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一怔, 後悔不迭地道:“完了完了,又說漏嘴了。”
秦幻琪冷着臉道:“說話不要說一半。既然開了頭,說出來聽聽又何妨?”
三三本來也並非藏得住事的性格, 對於自己知道的事情向來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此刻見秦幻琪問了, 連忙竹筒倒豆子道:“徐小欣是上一世的一位青樓女子, 號稱金陵第一美女,最後爲李靖哲殉情了。我當時還納悶,一個□□爲什麼要殉情, 直到現在纔想明白,看來徐小欣是真的喜歡李靖哲, 並非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不過你不用擔心她, 到李靖哲60歲時她才能長大成人, 現在她都還沒生出來呢。”
秦幻琪氣得臉色鐵青:“那如果他60歲時無意間碰到徐小欣怎麼辦?”
三三無奈道:“琪琪,你管得了30多年後的事情嗎?一萬個美麗的未來, 抵不上一個溫暖的現在。現在李靖哲是你的丈夫,你是他的妻子,跟他好好過日子就夠了。與其擔心虛無飄渺的未來,不如把握好實實在在的現在!”
秦幻琪垂頭喪氣地說:“你說得對,可能是我太多心了, 你別見怪。”
三三笑道:“孕婦受雌性激素影響, 情緒都有點不穩定。你別不開心了, 我陪你到花園走走, 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李靖哲很快就回來了。”
那晚李靖哲回房時,見秦幻琪已經倒在牀上睡了。他怕將她吵醒, 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換衣服,正在翻箱倒櫃時,冷不防秦幻琪已經站在了他身邊,把他嚇了一跳。
“幻琪,你起來做什麼?是我把你吵醒了嗎?”他看着她微笑着問。
“沒有,我本來就沒睡着。你今天干什麼去了?”秦幻琪皺着眉頭問,“衣服上怎麼還有香氣?”
李靖哲笑着解釋:“我這是踏花歸來馬蹄香,今天約了幾個朋友到郊外賞菊去了。”
秦幻琪問:“哦,原來如此。那一定是在外面吃的飯吧?吃飯時有沒有找幾位美女作陪?”
李靖哲老老實實地回答:“找了。”看了秦幻琪一眼小心翼翼地又說,“是他們提出要找的,我不好表示反對。”
秦幻琪忍着怒氣道:“那幾位姑娘長得如何?”
李靖哲連忙說:“還像個人吧,比你差遠了。”
秦幻琪冷笑道:“比我差遠了,那比劉紫玉又如何?”
李靖哲這下聽明白她的意思了,丟下攥在手裡的衣服將她擁在懷裡說:“你是爲我送劉紫玉回去的事生氣嗎?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之所以送她是因爲她是劉青臺的妹妹。青臺現在不在京城,無論是三三還是劉紫玉,我都必須替他好生照料,這樣他才能放心。我想如果換了是他,他也一樣會善待我的家人的。”
秦幻琪諷刺道:“想不到你還是一位值得託付生死的朋友。”
李靖哲呵呵笑了起來,忽然俯首在秦幻琪臉上吻了一下,柔聲道:“幻琪,我愛你。”
秦幻琪本來滿腔妒意,聽到這三個字,心裡卻莫名柔軟了起來。她這才明白,在所有的癡心話中,“我愛你”纔是最癡情的話。這三個字是完完全全、明明白白、赤□□裸的表白,就算身體再累、心情再壞,也會因此而容光煥發。
那邊劉紫玉渾然不知秦幻琪對她的妒意。陳母見她回來,開口便罵:“你這好吃懶做的□□,這麼大半天的功夫,跑到哪裡去了?像你這般自由自在的模樣,除非去做娼妓,倚門賣俏,攛綴子弟,才能活得這樣快活稱意。若要做我們家的媳婦是要不得的!”劉紫玉是個嬌養的女兒,有一個貴爲當朝皇后的姐姐,被世人奉爲大魏第一才子的哥哥,自小在優裕溫馨、衆人稱羨的環境中被帶大,受不得什麼委屈。加之陳家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靠她從孃家帶過來的首飾度日,她對陳旭飛喜歡搞“一言堂”,婆媳關係也很差。此時她聽婆婆吼她,心中憤憤地想:老東西,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你不管,還有臉對我說這樣的話!我是好人家的女兒,就算有什麼錯處,也犯不着這樣作賤我!這事如果擺在平時,她肯定嚎啕大哭一場,與婆婆理論一番了。但今天三三跟她打過預防針,讓她面壁思過,她轉念一想,硬生生地將要分辯的話嚥了下去,噙着眼淚回了聲:“婆婆教訓得是,紫玉知道錯了。”轉身回房了。陳母本來做好準備與她大鬧一場,現在見她退避居然呆若木雞,半天緩不過神來。
劉紫玉回房中默默端坐了片刻,忽然起身對翩翩道:“時候不早了,你隨我去給公婆準備晚飯吧。”陳家並非大富之家,陳旭飛中舉後,家務也須女眷親自操持。從前劉紫玉就像還未斷奶的孩子,什麼事都由婆婆安排得妥妥當當,從來沒有承擔起作爲媳婦的責任。現在她自己提出要備飯,連翩翩也吃了一驚,連忙陪她一道下廚去了。公婆見劉紫玉自出門一趟,忽然就像轉了性子一般,不但不向他們哭訴陳旭飛在外面狎妓的事情,反而開始親操井臼,都暗暗犯起了嘀咕。
那晚陳旭飛仍在外耽到很晚纔回來,見父母已經安歇了,以爲劉紫玉也睡了,心想總算可以不接受她沒完沒了的拷問,不禁鬆了一口氣。然而,當他推開房門時,卻看到劉紫玉正趴在書櫃前整理被他翻亂的書籍。
劉紫玉看見他,居然露出多日來難得一見的燦爛笑靨:“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陳旭飛倉皇地回答:“呃……吃過了,你怎麼還沒睡?”
