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高考,爲了照顧學生的情緒,每月一次的全校考試暫停。
這是謝明德的說法,夏秋想想感覺有道理,考試總是令人緊張,少了一份緊張源,大約能緩解一些壓力。
雖然很多學生並沒有感覺到壓力。
未經世事的他們,雖然在觀念上知道高考的重要,但這份觀念並沒有化作實質的情緒。
就像說熬夜傷身,人們一邊頷首,一邊應和,一邊我行我素。甚至弄出一套歪理來,熬夜傷身,通宵就可以了嘛!
謝明德大約也覺得取消月考用處不大,他組織所有任課老師,弄了一次全班測驗。
測驗只測,不公佈分數,主要爲了讓他了解班裡學生的狀態。
距離測驗已經過了兩天,成績大抵是出來了。
下午的課上,謝明德走進教室,紅光滿面,不用他開口,學生們就知道班上的成績很不錯。
謝明德發表高考動員,大意是不要鬆懈,不要放棄,也不要倉皇,不要抑鬱。
隨後開始講兩天前考的卷子。
夏秋是在課上到一半的時候,發現了方宇明魂不守舍。
他的眼睛雖然盯着黑板,可老師已經講到右邊,他還在看左邊。老師把板書全擦了,他還盯着空黑板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研究粉筆灰的紋路。
他沒當回事,青春期的少年們,突然叫一件事情吸住了魂,再正常不過。
等三分鐘熱度過去,魂就會回到肉體。
到下一節課,方宇明果然好多了,只是下課時分發發呆,眉皺皺,神晃晃,如同在思考一道數學題。
這樣子一半是真情,一半是作秀。
夏秋裝作沒瞧見,就是不問發生了什麼。
最後一節課上,距離放學越來越近,再不說,就要等到晚上了。
方宇明終於忍不住,手肘戳戳同桌的手肘。
“夏秋,我有件事情找你商量。”
“一小時五百。”
“你以爲你是心理輔導師嗎!”
“給你打一折,一小時五十。”
“沒錢!”
“沒空!”
“你這是發友難財!”
“纔到商量的程度,證明還沒到難呢,要不你等到了難再說?”
方宇明很想不理夏秋的趁火打劫,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志氣和能力。
可是,那個問題對他而言很重要。
他拖了五分鐘,屈服了。
他說:“我請你喝飲料,隨你選。”
“說吧,什麼事。”夏秋看起來不感興趣,其實很好奇。
方宇明除了玩樂,什麼事都不往心裡去,是哪件事情讓他這麼煩惱?
“你知道耿欣欣吧?”
“隔壁班的?”
耿欣欣在周圍班級很出名,出名的不是她的容貌或成績,而是她換男朋友的速度。
可憐的湯姆。
鋪墊完成,方宇明剛準備往下說,下課鈴響起了。
老師難得沒有拖堂,夾着講義走出去。靠窗的學生打開窗戶,雨聲傳進來了。
雨從第三節課開始下,噼裡啪啦,敲打房屋和地面,雨簾阻礙了視野。
方宇明收拾好桌面,決定跟着夏秋邊走邊說。
讓他煩惱的其實不是耿欣欣,而是耿欣欣代表的令他嚮往的戀愛。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夏秋商量商量最近出現問題的戀愛。
上次約會後,耿欣欣對他越來越冷淡,最近他在對方的說說下面回覆,對方都不給他發笑臉了!
他想過放棄,但是耿欣欣似乎是他唯一的戀愛機會!
夏秋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之前我們約好去玩那天,我不是說有事嗎?其實就是耿欣欣約了我……”
方宇明的話沒說完,莊玉倩轉過身,問夏秋:“你是打算考南歌大學吧?”
“嗯,怎麼了?”夏秋反問。
莊玉倩是爲了確認,她不透露自己以南歌大學爲目標的想法,說俏皮話糊弄過去:
“你考上了,我就當你女朋友怎麼樣?”
“你想得美!”
莊玉倩笑嘻嘻,方宇明暈乎乎。
你們居然是這種關係?
算了,這不重要。
“之前我們三個約好去……”
他跟在夏秋身後走出教室,故事剛開了個頭,又被打斷了。
樓下的瀝青道路上,學生們摩肩接踵,他們手上的雨傘,身上的雨衣,拼湊成一副色彩豐富的圖畫。
在這絢麗的背景前的,是拉着小姐妹手的伊依依。
“哥,雨大,我不回家吃了。”少女要和小姐妹一起在外面吃,來和哥哥說一聲。
“好。”夏秋點頭同意。
雞蛋卷還有所圖。她握住夏秋的手,貼在哥哥身側,擡起頭,睜着很乖巧很可憐的眼眸。
“我想喝奶茶。”她用軟軟的聲音說。
“等會兒微信轉錢給你。”
“好耶!”她抱一下夏秋,和小姐妹手拉手下去了。
方宇明皺起眉頭,摸摸下巴。
走下樓梯,被雨洗得很綠的樹和灌木,隱隱發光,惹人注目。
樓梯旁的大廳裡,站着沒帶雨傘,遲疑是進攻雨幕還是戰略撤退的學生們。
夏秋發現自己的小秘書也在其中。
在他從樓梯下來的時候,文乃蓉就發現了他,他招招手,女孩便過去了。
“我車裡還有一把傘,我們到車棚去拿。”夏秋撐開手上的傘,文乃蓉貼在他持傘的左手邊。
兩人在前面走,方宇明在後面跟。
方宇明的眉頭越皺越深。
路上,文乃蓉趁機說俱樂部的事:“南歌市那邊基本安排好了,靠這個集齊積分的那個會員,申請進行典當。”
俱樂部採用的是任務制,完成任務,就能獲得多少不一的積分。想要進行典當,除了錢之外,還要積分達標。
“下週吧,後天是你的生日,所以這周我放假。”夏秋說。
如果是伊依依,這時候就要嚷嚷“爲什麼我生日你放假”了。
不是很活潑的文乃蓉不接這句話,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到車棚裡,夏秋把手上的傘給女孩,拿了車裡的備用傘。
因爲方宇明在,文乃蓉沒有等夏秋,先出去了。在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她總一副保持距離的樣子。
這是一種驕傲的叛逆的撒嬌,是在說,你的朋友在,我這個側室避嫌,防止流言傳入正宮娘娘的耳朵裡。
夏秋想,找個時機,讓伊月和伊依依見見小秘書。
他和方宇明走出車棚,奇怪好友怎麼沉默了一路。
他問:“耿欣欣的事怎麼了?”
方宇明盯着他看了四五秒,移開視線,說:“上次我、你、莊玉倩約好逛商場,我說有事沒去,其實就是耿欣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