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他在心裡輕聲一嘆。面上卻是溫柔的笑了笑,只將她的身子攬在懷裡,久久沒有鬆開。
晚間,二人依偎在牀上,葉雪妍手裡卻是拿着一個色彩鮮亮,精雕細刻的木頭娃娃。鄭北辰在她的前額落上一吻,笑道;“這是俄羅斯的套娃,在俄國也算是吉祥的東西,我就買了一個,留以後給咱們的孩子玩。”
葉雪妍撥弄着手中憨態可掬的娃娃,好奇道;“爲什麼要叫套娃呢?”
鄭北辰一笑,將她手中的娃娃拿起來,從中間拆開,裡面居然還有一個娃娃,再拆開,又是一個,竟是一個木娃娃套着另一個木娃娃,就像是西洋魔術似的,眨眼的功夫,牀上便擺滿了一個比一個的木頭娃娃。最的一個只有葉雪妍的拇指大,連面目都是模糊不清的,實在是精緻巧,玲瓏有趣。
葉雪妍眼底微微發亮,到底孩子心性未退,只喜歡的不得了。
鄭北辰看着她白淨的手拿着套娃,纖細的指尖猶如雪做的一般,盈盈潤潤,心裡便是一軟,只笑道;“這可是送給咱們孩子的,你倒是先玩起來了。”
葉雪妍被他得臉一紅,將木娃一個個的套好,遞到鄭北辰的手裡,“那我不要了,你收起來,等孩子出世了你在拿出來吧。”
“怎麼,生氣了?”鄭北辰含着笑,將她壓在了牀上。
“別,別壓着孩子——”葉雪妍一驚,連忙出聲。
鄭北辰支起自己的胳膊,在她的脣上偷了個香,眉目間滿是暢快的笑意,伸出手在她的臉頰輕輕捏了捏,道了句;“丫頭。”
葉雪妍躺在那裡,伸出胳膊環上他的頸,“你明天,還要去忙嗎?”
鄭北辰搖了搖頭,眸光中滿是寵溺;“不,我明天在家陪你可好?”
葉雪妍哪裡會不好,只垂下臉蛋,輕輕的嗯了一聲。鄭北辰輕聲一笑,便躺在了葉雪妍身邊,大手依然攬着她,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葉雪妍望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知道他是累的很了,只將被子爲他蓋好,偷偷的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吻。
二日一早,天還未大亮,鄭北辰便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卻不見了葉雪妍的身影。心裡頓時就是一空,睡意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起身,在樓上卻並未找到葉雪妍,便匆匆走至樓下,大廳裡着一盞燈,這個時間,官邸的傭人還未開始走動。只有院子裡,不時有幾聲崗哨的腳步聲輕微的傳來。守夜的侍衛瞧見他,便是啪的一個敬禮。
“瞧見夫人沒有?”他微微焦急起來。
“報告司令,夫人在廚房。”
他聞言,眉頭一皺,大步向着廚房走去。
葉雪妍圍着一件圍裙,頭髮鬆鬆的挽在身後,柔柔順順的垂了下來。她神情專注,脣角卻是含着淺淺的笑意。廚房的案桌上,卻是擺放着一個個的晶瑩剔透的餃子。而她的面前放着一碗水,沾滿面粉的手拿着一支針管,在碗裡抽出一些水後,心翼翼的打進餃子裡去。
鄭北辰不解的看着她,好笑道;“你這包餃子的法子也稀奇,連針管都用上了,那碗裡的該不會是毒藥吧?”
葉雪妍一怔,回過身子看到他,仿似是秘密被他發覺了一般,臉一紅,眸子裡依然是柔和的笑意;“你怎麼起來了?好不容易有時間,也不多睡一會。”
鄭北辰上前,大手撫上她的臉,爲她拭去腮邊的麪粉,溫聲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挺着肚子來給我做早飯?”
葉雪妍垂下眼眸,臉上的紅暈一直延伸下去,竟是連白皙的頸脖都變成了淡淡的粉色。
從成婚後,鄭北辰便是一直忙於軍務,早餐幾乎根本沒有在家吃過。昨晚聽他今天會留在家裡,葉雪妍一早便起身,只希望親手爲他做一頓早餐。
和麪,攪拌餃陷,擀麪皮,包餃子,一道道程序做下來,只將她忙了個不亦乎。直等餃子將要下鍋的時候,她才猛然想起來,餃子餡裡忘記了放鹽。剎那間,她又是懊惱,又是着急,眼圈都是差點紅了起來。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她倒是想起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將事情的經過告知了鄭北辰,葉雪妍巧笑倩兮,眸子裡滿是的驕傲之色,揚了揚手中的針管,十分得意的言道;“你瞧,我想的這個法子是不是很厲害?”
將鹽水用針管打進餃子裡,就連鄭北辰,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法子的確很巧妙。
他伸出胳膊,將葉雪妍的身子攬在懷裡,眸光卻是深不見底。這麼多年來,他不記得自己吃過多少頓飯,冷的,熱的,西式的,中式的。可又有誰,能爲了自己花費如此的心思?
