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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一切看上去走入正軌後,丹尼爾的出差增多了,每週在辦公室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天,有時週末都在外地。這樣,作爲主要溝通手段的電子郵件,他有時就沒有來得及及時看、及時回。

這天,正是個週末的晚上,他在大連的一個酒店裡收郵件,突然看到封袁克敏發的郵件,題目是 favorite /special price approval limit(優惠價批准的權限),只見上面寫着:

Danniel,

Effective from Aug 18 any favorite/special price exceeding 5% must be subject to my final approval before extending to dealers.

(從八月十八日起,給予經銷商的任何超過5%的價格優惠或特價都必須經我最終批准方可生效。)

就在剛纔,丹尼爾還批給了一家經銷商一條特價,難道收回來不成?爲什麼在這時候袁克敏要收回特價審批?

丹尼爾焦躁地在房間裡踱步。

他拿出電話,撥起了袁克敏的號碼。突然又覺得不妥,趕緊又掛掉。又撥特倫斯的,還沒等到信號出去,他又掛了。

這怎麼辦?還是先搞清楚這事兒的背景再說吧,但從誰那裡開始呢?直接問袁克敏,很可能碰一鼻子灰:老闆給你的權力,他想什麼時候收回來,那是他的事情,有義務告訴你嗎?問特倫斯,這本就是特倫斯給袁克敏的權力,至於袁克敏怎麼用,特倫斯也不便過問吧?再說了,如果這事情也第一時間讓特倫斯知道,自己跟袁克敏的關係只會更加緊張。

想了半天,丹尼爾撥通了劉凱的電話。

“老劉,最近你有聽說袁總要重新review給經銷商價格優惠的權限嗎?”

“沒有啊。不超過10%的價格優惠不都由你審批嗎?有什麼變化嗎?”劉凱有些不解。

“一直是這樣的,可他今天給我一封郵件,又說要他最終審批。而且,郵件只發了我一個人,沒抄送你們大區經理。”

“哦?是嗎?他沒告訴過我們啊,至少我不知道。”

“那你覺得這當中有什麼背景吧?”丹尼爾知道,如果自己不加入斯泰爾斯,這個銷售總監的位置本來是劉凱的,顯然,他是得到袁克敏信任的,或許袁克敏應該告訴過他一些背景。

丹尼爾錯了。

袁克敏歷來是自己拿主意的,即使跟他最親近的下屬,他都很少透露口風。以前的威廉,跟袁克敏很久了,在一些重大事情上,袁克敏也不透露底牌給他。

對待下屬,袁克敏通常是告訴他們要怎麼做,但至於爲什麼要這樣做,你能猜着,那是你的本事,你猜不着,他很少會告訴你。

“要不你直接問問他?就說怎麼理解這個最終審批?是書面還是口頭審批同意?”劉凱建議。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也不知道老闆是怎麼想的,如果價格優惠都攬在手上,他就不嫌累啊。”丹尼爾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種事情,總歸還是直接問清楚比較好。”劉凱提醒着。

掛了劉凱的電話後,丹尼爾終於下了決心,撥通了袁克敏的電話。

“袁總您好。我收到了您剛剛發的郵件,想跟您確認一下。第一,在此之前我批准的特價但還沒履行的,是否繼續履行?第二,是所有的特價審批都報您審批?還是超過一定量的特價審批才報?第三,是否我以前批的價格有什麼問題?”丹尼爾把自己最關心的背景問題放到最後問,而且故意把問題指向自己,以探測袁克敏的口風。

“非常抱歉,沒有先跟你口頭溝通下這事兒。第一個問題,沒履行的,繼續履行。第二個問題,是所有的特價都報批。第三,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我是想通過這個方式,每過一段時間來了解一下特價的審批情況,過一段後,我會發通知你,還讓你繼續審批。”袁克敏的聲音始終是平靜的。

這邊,丹尼爾的心神稍稍平靜了些。看來,老闆的意思是提醒我:給你的權力我是可以隨時收回來的,不要以爲授權了,我就不再過問了,我的權威還在。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也沒什麼問題,不就是時不時想抖抖威風嘛。

