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莫文，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那個，廢棄的那個舊開發區嘛？”
課間，一位面色土黃、看起來就很喜歡熬夜的竹竿人坐到了莫文旁邊。這人太瘦，以至於制式的校服都有些空。莫文皺了皺眉，他知道，瑞貝卡不喜歡別人坐在她的位置上。但鑑於對方勉強算得上和自己關係不錯，而且話題又比較有意思，他選擇……
“先別說，起來，你坐我的座位。”他站起來進了過道，給這位竹竿人讓了位子。
開玩笑，瑞貝卡要是看到有人坐她位，會殺人的。
這位瘦同學顯然也是想起來這茬，像屁股沾了東西一樣猛地蹦起來，坐在了莫文的位置上。他桌上有些亂糟糟，但什麼東西都有自己的區域，比如文具同意在桌面的上方，下節課要用的書本都放右下角之類的。
“我剛纔說到哪了？”
“老開發區。”莫文想着，這個劉湘沉的記性也真是不經用，是熬夜太多的副作用嗎？
“哦對，老開發區……其實吧，我上週末呢，偷偷去了一次。”莫文一下子瞪直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劉湘沉，和他那杆兒瘦的身子和手。
那可是感染高風險區！他怎麼敢的？但這小子現在看起來好像好好的，也沒什麼變生症狀……
劉湘沉似乎很滿意對方打量自己的眼神，於是又接着說了：“別驚啊！我跟你說，這個週末，咱們約個時間，我帶你去逛一回！”
莫文連忙搖頭：“我確實很感興趣，但我怕感染。”但他轉念一想，劉湘沉這小子都毫髮無損地回來了，好像是沒什麼感染風險的樣子？於是他又問道：
“是那裡的感染風險降低了？”
“什麼降低，那裡根本沒有什麼高濃度的魔力！沒有感染的風險！”他信誓旦旦地說，彷彿手握世間至理。
“沒有？那沒有魔力？”
“就是沒有！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可能原先是有的，但近幾年消散了。也有可能是地脈枯竭導致的……反正我不懂魔法，我只看現象。”說到這，劉湘沉又有些拿不穩了，語氣有些搖擺。
魔法知識豐富的莫文馬上就開始分析起來，因爲這結論太過反常。
首先，那裡是因爲一次眷屬的“暴走”沒有得到及時處理，泄露了大量的魔力，而過高的魔力濃度就導致了過高的感染風險。無論任何人，在沒有密封護具的情況下在那裡行走，都會導致變生……
而他們上學期就學過，“魔力是極其穩定的能量，必須經過某些手段轉化成其他形式的能量，這樣的手段我們稱之爲魔法。”而他同樣知道，在沒有魔法消耗的情況下，魔力自然轉化成環境熱的速度是很慢的。
哪怕地脈裡的魔力枯竭，地表的魔力也沒有道理無緣無故消失。
像老開發區那樣的，那種可怕的魔力濃度，幾百年都不會少多少……
“莫文？”
莫文還在思考，擺了擺手：“等一下。”
然後，一隻手就扒上了他的肩膀。他一回頭，看見瑞貝卡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帶“和善”的微笑，只輕吐了五個字：
“讓一讓，謝謝。”
莫文突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座位上的劉湘沉早就回到教室的另一邊，而大多數同學都已經坐回座位。他的沉思擋住了瑞貝卡回座位的路。
哦，上課了。他有些難爲情地進了座位，不太好意思看瑞貝卡。打開課本之餘，他用餘光掃見教室的另一端，劉湘沉正打着誇張的口型：
下課再來找你。
這衰人……算了，還是先上課吧。比起劉湘沉那根竹竿，莫文更害怕自己剛纔的舉動，會不會惹瑞貝卡生氣……於是他也沒看她，只是很小聲地冒了一句：“對不起……”
反倒是瑞貝卡很驚訝地看了他：
“啊？怎麼了。”
“沒有，沒怎麼。”
女孩似乎有些不耐煩，至少看上去是的。她偏過頭去，還不忘補刀一句：
“神經……”但她嘴角卻是稍稍向上翹起的。莫文也能瞥見這一抹笑意，心情一下子就不沉重了，連枯燥的數學課都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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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下課，劉湘沉又來了。這次瑞貝卡沒離開座位，所以他選擇了莫文的前桌。這是大課間，又恰逢小雨，不用做操，所以談話的時間會異常充裕。
“誒，我想起個好玩的事情來。”
莫文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因爲這貨往往口無遮攔，在女生面前也會提一些下三濫的話題。
“我上週末逛那裡的時候，看到一堆情侶在那裡……嘿嘿。”
瑞貝卡本能地皺了眉頭，也沒說什麼。莫文反倒鬆了口氣，因爲他的措辭只會顯得他本人猥瑣，而不會產生過於壞的影響。
而劉湘沉的猥瑣是一件衆所周知的事情，同班同學還經常用自己和他做品行上的對比，時不時發出感慨：“爲什麼一個乖乖正正，一個猥猥瑣瑣的人，還能玩得不錯？”
“所以呢？”
“這就很能證明，那裡已經一點問題都沒有啦！都有人肯帶金髮洋妞去那裡‘享受青春’了誒！誒我跟你說，那個女的，好——漂亮！還是金髮！外國的！我當時手電筒一打，照在他們身上，就看到那個女的騎在男的身上，哦喲情意那個濃哦！一副要開乾的架勢——”
“停一下，劉湘沉同學，學校不是用來給你現場創作低俗書刊的。”瑞貝卡及時出言制止，而竹竿只是嘿嘿一笑。但莫文的腦海裡產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聯想。
他想到，瑞貝卡的後媽，也是個極漂亮的“金髮外國妞”……倒不是他懷疑瑞貝卡的家庭作風，只是莫名就會有這樣的聯想罷了。“人總是傾向於把自己的見聞聯繫起來”，莫文這樣說服自己，同時告誡自己不要多想。
“怎麼樣？想不想去？就這週末，不行就下週末。”畢竟，週末纔有機會跟着那些“劣跡分子”從宿舍偷溜出去。
“等等，你們要去幹嘛？”結合竹竿同學先前的發言，瑞貝卡很合理地產生了一些奇怪的猜想。這不能怪她，畢竟她沒聽着前半段。
劉湘沉再次嘿嘿笑，一副得意的樣子：“想什麼呢，我們要去探險！老開發區！”
瑞貝卡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和上節課間的莫文相似。但她沒有急於發表意見，而是假裝不在意地聽着。
“考慮好了沒？”
對於劉湘沉，他只是天性好玩好刺激，所以老開發區探險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好玩的事”。但對於莫文，這意義重大——老開發區充斥着……至少曾經充斥着魔力，是他離自己夢想世界最近的地方。
深思過後，莫文輕輕答了一句：
“去。”
這是他出生以來做過的，一個最大膽、最冒險的決定。這意味着溜出宿舍、夜不歸宿，以及挑戰這座城市最危險的地塊。
他確實一直很乖，也不會去危險區晃悠，但他很渴望田西同那樣的工作，渴望融入那個高等魔法構成的世界裡去。此時，他完全被自己的夢想矇蔽了雙眼，認爲再大的危險也並非不值得挑戰，何況已經有人平安歸來。從現象上來說，那裡真的安全了也說不定……
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只不過他沒注意到，他身旁的瑞貝卡，吃驚的神情已經有些壓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