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自己打自己的滑稽樣,張靜軒輕輕一笑,這幾天的陰鬱,似乎在這展顏的一瞬間就消散了,跟着她偏頭打量了我幾秒,說道:“好吧,我聽你的,只是…….”
說着,她眉頭輕蹙,有些猶豫不決。
看她欲言又止,目光跟我碰觸一下,又快速的躲閃到了一邊,我心裡一暖,溫聲的說道:“跟在郭大彪身邊,我也能天天來看你,放心吧,有我和小海幾個在呢,你不用怕!”
“我不是怕!”張靜軒思索了下,輕輕的說道:“我是擔心,到時候換了身份,她會不習慣媽媽!”
我一想,也是,月姨那種冷漠的性情,也就只有張靜軒這個從小跟到大的女兒才能忍受,若是換成了連心怡那個機靈搗蛋鬼,估計,不是月姨被她氣的發飆,就是連心怡被憋悶的要瘋。
不過,畢竟是親生母女,在這世界上,親情關係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不過那種看到親人的特殊感,是每個人都具備的,所以,張月茹能否和連心怡好好相處,還都是未知。
想到這,我對着張靜軒笑了笑,說道:“一切都順其自然吧,目前能不能說服連心怡還拿不準,想這些太早了!”
張靜軒嗯了一聲,跟着自嘲的笑了笑,緩緩說道:“就算我能得到郭大彪的認可,你認爲,他會全力支持我做接班人麼?畢竟我是個女孩子,年紀小,資歷淺…….”
我沒等她說完,就搖頭打斷了,認真的看着她,滿懷信心的說道:“只要你願意,以你的聰明,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
說着,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握住她的纖弱一樣的手指,感受着那陣陣的溫暖,繼續說道:“而且,我會一直在你背後幫助你的。”
張靜軒沒有掙脫,臉色卻是不經意流露一絲的羞怯,悠然輕嘆一聲,迎着我的目光,清亮的眸子有種複雜的東西閃動,低聲道:“可是,我心裡不想做接班人。耀揚,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有個溫暖的家庭,有父母,無憂無慮的上學,找個自己喜歡的人,談一場不算轟烈的愛情,只要平淡,只要安寧…….”
我有些啞然,同時又有些感概,心裡的某處,也被她的話給輕輕的撥動了,有些酸澀,辦咋着死死的心疼。
我沒有說話,只是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攥緊了幾分。
過了一會兒,小海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搞定了,不過連心怡不願意過來,只讓張靜軒偷偷摸進去。
也就是說,她們兩個要同處一室,而且還要避免被人發現的危險。
我皺了皺眉,實在搞不明白,這個姓連的丫頭,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對着電話,問小海:“你沒跟她將事情的厲害關係,說清楚麼?開玩笑,兩人在一起,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說了啊,老大,你也知道她的脾氣,怎麼勸都勸不心裡,好說歹說,她才願意讓靜軒替她送孝,而且,我看得出,她似乎對師傅很排斥,潛意識裡還認爲,是師傅和黃婉兩人害了龍頭。”
“好吧!我知道了!”我暗歎一聲,聽了小海的話,我也知道了原委,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同樣的,十幾年沒見的母女,忽然相見了,同時的,期間父親又出了事,各種複雜的情結糾在一起,她心裡恨張月茹也很正常,就好似,剛開始的時候,張靜軒對連宏宇冷漠一樣。
慢慢來吧!
我對自己說。
張靜軒在旁邊,也聽到了我和小海的談話,等我掛了電話之後,她輕輕的呼了口氣,似乎有些感概。
我牽強的笑道:“我現在就送你過去吧,到時候,有小海帶着你進去,不會有問題,就是到時候,你們姐妹在一起的時候,怎麼相處,就靠你自己了。”
張靜軒點點頭:“嗯,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看她一臉的平靜,我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來,萬一,連心怡跟她吵起來怎麼辦,又或者連丫頭忽然變卦,到時候,張靜軒被困在裡面出不來…….