想到這兒,他笑着說,“這樣也好,有老闆把關,也減輕了我的壓力。放心,在提交您審批前,我會做好初審的。”

“那就這樣吧。”袁克敏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雙方就掛了電話。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袁克敏並沒有再把權又放回去的意思,丹尼爾有些心急。有幾個緊急的案子,他就直接在電話裡面請示了袁克敏,隨後再發郵件確認。像斯泰爾斯這麼大的公司,要處理的特價請求非常多,加上一些緊急的情況,要做到對客戶的及時響應是很難的。於是,又有兩三個小案子,丹尼爾先發了短信給袁克敏,袁克敏有的回了,有的沒回,漸漸的,丹尼爾就“乾綱獨斷”了。

而袁克敏似乎並不在意。丹尼爾的膽子又大了點,又批了幾個稍大的請求。袁克敏還是沒有過問的意思。

看來,袁克敏真如自己想的那樣,抖抖威風而已。

恰在此時,穩達公司的餘建打來了電話,讓丹尼爾給一個大單8%的優惠,這是穩達加入斯泰爾斯經銷商後下的最大的一個單子,餘建希望能得到大的折扣,以便趕上10月國慶的大假,搞一次促銷。

丹尼爾稍微猶豫了一下,畢竟量很大,他不想失去這個生意,而且,這是自己介紹過來的經銷商,他也希望穩達放個衛星,給自己長長臉。於是,他還是答應了餘建的要求。

而此時,袁克敏又到美國去培訓了,臨行前叮囑,如有急事,可以發郵件到他私人郵箱。其餘事宜,按審批權限執行。

打電話告訴他吧,似乎有些大驚小怪。寫郵件吧,一來二往怕餘建等不及,因爲公司發貨到經銷商收貨往往會有遲滯,錯過了黃金週搞促銷意義就不大了。

丹尼爾決定先斬後奏。

九月三十日,週日,因爲國慶黃金週的原因,這天照常上班。

羅伯特一身便裝,明天就是黃金週了,拖了很久的陪老婆去**的計劃,終於可以付諸實施了。他最近的心情不錯,一年還剩三個月,始於去年下半年,承接於上半年的斯泰爾斯內部的變化,漸漸的趨於穩定,要走的已經走了,想留的,也留下了。人事方面,自己推動的一些項目也有了起色。

剛打開電腦,看到條消息,說本市今天下午三點鐘有活動,幾個主要的街區會實施交通管制,羅伯特思忖着是否讓大家提前下班。

一陣鈴聲響起,一看電話,是安打過來的。

“羅伯特,有急事,老闆讓你趕緊過來一下。”

“老闆不是出差到美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羅伯特很詫異,按他的揣測,袁克敏培訓完後,一定會在美國把黃金週度完的,怎麼會這時候回來了呢?

羅伯特不敢怠慢,立刻趕往袁克敏的辦公室。

“袁總,回來啦?我還以爲你要在美國過國慶呢。”羅伯特上前招呼着。這時候,才發現公司的IT總監傑瑞也在。

“公司出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提前回來嗎?”袁克敏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什麼事情?”羅伯特有些怔住了。

“丹尼爾違反公司規定、超越審批權限,擅自給經銷商折扣,造成了很壞的影響。已經有經銷商向公司投訴他把價格搞亂了。我曾經三番五次提醒他,一定要嚴格按照審批權限來批特價,他充耳不聞!”袁克敏眉頭緊鎖,黑着臉。

“這是我在系統中調出來的他的審批記錄。從我發郵件告訴他必須嚴格遵循審批權限的那封郵件起,他至少有七次沒經我的同意就批了特價。”袁克敏揚手把一疊文件遞給羅伯特。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呢?”羅伯特草草翻了下袁克敏打印出來的郵件,心裡暗想,這下有大事要發生了。

