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安歌
第一章望
夏和安喜歡溶安城中心這個清淨的茶樓。
說是清淨,還是因爲這座名爲“醉”的茶樓主要爲達官顯貴而開,落座費就是一筆價值可觀的銀子,讓平民百姓望而止步。
醉茶樓算得上檔次,可偏偏不收夏和安的錢。
不是因爲這座茶樓是夏家開的,而是因爲醉茶樓老闆的父輩受到了夏家的恩澤,因此對夏和安格外尊敬,儘管她是溶安城流言蜚語裡著名的“女瘋子”。
溶安城的人幾乎都在傳言裡認識了夏和安,卻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麼模樣。大家只知道她的父親夏蒼苔爲就當今的聖上而送了性命,下葬時被加官進爵封爲異性王族,世代承襲。
於是,夏和安還沒有出生多久,腦袋上就扣上了“郡主”的高帽,又因爲一場大病,讓她腦袋一直昏昏沉沉,說起話來瘋瘋癲癲,行爲做事不合常理,這纔有了溶安城“女瘋子”的傳聞。
可是她不在乎,她也不想在乎,過多的思考會讓她抑鬱。
夏和安不愛讀書,讀的書也不多,從小到大都是在夏府裡孤獨地長大,雖然身邊總是有管家奶孃教書先生環繞,她卻覺得自己心裡永遠是形單影隻。
避開衆人的環繞,夏和安每日下午來到這醉茶樓,便是最舒心的時刻了。
正值溶安城盛夏,午後的豔陽有了收斂,口中仍然留有龍井的餘香,夏和安還是在茶桌上放了一小綻銀子起身離開。
不能總讓醉茶樓把二層最好的靠窗戶的位置留給她而分文不取呀。
她提起裙子,小心地走下樓梯,就在她要邁出茶樓的時候,對面走來的那個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個人行色匆匆,卻算不上風風火火,灰白色的衣衫乾淨不染塵埃,走動之間有飄逸的風感。
夏和安的視線上移,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真是個漂亮的男子。
男子在快邁入茶樓時放慢了腳步,擡頭就對上了夏和安打量的眼神,夏和安便看清了他那雙傾世桃花眼裡閃過的一片星河,只不過,那片星河很冰涼。
好美,好風情!她默默地嘆道,不捨地回頭看了眼他的背影,轉身走出了茶樓。
陸溶上了醉茶樓後,直奔靠窗口的那個位置,小二早已收拾好,不由分說給他上了好茶。作爲店家,自然知道高處有窗戶的位置很吸引人,但小小的醉茶樓在同一天的下午先後被兩個高高在上的人光顧,小二心道,他這個月的例銀是隻多不少吧。
品了口熱茶,雖然熱,卻緩解了他走路的急躁。
他眼神一沉,想起了在茶樓門口遇到的那個直勾勾盯着他的姑娘。不是不知道自己容貌的出衆,溶安城的大家閨秀見到他全都羞滴滴的低下頭,哪裡還敢直視他。而那個姑娘,絕對不是溶安城大戶人家的小姐。
從窗口正好可以看到溶安城的西邊,夏和安一身淡紫色的淺花衣裙在涼下來的日頭下顯得格外清涼,她緩緩地往夏府走着,不知道從醉茶樓她方纔坐過的位置上有兩道冷冷的目光遠遠地射來。
第二章 言
太美的事物總會讓夏和安過目不忘,比如一現的曇花,比如飛逝的流星,也比如,那個在醉茶樓擦肩而過眼中有一片星河的美男子。
已經連續好幾天了,那個男子總在夏和安離開茶樓的時候走進來,與她擦肩而過時,男子沒有再看她,夏和安就更加大方地直視對方。
本來嘛,美好的事物長成這樣就是給大家欣賞的,既然欣賞,又何必遮遮掩掩。於是,夏和安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
她有點好奇,那本應該是一雙泛着暖意的眼睛卻帶着冷意,加上男子身上莫名的寒意有時讓夏和安在炎炎夏日裡也覺出了涼意。
這樣的擦肩而過持續了二十一天,而溶安城的盛夏也走到了盡頭。
披上出門前管家塞過來的薄薄的淺紫色外套,夏和安在走出茶樓的時候再次看見了那個美男子,她定定地站着,直視他闊步走進來,當他經過自己時,夏和安鬼使神差地擡起手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換上了笑臉,夏和安友好地問道:“這位公子,幸會。”
陸溶對夏和安這隻攔路的小老虎並不感興趣,他冷哼了一聲,剛要擡腳,就見夏和安一個箭步擋在了他面前,就聽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大半頭的姑娘盈盈一笑地問道:“請教公子姓名?”
陸溶不語。
夏和安不放棄地說道:“我是夏和安。”
陸溶的眼皮跳了跳。溶安城裡的大家閨秀他是都見過,只有那個傳言中的夏和安他從未遇見,無論是在皇宮裡的宴會,還是在宮廷外的聚會,這個姓夏的女子頂着皇族的身份,卻永遠遊離在皇室之外,這種不負責任的生活不僅得到了皇上的允許,那樣不堪的傳言也讓所有的皇族疏遠了她。
“陸溶。”他淡淡地說道,隨後繞過她走上了茶樓。
鹿茸?夏和安愣了下,還有人以中藥的名字命名?那道挺有意思。
她聳了聳肩,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走出了醉茶樓。今天與他說過話後,兩個人就算認識了吧,那樣以後再見到面就可以打招呼了。
夏和安理所當然地把那個有着中藥名字的美男子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於是,在夏末的時節,陸溶每次走進醉茶樓,都能聽到夏和安熱烈的招呼聲:
“鹿茸公子!好久不見!”
陸溶腹誹,不是昨天下午剛見過嗎……
“鹿公子,你穿黑色也很好看!”
陸溶腹誹,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鹿茸,你的名字很有趣。”
陸溶腹誹,你終於知道我是誰了,可是下一秒,他差點氣結。
“但你爲什麼要叫中藥的名字呀?”
陸溶目光一滯,冷冷地掃向夏和安,卻見對方毫無知覺。
“我覺得靈芝、何首烏比鹿茸好聽多了,你覺得呢?”
陸溶扶額,小姑娘還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頭疼?”
“陸羽的陸,溶安的溶。”
“哦,呵呵,陸溶呀,不是鹿茸,我還說呢。”夏和安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邊的長髮,這是她覺得窘迫時的習慣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