聽罷閻柔之言後,心中躊躇,鮮于銀話雖粗糙,但的確在理,若是投了溫侯,待到將來曹操擊敗呂布之後,自己等人莫非又要投降一次?
鮮于輔心中其實是想自立爲主的,可現在自己兒子敗師辱國,將自己的根本喪盡,幾無可能再行之前籌謀。聽得閻柔之言後,心中感慨萬千,暗暗念着,這個世道果然還是武力爲尊啊。
本來河北袁紹最強,可在曹操、呂布兩勢的夾攻之下,現在已經處於敗亡的邊緣。曹操、呂布兩家,都不是自己能夠可以比擬的,之前的野心,在這一場敗戰中,消耗一盡,鮮于輔萬念俱灰之下,嘆了一聲,說道:“汝等倆人,誰願前往呂布軍中一行,代吾致意願意歸順?”
投誠之舉,實非榮耀之事,出使之人,或能得對方重用,可在舊主看來,莫非此人之前就有此意?
實在有些令人不齒呀!
閻柔、田豫倆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想接下此任。
最終還是鮮于輔抱拳向着閻柔言道:“閻公代吾走上一遭罷。”鮮于輔說着,轉身指向自己的兒子鮮于銀,接着對閻柔說道:“閻公此去,可一併帶上吾這孽子,望能寬恕冒犯之罪。”
閻柔頷首,向鮮于輔一躬禮道:“大人,就在此靜候佳音吧。”閻柔說完,令左右將鮮于銀綁縛起來,駝在馬背上,投陳翎大軍所處之地而去。
行不至遠,陳翎的大軍已經歷歷在目,閻柔見其行進之中,還保持着陣列,不由微微點頭,對鮮于銀言道:“少將軍你看,你所對陣之敵非是無名之輩,實乃有名將之姿,你敗在他手下,不算冤枉。”
鮮于銀冷哼一聲,扭着身體,把頭轉到另外一邊,不再觀看張郃前軍。
閻柔微微一笑,暗忖着道,鮮于銀,現在你不屑一顧,將來可能會爲此受些屈辱。
鮮于輔將他的兒子令自己帶上,這其中既表明真心歸順之舉,又有爲自己兒子化解恩怨的意思在裡面,可惜鮮于銀不懂,呵呵…,閻柔也不再提醒他,年紀時候吃些苦總是合算的,免得將來再如此敗喪大軍。
兩人兩騎行至軍中,閻柔將來意告知縱馬過來詢問的騎尉。
聽得閻柔是歸順而來,驚喜莫名的騎尉令數名護卒伴隨而行,向着陳翎中軍而去。
待閻柔、鮮于銀兩人來至中軍,陳翎已得報知曉使者來意。
就地紮下大帳,陳翎跪坐上首,逢紀、張郃兩人陪侍左右。
閻柔進得大帳,擡眼一觀,只見一相貌風流之人正含笑看視過來,閻柔整束着裝,移步上前,向着此人拱手半鞠一禮言道:“漁陽烏丸校尉鮮于輔帳下閻柔拜見青州治中陳大人!”
此時的烏丸校尉不
必尋常校尉,實則是可以號令烏丸、鮮卑胡人首領的漢朝將官,至於那些異族首領、單于是否會聽命行事,那麼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烏丸校尉之上還有度遼將軍一職,皆是定製將校。
一般都屯紮在五原曼柏縣,與烏桓校尉合稱二營。
一般流放的罪人都會發配到度遼將軍轄地。
度遼將軍,對於維護東漢北部邊疆的安定產生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是維護東漢北部邊防和處理北方民族政務的重要結構。
陳翎站起身來,虛扶閻柔一下,請其坐下之後,拱手言道:“閻公來意我已知之,鮮于校尉深明大義,決心投誠歸順我軍,實乃皆大歡喜之舉。他日待我家主公執掌河北之時,閻公可向度遼將軍鮮于輔稟明我等感激之情。”
閻柔聽罷陳翎所言,心中感嘆,此人當是英傑也!
話不必多說,其中意味雙方皆明白,陳翎無心以他人取代鮮于輔,仍令其爲漁陽郡烏丸校尉,至於右北平郡,閻柔本來還想爭上一番,可現在陳翎話已經說至此,那麼就不必再說出口了。
匆匆向陳翎告辭之後,閻柔留下鮮于銀,馳馬向鮮于輔報稟去。
看着閻柔的背影,陳翎大笑起來。
逢紀、張郃兩人不明主將此時爲何發笑,乃問道:“大人何故而展顏?”
陳翎斂袖坐回原處,左右一顧,含笑言道:“元圖、儁乂,起初來幽州之前,我還擔憂塞外胡人侵擾內地,使得黎民百姓不得安寧,現在有鮮于輔、田豫、閻柔這三人在此,我不復慮也!”
陳翎心底暗暗道着,逢紀、張郃兩人怎知田豫、閻柔兩將的本事?
曹魏建立後,鮮于輔被拜爲虎牙將軍,封昌鄉縣侯,曾作爲使節到蜀漢勸降,後來遷爲輔國將軍。若是沒有陳翎的攪合,鮮于輔的經歷大抵就是如此。
鮮于輔是這樣,田豫、閻柔兩人又如何?
建安五年,官渡之戰中,閻柔遣使曹操,獲封護烏丸校尉。
曹操在擊敗袁紹後又攻破南皮,閻柔領導烏丸、鮮卑等歸附,又獻出名馬,跟隨出征三郡烏丸,閻柔因功被封關內侯。在官渡一戰後臣服於曹操,對曹操討伐烏丸很有貢獻。曹操待其如子,曹丕也將其視若兄弟,鎮守北方,統帥幽州兵馬。
曹丕即位後,拜閻柔爲度遼將軍。
田豫事蹟較多,大概經歷是這樣的:
初從劉備,因母親年老回鄉,後跟隨公孫瓚,公孫瓚敗亡,勸說鮮于輔加入曹操。曹操攻略河北時,田豫正式得到曹操任用,歷任穎陰、郎陵令、弋陽太守等。
後來田豫常年鎮守曹魏北疆,從徵代郡烏桓、斬骨進、破軻比能,多有功勳;也曾參與對孫吳的作戰,在成山斬殺周賀,於新城擊敗孫權。官至太中大夫,封長樂亭侯。
如此三人歸降了自家主公,陳翎豈能不喜,豈能不樂,豈能不大笑之,以顯自己的快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