“公司以前也出過類似的事情,比如肖兵的事情、樊萌的事情,大中華區和中國區都作出了嚴肅的處理,明確地表明公司對此類事情的態度是zero tolerance(零容忍)。這次也不能例外,否則公司的原則根本得不到遵守!”袁克敏的口氣沒有絲毫的猶豫。

“除了這些郵件以外,我們手頭還有什麼證據嗎?”羅伯特的大腦飛快地運轉着,他知道,袁克敏一旦下了決定,是很難變回來的。況且,他動丹尼爾,那就等於在特倫斯頭上動土,其後果,是不用羅伯特來提醒袁克敏的。既然袁克敏決心已下,剩下的問題就是自己如何應對殘局了。

“我曾有一封郵件告訴過他審批權限的變更,時間是今年的八月十八日。另外,劉凱也告訴我丹尼爾曾經向他問起過如何執行的問題。再有,他並不是每次都繞開我,有幾次,他是按照權限來報批的,那些郵件我也保存着。”袁克敏把賬算得清清楚楚,看來早已有備而來。

“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手頭的證據主要是郵件,是吧?”羅伯特望着袁克敏。

“郵件裡面寫得清清楚楚,有什麼問題嗎?”袁克敏反問。

“是這樣的,我們如果要開掉他,那就必須要有充分的證據,這個證據是否充分,我們說了還不算,要法官說了纔算。”

“你覺得他會爲了這個事情跟公司打官司嗎?”袁克敏好像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當然我也希望不會,但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如果真發展到那一步,我們也要做好準備。你也知道,現在的政策環境還是偏員工的多……”

“他要去告就告好了,公司奉陪!”袁克敏打斷了羅伯特的話,“在這個問題上,我只有兩個原則,一、今天之內他必須離開公司,二、公司直接以嚴重違紀解除他的合同,一分錢不賠!”

“既然傑瑞也在這兒,我想再請教一個專業問題。”羅伯特雙眉緊皺,“傑瑞,如果以管理員的身份進入,能修改公司服務器上的內容嗎?因爲我擔心對方會質疑說他沒有發某個郵件,或者說沒有收到某個郵件,或者說他發出的郵件公司對其進行了篡改。”

“技術上說,你提到的幾種情形是可行的,但現實中是很難做到的。打比方說,你發了封郵件給我,我原件回覆,修改了你原信中的內容,但在系統中,這個舉動只視爲我答覆你的內容中出現了變化。而在服務器中,每個人發出的郵件都有備分,這個備份就不能被隨意修改了。我們公司的服務器,我和其他兩位同事有權進入,但是我們單獨都沒有超級權限。就像開一扇門,我們三個人都有鑰匙,必須要同時出現門才能打開,單獨任何一個人,只有他自己的那部分權限,是不可能把門打開的。再說了,我們的總服務器在堪薩斯總部,各國只是分部儲存,即使退一萬步說我們三個人串通好了去修改,也只能改一部分內容,不能改所有的內容。”傑瑞的回答既讓羅伯特鬆了口氣,但也沒有解決他全部的疑慮。

“那袁總你看這樣好不好,因爲我們目前手頭的證據主要是電子郵件,因此,我的建議是,封存他郵箱的時候,一定要進行公證,確保我們的程序是合法的。”時間如此緊迫,不是所有的公證處都願意上面做這類公證的,即使人家願意上面,今天能隨叫隨到嗎?羅伯特盤算着。

“那就去做咯。”袁克敏的神情讓羅伯特想起一位美國政治家說的話,我們美國人是確保先打勝仗,然後再解決麻煩。問題是,美國人經常可以打勝仗,但在解決事後的麻煩的時候,卻是輸得一塌糊塗。

謀定而後動是羅伯特遵循的原則,但多少事,從來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來得都是鋪天蓋地,而後面的事情長麻吊線,理亂啊!

但在這個時刻,你有得選擇嗎?

