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輕閉上雙目,那張蒼桑的佈滿皺紋的老臉上散發出柔和的白光,一股磅礴的氣勢緊緊包圍在兩人的四周。孔浩然愣愣的看着老儒不知他準備幹嘛,只覺得他那張老臉似乎在剎那間恢復了光澤和潤滑,像是一下子年輕了數十歲變的英俊儒雅起來。老儒雙目一啓射出兩道金光,他輕喝一聲雙手一掄劃了個圓,立時他的雙掌中托住了一個真氣圓球,散發着淡淡的白光。他神情肅然眉心處似乎迸出了幾滴汗珠,緩緩念道:“浩然正氣之移天換月!”
筐大的閃着淡淡白光的圓球向孔浩然緩緩推來,孔浩然本能的想要逃避卻發現自己已是被定住一般根本動不了分毫,他張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那聲音也像是被壓進胸腔中一樣,根本發不出聲來。眼看着真氣圓球緩緩逼近,一種未知的恐懼令自己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真氣圓球閃着淡淡白光還是降臨到孔浩然身上,他駭然的閉上雙目等待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卻只是覺得全身微暖一股充滿光明而正大的真氣灌入體內,將體內泥丸宮及元府中的兩顆元丹和自己的聯繫全然切斷,又沿着一定的軌跡運行起來。
如此運行了六個周天,體內被輸入的磅礴真氣漸漸的收歸於胸前膻中穴紫府之中。孔浩然覺得自己像是有些變化又似乎沒有變化,只是心中像是開朗許多,一種無形的輕鬆舒適感覺蕩上心頭。
孔浩然怔怔的看向老儒,那老儒又恢復了蒼老的模樣,他微微一笑捏起茶盞輕嘬了一口,道:“老夫已用儒門密法封閉了你的泥丸宮和元府,並切斷了你和體內那二魂四魄的聯繫,如今的你纔是真正的你不會再受到其它的影響。老夫傳給你的是儒門修真心法‘浩然正氣’,它是取自天地間的一股至大至純的正氣。
此地因是儒家學子聚集之地又因心懷正義之士衆多,而積五十餘年和天地正氣融合生出一股龐大的‘浩然正氣’,正適宜你的修煉。你只有將‘浩然正氣’煉至金丹期修爲,方能破開泥丸宮和元府的封印。
而若想破開靈魂封印則必須將儒、道、佛三類真元修至‘元神化虛’之境方可,在此之前你就安心的做個真正的孔浩然吧,忘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找回失去的童真和快樂!”
孔浩然睜着一雙大眼睛茫然的看着老儒,漸漸的那老儒的話聲像帶有摧眠效果似的,孔浩然感覺自己眼皮越來越重,忽而倒地睡去。那老儒輕吁了一聲,伸手抹了抹額間的汗珠,自語道:“畢竟年紀大了,用這麼點法力都感到吃力了,唉!這老天也真是開玩笑,將這麼重的責任交給這孩子,也不怕他給壓壞了!希望我這樣做能讓他找回真我,好好的享受幾年無憂無濾的時光。”
第二日清晨,孔浩然被同室林世傑推醒,林世傑笑道:“怎麼啦!一慣來都是你叫我們起牀的,莫非今天是正在做美夢捨不得醒來!”
衆人哈哈大笑,孔浩然亦抱羞道:“不就讓你叫了一次嗎!怎麼這麼多費話!”
衆人笑罷都各自準備簌洗去了,孔浩然努力的回憶起昨夜之事,心中拿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好好問清楚。課堂上一個身着黑色儒服的教授正在傳授繪畫之道,這名教授姓王曾是宮廷中退養在家的畫師,後被李清遠請來傳授畫技。經過幾個月來的相處,王教授對童耕級甲班較爲滿意,尤其是對孔浩然的天資稟賦讚不絕口。
王教授道:“各位,老夫已將工筆山水人物畫的技巧傳於大家,現在大家就各畫一幅交於老夫一觀。”
衆學子慌忙鋪紙磨墨進行創作,孔浩然朝王教授微微一笑道:“王教授,畫的好的人有沒有什麼獎勵呀?”
王教授愣了一下笑道:“哦,你也學會開玩笑了嗎?嗯,若要想獎勵的話,那就獎勵打好了!”
衆學子緊張之情稍去,聞言皆笑了起來。宋玉書和趙天龍相視一眼,都不知一向成熟穩重的孔浩然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也開起玩笑來。二人均搖搖頭,又朝孔浩然暗下呶呶嘴又齊的一點頭。
孔浩然只覺一陣輕鬆愉快,所有沉重的壓力都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用鎮紙壓平潔白的宣紙,蘸上磨好的濃墨略微思考了下,揮手畫起畫來。王教授捋着長鬚踱着八字步來回巡視,見到衆學子所畫時而鄂首時而皺眉,走至孔浩然桌前不覺眼睛一亮,含笑鄂首不已。
孔浩然畫的是一幅山村牧牛圖,只見畫中桃花楊柳,山溪河塘,遠村近郭,半晴半明。幾處牧牛村童或嘻戲水邊,或鬥牛柳下,或騎牛吹笛,或伏牛背奔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孔浩然完成畫作又提筆書上一詩:牧子騎牛去若飛,免教風雨溼蓑衣。回頭笑指桃林外,多少牧牛人未歸。
王教授拍掌叫好,道:“畫好詩亦好,難怪幾位教授和講師都爭着來甲班教學呢!有你這個天才在此,讓我等俱有成就感也!”