懷着這樣糾結的心裡,我帶着張靜軒出了門。
守在外面的段羽飛兩個,看到我和張靜軒出來,都愣了愣。
我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待在這裡,然後很隨意的說,自己帶着張靜軒出去散散心。
亮子對我的話,惟命是從,根本不會懷疑什麼,倒是段羽飛比我們都大了幾歲,心智比較米敏銳一些,看到我的神情,還有張靜軒的表情,就猜到情況不對,不過對我的話,也沒有反駁,古怪的看我一眼,就和亮子進了門。
我和張靜軒快速出了巷子,上車之後,張靜軒依舊神情很平淡,不過看到她雙手激進的捏着衣角,我就知道,在她平靜的表面下,心裡還是有些緊張了。
寬慰似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我又給她一個安慰的笑意,隨後就發動了車子。
幾分鐘後,我將車子緩緩停靠在別墅的外面,小海打了電話之後,就出來在外面等着,看到我們過來,沒等車子挺穩,他就快速走了過來。
四周到處都是守衛,是負責維持葬禮秩序的,大都是外圍的手下,所以都不怎麼認識連心怡,小海帶着張靜軒下了車,就徑直朝別墅的偏門走去。
我則是大搖大擺的進了正門,進去之後,裡面黑壓壓的都是人,中間用黑布鋪了條道路,兩邊站立着南洪聯的大小頭目,還有其他各界的一些人士,大家都穿着便裝,也分辨不出是做什麼的。
我原本想着,只是在後面遠遠再看一眼連宏宇,忽然無意間,在左側人羣后面,看到了身形高挑的楚天。
此刻他穿着嚴謹的黑色西裝,和旁邊的人一樣,神情肅穆,面帶着悲切的哀傷。
看到他,我腦子裡此刻才恍然明白過來,爲什麼,郭大彪要我全面支持他,我本身在這裡沒有半點實力,不過手下還有個楚天呢,這小子坐了廣州市的大哥,雖然還不能競爭話事人的位置,不過多少也算個後備力量了。
而且,還有金山角的生意,也是我做的,鄭坤這個貨源,也是我牽頭的,有了我的支持,就等於有了金三角的貨源…….
一時間,我有些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同時,也暗暗的佩服郭大彪,怪不得,他開始說的很含蓄,因爲他說的太明白了,會怕我一時起疑心,龍頭一死,南方這裡算得上羣雄並起了,誰手裡有資本,誰就有窺視龍頭位置的野心。
這些念頭,在我腦子裡快速的閃過,也讓我對張靜軒換身份的這個傢伙,更加的有信心了,爲什麼,用句俗話說,就是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
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看着自己,楚天很隨意的回頭瞄了一眼,看到我,他緊繃的神色,登時鬆緩了下,暗暗對我打了個手勢,示意一會兒有空再來找我。
我點點頭,隨即就轉身出門。
站到外面,聽到裡面的司儀,宣讀着葬禮的流程,以及其他的事項,旁邊是黃婉嚶嚶咽咽的啜泣聲,其他人都是靜默。
估摸着時間,這會兒張靜軒兩姐妹也見面了,我擡頭看了下上面的那間窗臺,再有幾分鐘,葬禮就要開始,來賓要行禮,張靜軒就要下來以女兒的身份還禮了,不知道兩人商定好了沒?
過了一會兒,楚天悄悄的走了出來,看到我在門口,他走到跟前,左右飛快掃了下,然後低聲道:“揚哥,咱們以後怎麼辦?繼續跟着郭大彪?”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否定,低聲道:“看看再說,目前先支持郭大彪,不能讓姓黃的得逞了!”
我邊說着,邊順着別墅外面的行廊,朝一個僻靜的拐角走去。
楚天進步跟上,聽了我的話,他有些疑惑:“爲什麼是暫時?難道…….”
他刻意的停頓一下,看着我的目光,流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出來。
我點點頭,知道他猜出了什麼,緩緩道:“再沒有找出誰是兇手之前,咱們誰都不能完全信任。”
話音剛落,大廳裡的葬禮已經開始了,我擺擺手,說道:“進去吧,你也算個不小的頭目了,也有參拜的資格,回廣州之前,我再找你好好談。”
楚天看我一眼,神色凝重的點點頭,就快步進了大廳。
我抽了根菸之後,默默聽着那輕緩而又令人心情沉重的葬禮音樂,隨後,我也緩步進了大廳。
張靜軒跪在靈柩旁,嗯,確切的說,現在她是連心怡了,肅穆的神情,帶着些許的沉寂,又好似透着恬靜,同時的又透着絲絲的哀傷。
每有賓客上前鞠躬的時候,她都不卑不亢,舉止很莊重的回了禮,我看了幾秒,目光就轉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郭大彪臉上。
在我觀察張靜軒的同時,他也一臉凝重的看着她,微眯着眼,在張靜軒回了幾次禮之後,他似乎微微的點了點頭,沉痛的臉上,也不經意的流露一絲的讚許。
也就是這一刻,我有些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