“袁總,從人事的角度看,我還是要提醒管理層注意,以我的經驗看,電子郵件不是不可以作爲證據,但是,電子郵件單獨作爲證據的話,效力並不充分,所以,我們最好要有更多的證據,讓其形成一個證據鏈,這樣效果會更好些。”羅伯特望着袁克敏的臉,迫切地說。

“我不認爲我們的證據不充分。就這樣,你現在就去聯繫公證處,今天一天我都在,有情況隨時彙報。另外,別走漏任何風聲,你們都清楚了嗎?”袁克敏刻不容緩。

“清楚了。”羅伯特和傑瑞異口同聲。

從袁克敏屋子出來後,經過丹尼爾的屋子,看見他正關着門跟手下幾個人講着什麼,還在寫字板上寫着,畫着,工作熱情很高漲。

羅伯特和傑瑞對視一下。

回到辦公室,羅伯特趕緊跟公司的勞動法專業律師江律師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聯繫公證處的人,並把案情簡單給江律師談了一下,並問他前景怎麼看,江律師說,“不好說。現代社會,電子郵件已經普遍採用,作爲證據也有勝訴的,也有敗訴的。你說得對,關鍵是要有證據鏈,不要讓電子郵件成爲孤證。”

中午時分,江律師來電,公證的事情搞定。定好時間以後,羅伯特起草了一份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

“經查,自2008年8月18日以來,你多次違反公司對你的授權,未經批准擅自給予經銷商價格優惠,給公司造成重大經濟損失,同時,也擾亂了公司的價格體系,在經銷商和公司的合作伙伴中產生了惡劣影響,該行爲系嚴重違紀。根據公司《員工手冊》第四章第八條第五款的規定,公司決定從2008年9月30日起,解除與你的勞動合同,立即生效。”

寫完後,他又來到袁克敏辦公室,告訴了他進展,並讓袁克敏對文書過目。

“就這麼寫。你去告訴他,讓他趕緊收拾東西走人。我不會見他,如果他不服,到法庭上去說。封存電腦讓傑瑞參加,如果也需要公證我的電腦,或公司的服務器什麼的,讓傑瑞他們也隨時配合。總之,今天什麼時候辦完手續,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公司!”

“那業務工作的交接呢?”

“也沒有什麼好交接的,離了他,公司停止轉動不成?我會讓劉凱代理他的工作,今天的事情處理完以後,我會立刻發通知告訴所以相關的人。”

“好,我這就去落實。”

“等等,忘了交待你一句。如果大中華區問起此事,就說是我的主意,讓他們找我好了。”

“對了,袁總,今天有交通管制,我提議提前下班。等大部分同事都離開了,我們再處理丹尼爾的事情,免得萬一他鬧騰起來,怕大家亂猜。你看呢?”羅伯特建言。

“嗯。可以。”袁克敏揮了揮手。

當羅伯特走進丹尼爾的辦公室的時候,公司僅剩寥寥數人。傑瑞陪着公證處的人在會議室等着。

“丹尼爾。”羅伯特走進辦公室,輕輕地把門帶上了。

“怎麼你還不走?”正在收拾東西的丹尼爾看着羅伯特這樣進來,一臉的狐疑,看樣子,羅伯特不是過來閒聊的。

羅伯特沒有坐下,而是直盯着丹尼爾的臉,丹尼爾有些詫異,剛拔下的充電器拿在手裡,他也盯着羅伯特,在等羅伯特接下來的話。

“實在不好意思,也感到非常遺憾。公司剛剛做出了決定,今天是你在斯泰爾斯的最後一天。”羅伯特的聲音儘可能平靜,畢竟對方也是跟自己一個級別的同事。

“開什麼玩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丹尼爾好像釘在原地,有些張皇。

“你看看吧。”羅伯特把手上的文書遞了過去。

丹尼爾連忙抓了過去,短短的幾行字,他看了足足兩分多鐘。

辦公室靜得讓人窒息。這般時候,外面的熱度還是可觀,而屋內卻是兩重天。

“這分明是訛詐!”丹尼爾終於爆發了出來,聲音震響。

“我理解你此時的感受,我也很遺憾。但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個決定。”羅伯特知道,對方震怒之下,會把火亂髮的。而自己這份工作的一個組成部分就是要去做大多數人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不接受!這純粹是訛詐!我哪裡越權了?造成什麼損失了?袁總在哪裡?我要去找他!”丹尼爾的臉幾乎扭曲了,聲音也開始發抖。