又有誰會在乎他吃到嘴裡的飯菜,究竟是鹹,還是淡?
鄭北辰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涌來一股溫熱,顧忌着她腹中的胎兒,環在女子腰間的雙手卻不敢十分的用力,少頃,他微微一笑,道了句;“快把餃子送下鍋吧,我餓了。”
葉雪妍抿嘴一笑,雖然已經有了五個多月的身孕,腰身卻仍是輕盈而纖細的,猶如一隻燕子一般,輕輕巧巧的轉過身,煮起了餃子。
“嚐嚐,熟了沒有?”待雪白的餃子從鍋底浮上來,葉雪妍用勺子舀起了一個,放在脣邊吹了吹,送到了鄭北辰面前。
鄭北辰從身後抱住她,噙着笑意,將餃子一口吃進了嘴裡。低眸,看着懷中女子眸光裡滿是期冀的神色,那圍裙十分的寬鬆,虛虛籠籠的罩在她的身上,那樣一種平實而安定的幸福便從心底一絲絲的蔓延了上來。
“熟了,好吃。”他的眉眼溫和如斯,只簡單的道出了四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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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捲雲涌,不過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天色卻是暗沉了起來。
鄭北辰一身校呢的軍大衣,從防彈汽車上走下,來到駐紮在滬城郊區的軍營裡,視察新編五十七師的軍事情況。
戎裝的崗哨瞧見他,便是啪的一個敬禮,聲音更是轟隆隆的如同打雷一般。
鄭北辰面色嚴峻,只伸出手,回了一個軍禮。五十七師的師長得知消息,一路跑趕了過來。
“新兵訓練的如何了?”他淡淡開口。
五十七師的師長面色恭敬,立正着身子,恭聲答道;“報告司令,新兵訓練一切都是按照司令的指示進行,一日也未敢鬆懈。”
鄭北辰略微頷首,“好,我去看看。”
訓練場,密密麻麻的新軍整齊列一的站在那裡,待看見鄭北辰的身影,一個個都是將脊背挺得筆直,站的如同釘子一般,接受着長官的審閱。
鄭北辰凌厲的銳目在衆人面上掃過,卻是沒有登上主席臺,只一言不發的一步步的向着新兵們走去。
驀然,他停下了步子,五十七師的師長心頭立時就是一緊,果然,男人冷冽的聲音響在耳際;“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士兵,臉頰上有着一道十分明顯的掌印,顯是方纔剛被人打過。
師長額上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卻不敢不答;“司令,這個新兵不服從管教,被他們連長教訓了二下子。”
鄭北辰目光森然,筆直的射向五十七師的師長,冷寂的語氣裡不含一絲溫度;“把那個連長給我找出來。”
不多會,一位三十來歲的戎裝軍人自人羣中走到鄭北辰面前,啪的一個立正,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軍禮。
鄭北辰眉眼皆是掩在了軍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他指向那被打的新兵,開口言道;“這是你打的?”
那連長心裡一慌,卻還是硬撐着答道;“回司令,這個新兵耽誤訓練,屬下只是給他一個教訓。”
鄭北辰盯着他,淡淡道了一句;“鄭家軍的軍紀裡,三條是什麼?”
那連長全身一震,聲音卻是莫名的開始發顫;“回司令,三條是,對新兵,不準打。”
“很好,”鄭北辰點了點頭;“既然知道,又爲何要違反軍紀?”
那連長低下頭,一滴汗珠順着他的臉頰流到了脖子裡,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着,良久沒有出聲,鄭北辰一直站在那裡,只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他終是再也受不了,撲通一聲跪在了鄭北辰面前。
“司令,我錯了。還請您恕罪。”
鄭北辰抽回視線,看向五十七師的師長,淡漠的語氣聽不出一絲的喜怒,只簡短的道了句;“按律處置。”
“司令——”連長面色一白,希冀着鄭北辰可以收回成名,無奈男人的身影卻是連頭也未回,繼續向前走去。
他這個連長,今天便是做到頭了。
以治軍嚴厲著稱於世的鄭北辰,鄭家軍的士兵如嚴重違紀,必打軍棍,但卻又主張“八不打”。
一、長官生氣時,不許打。
二、士兵勞碌太過時,不許打。
三、對新兵,不許打。
四、初次犯過者,不許打。
五、有病者,不許打。
六、天氣過熱過冷時,不許打。
七、飽飯後及飢餓時,不許打。
八、哀求落淚時,不許打。
世人皆道他帶兵嚴謹,卻鮮少有人知道他除了嚴以外更有仁的成分在裡面。此外,無論他身處多高位階,即使如今官拜司令,在戰場上,他也總是與士兵吃一樣伙食,也和士兵們一起勞作,所以所有的鄭家軍官兵都願意和他生死與共。
視察完五十七師的軍務後,他坐上車,冷峻的神色間,細瞅下去,一抹無奈之色,充斥在他的眉梢與眼角。小說傾世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