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從書鋪出來,眉頭緊鎖,這次抄書換了200文,應該夠交稅了。自己再抄幾本書,便可開始還大伯家的債務。擡頭髮現天色有異,感覺要下大雨,腳步不由急切起來,從縣城回去要一個半時辰,希望能趕在下雨前回家。
走到半路,大雨傾盆而下,宋辭趕緊跑到路旁的破廟避雨。
這裡本是城隍廟,後來開始敗落了。中間的佛像已經是破舊不堪,宋辭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避雨,便開始查看揹簍裡的書籍是否完好。這次他接的是最新的話本,聽掌櫃說這個話本很受那些富貴人家喜歡。所以報酬也比較高,抄寫一本有三百文錢。宋辭不由開始翻看起來。
正看到書生進破廟避雨,半夜聽到一女子的哭泣聲,前去查看。宋辭背脊發涼,因爲他真的聽到了女子的低吟聲,不由嚥了咽發乾的喉嚨,以爲自己聽錯了,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乞丐都不住這。
“嗯…”聲音似泣非泣,宋辭感覺自己沒有聽錯,壯着膽子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佛像後面,楚歌痛苦的低吟,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她三日前在一處河邊醒來,頭上還有傷,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只能跟着人流往前走,一路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他們是難民,北方發生了旱災,他們那個地方受災不是特別嚴重,但是很多人也活不下去,只能往南逃。楚歌不記得自己是誰,只知道自己叫楚歌,還有一些很虛幻的記憶,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裡高樓大廈,無比繁華,她把這裡稱爲古代,楚歌想,那可能是前世。
她走了三四天,那些人看她孤身一人,便有人開始對她不懷好意。楚歌只能跟他們分開走,他身上東西不多,一套換洗的衣服,一支髮簪,還有幾兩碎銀。他不敢進城。只能先找個破廟休息再做打算,她沒有路引,很多地方都去不了,而且她對這裡不瞭解,又是孤身一人在外面太危險了,她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最好能有個明確的身份。卻不想這佛像上忽然掉下來一塊,直接砸她身上了。
宋辭走到佛像後,看到一個女子背對着他,抱着自己的腳痛苦的低吟,不由壯着膽子問道:“姑娘,你沒事吧!”楚歌轉頭看去,男人穿着一身麻布短褐,衣服漿洗的有些發白。身長纖長,偏瘦,雖然面色微微發黃,略帶一些憔悴,但五官俊逸,目光清正。楚歌心下一轉,道:“公子,奴家被上面掉下的土塊砸傷了。”說着揉了揉眼睛,嚶嚶的哭起來。
好不容易來個人,先賴上他再說。不都說男人喜歡小白花嗎?
宋辭見這姑娘一身衣服已經破舊,髒的看不出顏色,臉上更是烏黑一片,頭髮蓬亂,一雙眼睛確實靈動清澈,以爲她是乞丐,不由有些憐惜道:“姑娘傷的嚴重嗎?這寺廟本就破敗,外面還下着大雨,姑娘先挪個地方,免得一會再傷着你。”
話音剛落,只聽“嘭”的一聲,楚歌上面再掉下來一塊木板,差一點砸到腳上。
楚歌:“…!!”
宋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宋辭一時也覺得自己烏鴉嘴。
“閉嘴吧你!”楚歌覺得自己很倒黴,怎麼遇上這麼個烏鴉嘴。
隨即想到自己還要他幫忙,便忙低頭裝嬌弱:“公子可否扶我起來,我腿剛傷到了。”宋辭正尷尬不已,聽到楚歌的話,趕緊上前扶起她,說道:“姑娘,你沒事吧?”把她扶到自己剛休息的地方坐下,無措的看着楚歌。楚歌見狀,趕緊說:“小女子傷着了腳,怕是走不了了。”
宋辭問道:“姑娘家住何方,家中還有何人,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楚歌用手捂着臉,哽咽道:“家中遭了旱災,父親帶着我們逃亡,家中親人都沒了。”說着嗚咽着哭了起來。宋辭一時也是無措,“這…這可怎麼辦?”