“丹尼爾,你冷靜一下。公司管理層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有充分的證據。這是打印出來的袁總給你授權的郵件,很清楚地表明他希望你在審覈價格的時候,要報他最終審批,而此後,你有至少七次是自己做的主張。”羅伯特把手上的證據也遞了過去。

“那他爲什麼一開始沒有給我指出呢?如果他一開始就叫停,也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丹尼爾的聲音突然有些不那麼刺耳了。

“丹尼爾,這不是問題的核心!你已經違規了,一次、兩次……七次,只是性質更加嚴重而已。一開始你就不應該這樣做。你身爲總監,應該知道越權審批的嚴重性,不應該需要其他人來提醒你了吧?”羅伯特緊緊抓住問題的實質。

他隨時提醒自己,別把自己的情緒摻雜進去,否則就成了自己和丹尼爾的個人戰爭了。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我個人的決定,即使對方把火亂髮,其實也清楚,我羅伯特僅僅是個“信使”而已。

“簽字吧。我真的很遺憾。”

“我不籤!”丹尼爾看也不再看那兩張紙。

“是這樣的,簽字是個法定的程序。即使你現在不籤,以送達的方式寄到你的住址,這個程序也生效的。”羅伯特輕輕地提醒着。

門外,傑瑞等人也圍了過來,他們聽到了裡面高昂的聲音,怕出事。

有那麼一兩分鐘,時間好像靜止了。丹尼爾的額頭泌出了汗,鼻孔粗粗地出着氣,臉色慘白得驚人。

突然,他扯過那兩張紙,抓起筆筒中的筆,在摘掉筆帽的時候,用力過猛,竟然讓筆從手中飛了出去。羅伯特趕緊遞過去另外一支開啓好的筆,丹尼爾抄起就在紙上重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走筆處,力透紙背,紙上出現幾道劃出的痕跡。

然後,他猛地拉開抽屜,胡亂拽出一些個人的物品,四下環顧,也沒什麼個人的東西;一個人,曾經在這間屋子發號施令,走的時候,竟然也就茶杯一隻,像框一幀……

“記住,”走到門口的時候,丹尼爾像是運了很久的氣似的,“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看誰臉上難看!”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脖子上還掛着公司的胸卡,一把拉下來,揚手一扔。

羅伯特跟隨着他出去,同時給傑瑞他們使了個眼色,後者走進了辦公室,接手下面的工作。

羅伯特怕丹尼爾衝到袁克敏的辦公室去,尾隨着他,而丹尼爾徑直走到門口,才發現沒有胸卡不能出去,於是羅伯特衝了前去,替他開了門,丹尼爾眼衝前方,大步地走了出去。

在傑瑞他們進行公證的時候,羅伯特又來到袁克敏的房間。

“袁總,搞定了,他走了。”羅伯特輕聲地說,同時把丹尼爾簽過字的文書遞了過去。

“他怎麼說?”

“發了一通火,說一定還會回來的。”羅伯特苦笑。

“回來?他以爲這裡是窯子啊?想來就來?”袁克敏哼哼着,“我先寫個通知出去,一會兒傑瑞他們進行完了再來叫我。”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羅伯特掏出了煙,第一次在自己的房間抽起煙來。

大假的心情正在被摧毀。但轉念一想,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堆裡必然發生的事情。該吃吃,該喝喝,17樓下面的人顯得渺小,或許,丹尼爾已經紮在了其中。路上的警察,正在指揮着車輛改道,每一個緊閉的窗口裡面,也許在上演着剛纔的一幕,劇本不同,劇情不同,但主旨又相差多遠?

二十分鐘後,袁克敏的郵件出來了,致公司所有同事,並抄送大中華區,甚至總部相關領導。措辭之嚴厲,直上綱到公司的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