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葉姐母女送了回去。”黑衣男子走至沈建安身邊,低聲道了一句。
男人的面色依然是冷寂的,只點了點頭,言道;“告訴典當行的掌櫃,切記不要讓她知道是誰買下了那些地。”
“屬下知道。”
沈建安將眼眸轉回窗外,目送着那輛三輪車緩緩從醫院中駛出。久久,不曾轉回視線。
————————————
回到家,將母親安頓好,葉雪妍便匆匆趕到李公館,將弟接了回來。姐弟倆走巷口,只見一個男人頹然的坐在那裡,腳旁,隔着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哥!”葉雪妍驚呼一聲,奔到了男人面前。
葉風豪穿着一件軍裝大衣,可是手腕,脖子上,盡是累累的傷痕。連同臉頰上,也是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也不知道是怎麼傷着的,長不過寸許,卻又深又闊,翻起了倆邊赤紅色的皮肉,雖然已經結痂不再出血,但那張原本俊秀的臉,此時卻是讓人不忍心看下去。
他從前便是偏瘦,現在更是瘦骨嶙峋,更兼得身上都是傷,看上去簡直形如鬼魅,滄桑的不得了。
葉雪妍只一眼,淚水便嘩的落了下來,哽咽道;“哥,你這是怎麼回事?”
葉風豪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哥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從前線回來了,你哭什麼?”
葉雪妍止住淚水,只用手在臉上胡亂的擦了一把,將行李爲他拿起,言道;“怎麼不回家?”
葉風豪抱起了弟,不好意思的了句;“我剛從醫院回來,知道了娘已經做過手術,我這個樣子,實在沒臉去見她。”
葉雪妍輕嘆一聲,不再多,只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燒起了一桶熱水,讓哥哥洗了個澡。又拿起葉風豪從前在家的衣服留他換洗。
做好這一切,她又跑到廚房,爲葉風豪做了一大碗熱湯麪。待他吃着的空檔,取出一些傷藥,將他裸露在外的傷口細細上了藥。一碗熱湯麪下肚,葉風豪的精神才恢復不少。
至此,葉雪妍才領着他,去見了母親。
“娘——”葉風豪撲通一聲跪在了母親面前,葉母只睡在那裡,正眼也不曾瞧他一眼。
葉雪妍拉着弟,一同跪在了母親面前,道了句;“娘,哥哥打了勝仗,平安回來了。”良久,葉母一聲長嘆,起身,手指卻一直在哆嗦着,一把將葉風豪抱在了懷裡,淚水滾滾而下。
——————————————
葉風豪只在家待了三天,便趕回了滬城。
這日,葉雪妍從典當行取回了銀錢,沉甸甸的的感覺直讓她一顆心跳的飛快。不成想,那鄉間的幾畝薄田,竟會賣出如此高的價錢。
她的臉含着絲絲笑意,只覺得心頭踏實了不少。這些錢,應該足夠母親這些日子的醫藥費了。
她舒了口氣,想起母親的囑託,便坐了一輛三輪車,向着玉皇山趕去。
這天的天氣是如此的晴朗,天空是瓦藍瓦藍的,透着碧瑩瑩的翠,明淨的像是一面琉璃鏡一般。那大片大片的白雲,便似是浮在鏡面上,逶迤似雪,如同女子的紗巾。
玉皇山向來風景極佳,這條路一側是青山,一側是綠水。其時晚霞滿天,淡金色的夕陽照在溪水上,波光粼粼,奔流蜿蜒,像是一條銀練。而漫天的霞光,襯出遠山淡紫,清溪淺碧,猶如名家筆下的山水墨畫,極爲秀麗。
葉雪妍心情舒緩,望着這一幕幕的風景如畫,脣角更是噙起了淺淺的笑。
車伕健步如飛,終是到了鄭北辰的官邸。未曾駛到大門,便被崗哨攔了下來。葉雪妍匆匆下車,付了車錢,還不忘囑咐車伕留在此處等她。
她吸了口氣,看着那戎裝侍從冷冰冰的臉色,輕聲道;“軍爺,我姓葉,求見鄭司令。”
那侍從瞥了她一眼,道;“我家司令又豈是你見便見的?”
“那,我可以見張副官嗎?麻煩您爲我通傳一聲。”溫婉的聲音,清靈如水。
侍從想了片刻,終是領着她走進了官邸。
不料,張副官見到她,倒是一臉的畢恭畢敬。只驚訝出聲;“葉姐?”
