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昭昭掰着手指,將十根手指頭數了幾個來回,都沒算明白這個數。
但聽到有錢拿,小傢伙還是點了點頭,假意挽了挽袖子,嘿咻嘿咻地走到井邊去。
噗通——
昭昭把葫蘆瓢放了下去,聽見下邊傳來的響聲,昭昭小心翼翼地往井裡瞄了一眼,拽了拽繩子。
回想着男人示範的流程,昭昭扯着繩子,慢慢向後退去。
“嘿咻,嘿咻。”
小傢伙邊喊,邊賣力扯着繩子,眼看着那瓢要被拽上來了,等昭昭往其走近,繩子一鬆,它又往下掉了點。
這一來二去的,瓢內的水也灑的差不多了。
昭昭看着倒在桶裡的幾滴水,回頭看見男人揶揄的眼神,她鼓了鼓腮幫子,再度把瓢丟了下去。
“昭昭可以的。”
這一次,昭昭就站在井邊,感覺到下面瓢的重量後,她一圈一圈地把繩子捲到自己的手腕上,慢慢將水瓢提上來。
“成功啦!”
當看到滿滿的一瓢水被自己晃悠悠地倒進木桶時,小傢伙別提有都高興了。
彷彿看到水桶就要滿了一樣,更加賣力地重複着剛剛的法子。
系在水瓢上的,是那種很粗糙的麻繩。
平日裡就算是幹慣農活的人,扯拽着繩子的次數多了,手上都會留下一些痕跡。
久而久之,就會結成厚厚的繭子。
大人如此,更別提昭昭這細皮嫩肉的了。
粗糙的麻繩被昭昭勒緊,上面突起的毛刺紮在她的手臂上,隨着她的動作來回摩擦着。
就這麼來回幾次,昭昭的手臂都磨紅了一大片了。
仔細瞧着,有些地方還破皮了。
日頭下,昭昭的臉也被曬得紅撲撲的,額前的頭髮被汗浸溼,緊貼在皮膚上。
小傢伙卻好像沒有感覺到疼一般,胡亂地擦了一把滴下來的汗,就又投入到打水的工作中。
漸漸的,看到木桶裡的水過半了,昭昭臉上的笑容就更甚了。
男人一直在旁邊看着,尋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下後,便開始叨叨了起來。
“你們現在的小孩啊,就是沒受過苦,纔會什麼都不會,一天到晚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病的,多幹點活,還皮實一些。”
“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每天還要去餵豬呢!哪像你們現在……嗐,打個水,還能賺錢。”
昭昭聞言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他,不解道:“可是叔叔,我三叔說沒本事的大人,纔會讓小孩子一直過苦日子,而且,幹活跟生不生病有什麼關係?”
“叔叔你有孩子了嘛?你的孩子在過苦日子,是不是叔叔你沒有本事呀?”
“人小小的,歪理倒是不少……”男人語噎,撇了撇嘴,“你們有錢人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們的出身,哪能跟你們比啊?”
他們生來就比別人差了一大截,還談什麼本不本事的?
“快乾活!不然不給你錢。”
許是昭昭的話刺痛了男人的某個點,看着眼前小孩的一件衣服的價錢可能都頂了自己好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收入,男人臉色沉了沉,對昭昭大聲喊了起來。
昭昭撅了撅嘴,“哼”的一聲,繼續幹起了自己的活來。
“叔叔你說的話纔是錯的,昭昭小人不計大人過,纔不跟你計較!”
男人“切”了一聲,雙手環胸,翹起了二郎腿來。
“你得慶幸你不是我的孩子,要不然……”
光敢頂嘴,他就開揍了。
而且,還是個女孩。
女孩有什麼用,養大了還不是潑出去的水?
亦或者——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看向了方纔鬧出動靜的房間。
“沒嫁,都不知道還會出什麼意外呢……”
他低低呢喃了這麼一句,眉頭一皺,瞅着從剛剛就沒有了動靜的房間,起身朝之走去。
房間門上,被扣了好幾道的鎖。
男人把鎖一道道打開,在要推開門的時候,身形一頓,倏而回頭朝昭昭看去。
見她並沒有朝這邊看過來,他眉頭舒展了下,迅速推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煤球邊心疼着自家小主人,邊咬着繩子跟昭昭一起拽着。
忽然聽到聲響,貓咪的耳朵支楞了起來,尋聲望去時,正好瞧見男人閃進去的身影。
想到男人之前說讓昭昭不能靠近的事,煤球從昭昭身上跳了下來,朝之湊了過去。
發現門被關嚴實了,煤球便利用自己身材的嬌小,跳到了窗戶邊上,睜大着貓瞳朝裡面望着。
但因爲玻璃的反光,小傢伙看得並不真切。
想了想,煤球擡頭看着上面的屋頂,三兩下跳了上去。
它在屋頂上徘徊着,正想像電視裡看到的那樣,尋得哪一塊瓦片比較鬆,能夠讓它拆開時,底下突然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煤球一頓,下意識看向了昭昭。
發現小糰子不知什麼時候也停下了手裡的活,好奇地往這邊看。
昭昭盯着緊關的木門,眨了眨眼,忽的走了過去。
“啊!”
然而才走到半路,裡面就突然傳來了一聲女人尖銳的喊叫。
繼而,又是一陣東西摔落的聲音。
過了一會,男人捂着半邊臉走了出來。
一扭頭,正好對上了昭昭朝這邊看過來的視線。
男人步伐一滯,眼神有些閃躲,似乎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屋子裡發生了什麼。
迅速鎖好門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了皺巴巴的二十塊錢丟給昭昭。
“你走吧,這裡不需要你了。”
昭昭皺眉,“可是昭昭還沒有打滿水,水缸裡的水也沒有打滿。”
“我說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了,去去去,趕緊走!”
男人語氣卻變得不耐煩了,邊說邊朝昭昭走去,推着她往大門口那邊走。
昭昭拿着那張皺巴巴的鈔票,趕在男人要將她推出去的的時候跳到了一邊。
“可是,你沒有給到昭昭足夠的錢,這裡是二十,不是四十,四十,是得給昭昭兩張二十。”
男人眉頭緊蹙,回頭看了眼房間那邊,發現煤球還擱在那,而且剛好從房頂上跳下來時,他的臉色便更沉了。
他走過去抓住煤球的後脖頸,把它拎起來一把丟給了昭昭。
“我說二十就二十,帶着你的貓趕緊走!再不走,我連二十都不給你!”
他揚起手,似是要打人,隨即瞥到一直沉默的跟拍和攝像機,才生硬地放下手,只趕着昭昭走。
“喵嗚!哈——”
護主的煤球衝他哈着氣,蠢蠢欲動地想衝上去給男人一爪子。
下一秒,昭昭卻抱緊了它。
昭昭擡頭看着男人,氣鼓鼓道:“叔叔你是壞叔叔,你明明跟昭昭說好是四十的。
而且,是你不讓昭昭把活給幹完的!你一個大人,怎麼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