孔浩然笑道:“王教授,您說這畫作的好,那不會真要獎勵而打我的吧?”
王教授哈哈一笑,道:“真要那樣,你不怪老夫其他教授和講師亦要責怪老夫呢!”
夜間,孔浩然用輕功飛弛奔向煙磯山頂。他的泥丸宮、元府兩處被封,雖說有老儒輸入的一股真氣存在,但畢竟那真氣比較稀薄想要御風而行卻是不能,就連方纔施展那不甚耗費真元的‘安神訣’都比較吃力。他不是來修煉的,而是想找滄海書閣的老儒問明情況的。他剛奔近滄海書閣,老儒那蒼老而儒雅的聲音已經飄了過來:“小友是來找老夫的吧!那快請進吧!”
孔浩然輕車熟路的來到老儒所在的小屋中,老儒跪坐竹蓆上示意孔浩然坐下,他又倒了兩杯清茶遞於孔浩然一杯。孔浩然張口問道:“前輩,請問昨天我”
老儒含笑擺擺手,道:“你且飲茶,老夫自會將你欲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你!”
老儒目視虛空像是在回憶以往,他緩緩道:“老夫生於西漢初年,本姓董,也曾位居高堂風光一時。當年因胸懷偏執致力發揚儒學,故而也使得多家學說因我而毀,至今老夫亦不得心安!”
孔浩然一驚道:“前輩莫非是‘罷除百家,獨尊儒術’的董仲舒董大師?”
老儒苦笑着搖頭,黯然道:“往事不堪回首!當年年輕氣盛自認爲替儒家做了一番大事,豈料因此老夫已是着了心魔,爲自己憑添了諸多劫難!”
老儒頓了頓,輕嘆一口氣又道:“當年老夫居官數十載後退朝還家,不經意間由文而入道,悟通仲尼聖師所傳儒家‘浩然正氣’進而修真。百年之後老夫渡劫飛昇之時,因當年之事而衍生心魔在第九重天劫之下肉身盡毀,只得以元神修成散仙而每五百年曆劫一次,受盡苦難。第一次仙劫之後,老夫細細思量努力鑽研,終於真正悟通‘浩然正氣’的真締,至此仙劫對吾而言以不足爲害。”
他轉首向孔浩然道:“孩子,你知道老夫爲甚要封閉你的佛道兩家真元嗎?”
孔浩然茫然的搖搖頭。老儒道:“老夫如此施爲不僅是爲了釋放你的本性,更因你有正宗的儒家血脈,理應負擔起重整儒家術法的責任!
如今由人間界飛昇仙佛界的修真者皆爲佛、道兩家,而儒者從無一人。據老夫所知儒家得以飛昇仙佛界之人唯仲尼聖師及亞聖二人矣,餘者只有若老夫般修成散仙者數人或改修佛、道兩家功法而飛昇者。
儒家士子衆多而稱爲鴻儒者亦甚衆,而不得以修真飛昇者何也?當年仲尼聖師門下三千弟子,得意者七十二人皆授以儒門真傳‘浩然正氣’,而今歷經數千載‘浩然正氣’幾欲失傳,更無一人能悟通其理進而修真得道,何也?”
孔浩然又是搖搖頭。老儒道:“無它。唯由文而入道者,須以博文廣識通史爾,更須心懷正義胸藏天下。佛家修身,道家修神,儒家所修者唯心而以。儒者須入世濟民,以胸中文墨扶持國家以利萬民,國富民強天下安則儒者已入道,雖不成仙亦不遠矣!”
孔浩然道:“前輩,如此說來那儒家入道者萬難也,安世濟民者非位居高官而不爲,若帝王聖明則罷遇昏庸者豈非永難入道?”
老儒笑着用手指指心,道:“唯心爾!非僅表像也!”
孔浩然似懂而非懂,目現迷茫之色。老儒道:“你且閉目靜思當有所悟!”
孔浩然依言跪坐端正閉目而思,老儒微微一笑伸指一彈,一點白光直入孔浩然眉間印堂穴。孔浩然閉上雙目卻不知思從何來,只覺腦中思緒萬千靜不下心,好半晌他默誦‘中庸’之道方纔定下心,漸漸的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他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境一般,只見自己處身於一羣災民之中,那一個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餓的面黃肌瘦,到處殘垣斷壁遍地浮屍。一雙雙絕望的眼神,一隻只乞討的手,孔浩然只覺自己一陣心酸,恨不得儘自己的全力來幫助這些難民。此時走來一列凶神惡煞般的差伇,見人就打見物就搶,見到年輕女子就上前調戲發出暴虐濺的笑聲。孔浩然恨恨的衝上前去就要教訓這些散盡天良的差伇,可是他痛苦的發現自己像是透明的一樣,根本只能旁觀而無法阻止。
募然眼前一暗又自一亮,孔浩然驚異的發現自己又處在另一處場景中,一如當年夢中授道的情況相似。此時他正身在一片荒原之上,遠遠的似有兩軍對壘。孔浩然心中一動剛想過去看看已覺察到自己已身處其中,自己所在的軍隊是一羣士氣高漲、悍不畏死的披甲戰士,揮舞着刀槍劍棍奮勇的向前衝去,孔浩然只覺自己也熱血沸騰恨不得同他們一起衝殺過去。部隊之中旌旗飄揚赫然書寫着‘宋’字,孔浩然心想:難道是大宋又和它國開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