“張副官,我想見鄭司令。”
“請隨我來。”
————————
葉雪妍靜靜的坐在客廳,屋頂上懸着的那盞極大的枝狀水晶吊燈,只照的廳中亮如白晝。
早有侍從爲她端上了茶水,周圍,卻不見一個女僕。她正暗自詫異,就聽得一陣強勁有力的腳步聲向着自己由遠至近,她知道,這是鄭北辰。
她的心,頓時慌亂了起來。
鄭北辰站在那裡,凝視着她。燈下的女子瘦了許多,衣衫是月白色的描春縐,料子本就是輕薄淡軟,下襬處只用絲線繡了一簇折枝落梅,清影橫斜,襯得那素淨的料子倒放佛是月色一般,嫋嫋娜娜的籠在少女纖細的身子上。
“鄭司令——”葉雪妍連忙站了起來,長長的辮子垂在胸前,她整個人,就像是那清雅的玉簪,輕輕的吐着自己沁人心脾的芳香。
鄭北辰一步步的走近,葉雪妍身後便是沙發,卻是無路可退,只得眼睜睜的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彼此間的距離,連呼吸都似是可以感覺到。
“是我疏忽了,”鄭北辰看着她,脣角含着一絲笑意,溫聲言道。
葉雪妍不解的看向他,只聽他接着道;“回頭我將官邸的電話留給你,下次你若要來,直接掛個電話,我會去接你。”
葉雪妍垂下眼眸,沒有應聲,纖纖素手取出一個布包,遞到男人面前,字字清脆;“多謝鄭司令的好意,這次雪妍過來,是要將先前您爲家母墊付的醫藥費還給您,往後,雪妍自是不會再來官邸。”
她的聲音,很是疏離,氣息卻是甜的,一縷縷淡幽幽的香氣,放佛無處不在。
男人卻是一聲笑;”怎麼,這麼快就要和我撇清界線?”
葉雪妍的臉頰頓時紅了,那張瑩潤白皙的臉透出紅暈來,就像那夏天的蓮花瓣似得,從粉嫩的花瓣中透出脈脈的酡紅之色,不出的清麗動人。
“鄭司令的大恩大德,雪妍一直銘感於心,還請鄭司令將銀錢收下。”葉雪妍擡起眼眸,迎上男人炯黑的眸子,溫婉的聲音,卻是散發出陣陣的香寒氣息。
鄭北辰睨着她的臉,瞧着那張嬌嫩的脣畔卻是透着絲絲蒼白之色,他胸口一窒,只道了句;“先坐下再吧。”
葉雪妍卻沒有坐下,只看着男人坐在了自己面前,她的手中仍是捧着那沉甸甸的銀錢,默然不語。
“來人。”鄭北辰沉聲向着門外喚了一句。
“司令!”立時便有戎裝的警衛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
“讓廚房送點吃的過來。”
“是!”
待侍從走後,葉雪妍擡眸,道了句;“多謝司令,我不餓。”
鄭北辰便是一聲輕笑;“誰是給你吃的,我餓了,我自己吃行不行?”
葉雪妍粉臉更是通紅,又羞又惱,當下只將銀錢擱在茶几上,了句;“那雪妍便不耽誤司令用膳了。”
語畢,她轉過身子,便要向着屋外走去。
不料,身後的男子卻是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看着他俯下身子,果毅的面容此時卻是溫柔了不少,只低聲道了句;“生氣了?”
“雪妍不敢。”葉雪妍掩下眸心,側過了身子。
鄭北辰望着她的側臉,薄怒輕嗔的模樣,只讓他的心,怦然一動。
“再過陣子,我便要回東北。”男人的聲音,響徹在耳際。葉雪妍只覺得心裡咯噔一下,卻是涌來一股不清的滋味。
“那雪妍祝司令一路順風。”她不願去細想自己心裡所蔓延上來的情感,完這句話,便要起身離去。
“鄭司令——”她驚呼,卻是男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整個攬在了懷裡。
“我話還沒完。”鄭北辰不理會她的掙扎,緊緊將她箍在懷裡,深邃的眸光滿是暗沉,令人不敢直視。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他的語氣,帶着令人不可逆轉的堅決。
“你回你的東北,我爲什麼要和你一起去?”葉雪妍索性豁了出去,壓下心頭的慌亂,一雙美眸,倒好像是沁在水裡的玉石,純純淨淨的,溫溫潤潤。她完,嘴脣便輕輕的抿起,花瓣般柔軟嬌嫩的嘴抿成一條細細的線條,隱隱透出一股子倔強的神色。
鄭北辰淡然道了句;“因爲你是我的女人。”
葉雪妍又氣又羞,三個字便脫口而出;“你無賴!”
“好,我無賴。”男人便是一聲輕笑,大手仍是緊緊的攬着她柔軟纖細的腰身,心中卻是長長一嘆。他一向自負自己不是貪戀女色之人,不成想此時倒是成了登徒子一般。
“鄭北辰,你究竟想怎麼樣?你是高高在上的東北大帥,我一直尊重你,也請你自重!我雖是清貧人家的女子,可也不願做你的玩物,你若強逼,我橫豎不過一死罷了!”
葉雪妍一張臉滿是堅韌,唯有眼底卻是不斷的落下淚水,梨花帶雨般的楚楚動人。
鄭北辰無奈的看着懷中的女子,心裡卻是涌來密密麻麻的疼惜,他低嘆一聲,道了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