楚歌見狀:“還望公子能收留小女子一些時日,小女子他日定結草銜環相報。”
宋辭聽楚歌所言,覺得她不是普通的農家女,“那姑娘可還有其他親人,我…”宋辭想着,帶她回去肯定不行,不說這姑娘身份不明,就是他家中還有殘疾的父親,病弱的母親和年幼的弟弟,自己並未娶妻,帶着一個姑娘回去該怎麼解釋。
楚歌見宋辭遲疑:“小女子聽聞有一個遠方舅舅在京中做事,只是京都太遠,我未出過遠門,我…我…”說着低頭哭起來,先胡謅吧,先應付過去再說。就不信宋辭還能不理他。
“公子可是有不便之處,那…那便算了。”楚歌柔柔弱弱的說着,眼睛被她大力揉搓下已經通紅一片,藉着衣服掩飾,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擠出了幾滴眼淚。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狼狽模樣,臉上髒兮兮的,眼淚流下來,更是毫無美感,更顯滑稽。
宋辭正想辦法。說:“姑娘,我…”,楚歌一看就知道他要拒絕,索性也不裝了,“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被石塊砸傷,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我一個大姑娘都沒介意跟你回去,你還介意什麼。”說着,兩隻眼睛瞪着他,因爲生氣,臉頰更是圓鼓鼓的,比剛剛柔弱的樣子順眼多了。
宋辭見這,也被氣笑了,說道:“石塊是自己掉下來的,跟我有何關係,你這話好沒道理。”
“我說有關係就有關係,再說我一個弱女子,你難道就將我丟這裡自生自滅,你還是個讀書人,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楚歌說着,拿起他旁邊的書,卻發現是話本子,書中翻開的那一頁寫的正是書生和女子在破廟中做着不可言說的事情,不由臉熱道:“果然不是正經的讀書人,看這些…這些…”,說着:“你如果不把我帶回去,我就…我就把這事說出去。”
宋辭看她拿着話本,也是尷尬不已。只能向他解釋道:“不是我不管你,而是我並未娶妻,你跟着我回去對你的名聲不好,而且家中還有病弱的父母和幼弟,實在是…”頓了頓又說到:“你被掉落的石塊砸中並非在下之過,你這是!這是栽贓嫁禍。”
楚歌聽他這麼說,也知道他不好忽悠,於是馬上就扮可憐:“我知道,嗚嗚…我也沒辦法,我沒有路引,哪都去不了,而且我孤身一人,嗚嗚…他們都欺負我,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現在都被他們給欺負了。嗚嗚…我…我怎麼這麼可憐啊,阿爹,你怎麼捨得丟下我,嗚嗚…哇!”。楚歌說着,從小聲嗚咽,後面更是大聲哭泣,她也不是裝的,這段時間她一直流浪在外,擔驚受怕的,現在整好哭出來了。
宋辭聽到這,也是憐惜,忙安慰道:“姑娘,你別哭了,我…我也是沒法子,你跟我回去,可能連飯都吃不起,而且,你一個姑娘家,對你名聲有損,你這…”。
楚歌聽到這,知道他心軟了,馬上說道:“沒關係,你只要收留我就好了。對外…你就說我是你遠房表妹或者是你買來的丫鬟也行。”
宋辭無奈道:“我家的親戚都在本縣,哪來的遠房表妹,家中一貧如洗,更不可能買得起丫鬟。”楚歌聽着,順口回道:“你不是說你沒有娶親,那你就說我是你的未婚妻。”
宋辭一怔,結結巴巴的說道:“這怎麼可以,這…娶親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如此…如此…”。楚歌瞪着他,“我是說如果,又不是當真。”宋辭忙擺手道:“這…這也不成,這對你名聲有損。”楚歌說道:“都要活不下去了,還管什麼名聲,再說了,實在不行你娶我便是,難不成我還配不上你。”
宋辭:“…!!!”
楚歌嬌蠻的瞪着他,心想哪來的書呆子,小說裡不都說書生遇到一個女子就走不動路,然後便成就好事的嗎?怎麼這人這麼迂腐,她倒貼都不要。不行,必須跟他回去,她在這裡呆了兩天都沒見人來,晚上還非常冷,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必須跟着他。
“這裡不是廟宇嗎?我們便對着佛像拜堂,結爲夫妻。”說着便去拉宋辭。宋辭伸手去推她,卻發現這姑娘看着嬌小,力氣卻極大。推拉間,便在佛像前拜了堂。宋辭渾渾噩噩的看着楚歌,只見她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眼,一口氣上來差點把自己憋暈過去。
楚河拉着他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相公了,你什麼都要聽我的,不然…”只見楚歌微微一笑,撿起地上的木棍,朝牆上一揮,“嘭”一聲響,牆上開了一個大窟窿。大風夾着大雨飄了進來。
宋辭:“……”。
唯一能避雨的地方也被楚歌給砸破了。
楚歌:“……”。
她尷尬的一笑,:“哈哈哈,正好,我們能回家了。”
宋辭:“……”。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