劉紫玉笑道:“我正在收拾東西,從吃完晚飯就開始整理了,弄到現在都沒弄完。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房間居然有這麼亂。”
陳旭飛聽了她的話,擡眼四下張望,發現房中確實比平時整潔多了,心中暗自對她生出幾分愧疚,柔聲道:“你也忙了半天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好的,馬上就睡,明天再接着清理。”劉紫玉一邊應着,一邊將兩本線裝書擱好,輕手輕腳地脫了衣服上牀睡了。她的平靜讓陳旭飛感覺難以置信,站在原地想不起自己該幹什麼。劉紫玉見他半天沒有動靜,從牀上朝他回頭笑着問:“怎麼,你還不睡嗎?”陳旭飛連忙“哦”了一聲,這才吹熄了燈睡了。
半個月後,三三正陪秦幻琪在園中喂鳥,忽聽丫頭來報說劉紫玉來了。三三顧及秦幻琪的情緒,放下手中的米粒說:“你留在這兒繼續喂鳥吧,我帶她出去走走。”
秦幻琪道:“這世道不太平,你帶着她在外面亂跑,出了問題靖哲不好向劉青臺交待。還是讓她進來吧,陪我們一起喂喂鳥,我順便也聽聽她八下收復出軌老公的千秋大計。”
三三莞爾一笑,將劉紫玉迎了進來,指着秦幻琪道:“這是我的好朋友秦幻琪,是上次送你回陳府的李靖哲公子的夫人,你就喊她幻琪姐姐吧。”又指着紫玉道,“劉紫玉,劉青臺的妹妹。”
劉紫玉連忙喊了聲“幻琪姐姐”,向秦幻琪道了個萬福。秦幻琪笑道:“劉青臺的妹妹果然是個美人。靖哲跟你哥哥關係極好,三三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在我們家不必拘禮。”
三三放了一把米在劉紫玉的手心裡:“你沒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喂鳥呢,你幫我們一起喂喂。”又笑着問,“我上次讓你面壁思過,你可曾仔細想過?”
劉紫玉鄭重地回答:“我今天專爲此事而來。”
“哦?”三三挑了挑眉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說來聽聽。”
劉紫玉道:“我從前總覺得是他對不起我,經你提醒,纔開始反思自己的過錯。這個過程雖然痛徹心扉了,可是最終我還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雖然已經成親,但還是像在家做姑娘一樣,什麼事都依賴旭飛和公婆,沒有盡到做媳婦的本份。因爲總覺得他們是靠我帶去的首飾度日,我在陳家凡事都說一不二,不顧旭飛的感受,傷了他的自尊心。我很任性,愛跟婆婆頂嘴,跟婆婆的關係處得很差。我受不了委屈,啥事都喜歡放在臉上,高興了不高興了,別人一眼就能看穿,婆婆總罵我‘聽到風就是雨’。我還很懶,什麼家務也不願意做。對旭飛,我太粘他,恨不得把他拴在身邊,沒有給他空間。他凡事喜歡悶在心裡,什麼也不對我說,只是一味忍讓,終於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住了,以至一發不可收拾……”
三三聽到劉紫玉自我□□式的檢討,不知爲什麼總感覺她是在刺激自己似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終於忍不住小聲打斷她道:“夠了,別說了,我只是讓你冷靜一下,並沒有開你的□□大會,適可而止就好了。”秦幻琪含笑看了三三一眼,臉上一副莫測高深的神秘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