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何婉汀率先把自己撇了個乾淨,“你瞅瞅我長的這副模樣,再看看玫琳,就知道我絕對不可能是洛神花。”
何婉汀五官清秀,但因常年在鄉下支教,膚色暗沉、眼生細紋,整個人顯得比同齡人要老些。與保養得當的玫琳相比,確實要遜色許多。
“況且,我每年六月乘船並沒有與水手有過接觸,因此斷斷不可能是我。”何婉汀一氣呵成。
“也不是我。”玫琳懶懶道,“就算是,我也不要接受他的信。”
書玉撫額:“罷了,我去找邱萍萍和褚庫爾。興許她們中有一人就是洛神花。”
玫琳道:“先去找褚庫爾吧,個人認爲邱萍萍的可能性實在比較小。”
三人齊齊來到了褚庫爾的房間外。
書玉敲了敲門,裡頭並沒有迴應。
“不在麼?”何婉汀道。
碧璽微微蹙眉:“這位小姐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唯一一次出房間也戴着網兜女士帽,看不清容貌。”
玫琳微訝:“這樣看來,不是她吧。她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那位水手先生根本沒機會見到她,怎麼可能一見鍾情?”
書玉凝眉。若果真如此,那便確實不可能是這位褚庫爾小姐了。
難道真是邱萍萍?書玉心裡打了個突。
邱萍萍的房間裡依然沒人。
玫琳聳聳肩:“算了,我看她是洛神花的可能性不大。”說罷拉着何婉汀就要離開。
書玉忽然一頓,道:“你們先走吧,我回房間拿樣東西。”
“好。”何婉汀點頭,“我們先走了。”
待二人離去後,書玉並沒有挪動腳步,只靜靜地站在邱萍萍的房門前。
她在心裡默唸着數字,果不其然,數到第十三的時候,門內傳來了響動。
門板後悉悉索索一陣摩擦,繼而門把被擰開了。
書玉趁着門開啓的縫隙,如泥鰍般閃身進門,迅速反手落了鎖。
門內人吃了一驚,條件反射就往臥室內的大牀方向跑,一骨碌滾進了被子裡,沒動靜了。
書玉泰然自若地看着那人一氣呵成地把自己裹成了一顆球,悠悠道:“喲,出息了,躲在女人的房間裡做什麼?”
牀上的那顆球微微一顫,終於露出了一個腦袋。
書玉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人面前:“賀子池,你知不知道你還欠我一株西府海棠?”
賀子池嘿嘿笑了幾聲:“哦,最近事情太多,忘記了。”
書玉笑得溫婉:“這樣啊,那你還記得什麼事?”
賀子池訕笑。
“你怎麼會在邱萍萍的房間裡?”書玉皺眉,“難不成你倆郎情妾意生米煮成……”
書玉不過隨口一調侃,誰料賀子池突然大吼了一聲,滿眼充血地瞪着書玉。
心裡一咯噔,書玉遲疑道:“難道我……無意中戳中了事實?”
賀子池雙目噙淚:“書玉……”
書玉嚇了一跳:“你真把貞操弄丟了?”
“嗷!”賀子池又吼了一聲,“老子沒有!老子的貞操還在!”
書玉無語地看着暴走的賀子池:“那你急什麼?”
賀子池的氣焰瞬間小了下去:“就是……就是……”
書玉不耐煩:“你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幹什麼呢?”
賀子池頭一次對這個問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我很扭捏嗎?”
書玉面露古怪,自張宅流光夜宴一別,賀子池怎麼處處不對勁,神經大條如他居然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扭捏?
“賀二,”書玉走近了一步,俯身正視賀子池,“我覺得吧,你開始長大了。”
賀子池不解。
“我很忙,先走了。”書玉直起身,“以後你如果再有成長的煩惱,可以找組長傾訴。回見。”
賀子池一抖,房間的門已再度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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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寢室艙走出來,書玉百無聊賴地沿着走道往前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後勤艙。
她正要走過後勤艙,卻忽而聽見艙內有人在說話。
其中一個聲音正是阿吉布。
她心念一動,推開了後勤艙的門。
艙內只有阿吉布和花琥珀。
兩人都坐在墊子上,阿吉布捧着個西瓜吃得正歡,花琥珀則捧着一塊布不知在繡些什麼。
“小姐,你怎麼來了。”花琥珀看到了書玉,連忙要站起來。
書玉按下她的肩膀:“坐着就好,我閒着無事,想來瞅瞅後勤艙是什麼樣子的。”
花琥珀淺淺地笑了:“這裡太簡陋,小姐待不慣的吧。”
書玉卻看向她手中的刺繡:“繡的什麼?”只見一方錦緞上繡着幾朵栩栩如生的玫瑰。
“隨便繡些雜花雜草。”花琥珀靦腆地答。
書玉讚道:“繡得真好,預備繡完掛在家裡麼?”
