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種主宰境的強者心境也會變化起伏,好似前幾日最初發現賢一的身份欣喜若狂,如今卻像農夫看待散養的雞一般不經意。
賢一用右手支撐着從岩石上緩緩站起,破碎的骨骼刺痛着血肉,疼痛感像連綿不絕的潮水般席捲而來,拉扯着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十分惱怒,不由得破口大罵:“真是個瘋子!你這是虐待俘虜!壞了條例要被唾棄!”
王雪峰走路的速度放緩了一些,頓了頓,說道:“你不要吵,我在思考問題。”
賢一愣住,不由得跟着他的話問道:“什麼問題?”
“能有修行潛質的人,從人羣中挑選不過萬中之一。不能修行,便是不能擺脫束縛,在昊天之下始終是被壓得擡不起頭的螻蟻。”
王雪峰說道:“然而就算能修行,大多數的修行者還是一生無爲,境界很糟糕,這種人真正的意義上只不過比那些螻蟻強壯一些罷了,沒有區別。”
賢一剛想擡手指着王雪峰的後背,卻被動作拉扯到體內的傷口,倒吸一口冷氣說道:“你能不能說些簡單的?”
不是聽不明白,而是不相信殺人不眨眼,衣衫上不染鮮紅的王雪峰,會有一個替全天下人着想的遠大抱負。莫非他想拯救世人?這是當年佛祖在凡修行纔會做的事情,他是王雪峰,便不會這麼做。
王雪峰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因爲忍着疼痛而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的賢一,說道:“或者從本質上,人類是劣等的種族,只有極少數,千萬億萬中的一例纔會像我一樣突破那道門檻。”
賢一嘲諷道:“你想所有人都是主宰?那豈不是就像路邊的大白菜一樣?街頭買菜的大媽和賣菜的大嬸因爲一文錢而吵起來大打出手,最後把整個長安城都毀掉了?”
誰知王雪峰聞言後慎重點頭,思考了許久後說道:“或許那個時候,乃至完成這一步的更早之前,人類因爲空前的強大,早便已經離開了這片土地,去探索更多的地方。”
“探索哪裡?”
王雪峰指着頭頂上的天空,說道:“星辰大海。”
賢一張口想反駁,卻發現對方說的極有道理。如果億萬的人都和王雪峰一樣強大,那麼整個人類的腳步將會邁出多遠?當他還在這樣想着的時候,王雪峰的一句話像是冬日躺在溫暖的被窩間被人潑了一盆冰水,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然而我之前說過,人類是劣等的民族。你可聽說過遠古巨龍?它們每一條都無法想象的強大。不用修煉,不用服用任何的丹藥和藥材,成年便擁有比主宰境更強大的力量。人類如果也想達到這一步,或者應該先徹底毀滅。然後在無盡的時間長河中,等待再一次的新生。”
“瘋子!神經病!你居然想毀滅整個人族!”賢一怒聲大罵道。
王雪峰微笑搖頭,緩緩說道:“我只是在思考,還沒有打算這樣做,畢竟太危險了。如果出現一點意外,那便是無法承受的代價。”
“思考什麼?有什麼值得思考的?光想一想便是大罪!我看你面色蒼白卻前額紅潤,想必身旁沒有過女子陪伴,不如我給你介紹一位,兩人在月光窗沿旁邊談談理想和抱負,豈不美哉?”
情急之下的賢一開啓了不要臉的模式,然而他哪裡有女子可以介紹的?認識的楚餘肯定捨不得,唐小佳的話許龍虎必然大怒,鬧不好還要拍案反抗。除此之外,便只有前年剛來長安時,遇見的醉生樓那名迎客的老鴇?
想着這些的時候,王雪峰卻是沒聽見一般,面容隱約露出躊蹴,說道:“生存還是毀滅,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莫非這麼簡單的對錯之別,你也分辨不清?你從那雪原上出來之前,大法師沒有教過你?”
“小孩子纔會分對錯,成人只分利與弊。”王雪峰繼續朝着山崖下山的路走去,說道:“除了你以外,我沒有同任何人說過,便是大法師也不知。”
賢一在身後不解,問道:“這是爲何?”
“因爲你同我一樣,是潛質不一般的年輕人。他們那羣人都老了,自然聽不明白我的想法。而這個世界雖然暫時是他們的世界,但終究以後他們都會死,這個世界,便會成爲我們年輕人的世界。”
半個時辰後兩人從山崖上走了下來,山崖並不高,也許是因爲賢一身體不便的緣故才耽誤的這麼多的時間,或許也是因爲王雪峰並不着急。
是的,他肯定不着急,不然哪個主宰境的修行者會願意花上一兩個時辰的時間去爬上附近最高的山,只爲了離的太陽更近,眯着眼睛看的更仔細一些?賢一心中這樣想着。
距離國師被擒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兩人始終走在不見人煙的山間小路上,穿梭在及腰深的野草叢裡面。雖然不知道外界的消息,但能想象得到是何種的暗流洶涌。
消息不能公開,否則會引起大亂。同時至少有十萬的人會在各地搜尋,而對待其中泄露消息的人絕對不會手軟,只希望劊子手的刀鋒利,能多砍幾個頭而不會鈍的太快。
賢一擡了擡脖子好讓視線更遠一些,有些擔憂,同時還有些茫然。
“如果這樣走下去,按照這個速度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走到頭,到時候我還沒有被大法師處死,就會活活被你給折磨死。”
身體內的骨骼不知斷了多少處,如果換成常人早便屍體都涼透了,再好的情況也要躺在牀上幾個月不能動彈。因爲修煉丈六金身的緣故使得他的身體要比尋常修行者強悍上許多,但血肉之間的疼痛無法避免,自然是折磨。
“用不了兩個月的,你放心吧,我相信你。”王雪峰也看着北方,似乎目光穿透過了無數座大山和城池,看見了雪原深處屹立的那座城池。
“況且元老會和大法師這種老人都怕死,怎麼敢對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