花琥珀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上頭一道脆脆的嗓音搶先答道:“當然是繡來送給心上人咯。”
書玉這才發現,隔牀的上鋪還躺着玳瑁。
花琥珀紅了臉,顯得左頰的胎記愈發紅豔:“別胡說。”
玳瑁咯咯地笑:“哪裡是胡說,你把你的名字都繡在了緞子上,豈不是要讓他睹物思人?”
花琥珀卻囁嚅:“我纔不會……”
“纔不會送出去,是吧?”玳瑁一邊搖着頭一邊坐了起來,“榆木腦瓜,你不和他說你的心事,他哪裡懂?”
書玉卻好奇:“你說你把你的名字繡在了緞子上?”她怎麼看不出來?
花琥珀解釋:“我的小名,叫玫瑰。”說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我長得不好看,配不上這個名字。”
阿吉布突然出聲:“姐姐,你長得很好看。”
童言無忌,最是真誠。
花琥珀有些微動容,紅着臉輕輕敲了敲阿吉布的小腦袋:“人小鬼大。”
“你的心上人現在在哪裡?”書玉問。
花琥珀卻低下了頭:“我不知道。他喜歡着其他的女孩子,我和他沒有說過幾句話。”
書玉瞭然。又是一場單相思。
於是,她趕緊轉移話題:“阿吉布,我來幫你找洛神花小姐好不好?”
小少年猛地一擡頭:“真的嗎?”
“嗯。”書玉點頭,“所以你告訴我,你的哥哥是什麼樣子的,還有,他口中的洛神花小姐又是什麼樣子的。”
阿吉布來了勁,答:“哥哥是一個大英雄,他可以徒手扛動這麼一大艘船。去年遊輪遭遇了暴風,哥哥一個人救了六個和三個旅客,但是他的腿被鐵欄砸斷了。”
書玉心中微微一跳。
“哥哥說,洛神花小姐是他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子。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就像……就像一種甜甜的花泡出來的茶。”
玳瑁噗哧笑了出來:“哎喲,看不出來那個悶葫蘆竟能說出這樣的情話。我真好奇,到底哪一個小姐打動了他的心。”
花琥珀垂着頭靜靜地繡着玫瑰,眼裡也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
“哥哥爲了洛神花小姐專門學了認字。他每天都寫信,可是不敢拿給洛神花小姐,於是就把信燒掉。我阿爹說,哥哥是個慫貨,討不着老婆。”
書玉也忍不住笑了:“還有呢?”
“本來哥哥準備鼓起勇氣把信給洛神花小姐,但是,他的腿傷了,好不了了。他覺得自己配不上洛神花小姐,所以再也不提送信的事了。”
“但是,我覺得哥哥應該把信給洛神花小姐。”阿吉布有板有眼道,“所以我就來了。”
書玉又問:“洛神花小姐的真名是什麼?”
阿吉布不解:“就叫洛神花小姐呀。”
書玉莞爾:“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你哥哥叫她洛神花小姐?”
阿吉布答:“因爲哥哥說,她就是他的洛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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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沐浴過後的書玉溼着發蜷進了辜尨懷裡。
兩人坐在靠窗的軟沙發上,她把今日的見聞說給他聽。
末了,她喟嘆:“是不是很美?水手先生和洛神花小姐的愛情。”
他拿着大浴巾擦着她的發,輕笑:“你這麼容易被打動,爲何當年對我那麼鐵石心腸?”
她咯咯笑:“當年我在考驗你吶。”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考察的結果如何?”
她狀似認真地思索了半晌:“馬馬虎虎吧。”
他失笑:“評價這麼低,我很傷心。”
她忽然問:“今天韓擎找你什麼事?”
他撫上她的腰:“不是韓擎,有人冒了韓擎的名字。”
她驚訝:“誰?”
他漫不經心地答:“一個腦子有病的人。”
“那個人沒對你起懷心思吧?”她有些擔心。
他剛想搖頭,忽而改變了主意。
“有。”他說,“那個女人對我心懷不軌。”
她瞪大眼睛:“女人?”
“嗯。”他嚴肅地點點頭。
她猛地坐起來,上上下下檢查他有無不妥。
他張開雙臂,任她折騰,還不忘提醒:“還是脫衣檢查吧。”
她鼓搗了半天,睡袍早已鬆垮。他眸色漸深,忽而傾身把她壓在身下。
本想叫她醋一醋,奈何他的小女人遲鈍依舊。只好他來下手。
壁燈越來越暗,耳邊唯餘海浪的輕響與六月海風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