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徐致野的辦公室仍舊點着燈光。
徐致野視線一直未離開電腦屏，眼睛酸澀的厲害。捏了捏鼻樑，端起杯子皺了皺眉，撥通內線，“曾岑，咖啡。”
因爲一場突然的事故，整棟MFC燈火通明，相關人員全部都在加班排查安全隱患、設計處理方案、應對輿論攻擊，還要準備上級的檢查。
徐致野前些天因爲等蘇晚，一直拖到很晚纔回家。連續幾天的加班加上今天外出經歷的暴曬，讓他體力有些殆盡，精神也越來越不濟。
門外響了兩聲，徐致野沒移開視線，手指點了點桌面示意曾岑放在桌子上，結果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任何聲音。
有些奇怪，徐致野不耐煩地擡頭，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徐致野立刻來了精神，“蘇晚，怎麼還沒回去？”
蘇晚仍舊是那副神色寡淡的樣子，走到徐致野旁邊掃了眼屏幕上頭密密麻麻的數據，沒回答對方的問題直接說道：“困了就去睡，你熬着能看明白什麼。”
對方是自己女朋友，徐致野也沒必要撐着，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這部分專業的東西我不需要明白，等檢修部直接出結果給我就行。我現在不擔心這一輛車，就怕同批投放車輛都存在問題，這就有些麻煩。”
說完，徐致野長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嘟囔，“怎麼曾岑還不過來。”
拿起電話想要撥通內線催促，“你要喝什麼嗎，給你帶杯熱牛奶吧，這樣你回家好睡覺。”
“不需要。”
其實，方纔就是曾岑給蘇晚打了電話，徐致野從開完會到現在喝了六杯咖啡，曾岑勸總裁休息片刻結果被罵了一通。站在徐致野的立場，公司高層都在因爲這件事加班，他自然不能獨自休息。
曾岑沒辦法，這纔給了蘇晚打了電話請求支援。
按照蘇晚的性格，以前是不可能管這種閒事的，不過她對今天的安全事故卻有幾分興趣，便直接過來了。瞧見徐致野，今天對方在會議室講的話便又浮現，這人雖然傻歸傻，但不可否認在總裁的位置上做的卻有屬於自己的一套模式，也難得的讓蘇晚撇去了幾分偏見。
蘇晚伸手直接按斷電話，“咖啡過量容易引發心血管疾病，你確定還要繼續喝？”
聞言，徐致野瞬間僵在原地，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那算了，聽說喝茶也能提神……”
“熬夜熬多了會掉頭髮，還會猝死。”蘇晚睨了眼這人，“你還選擇熬夜？”
徐致野面露糾結，“偶爾一兩次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蘇晚忍不住失笑，今天教徐致野開車的時候蘇晚就發現，徐致野膽小又怕死。瞧這人眼底的黑痕，猜測對方應該應該是個生活規律，堅持早睡早起的“乖寶寶”，如今居然這麼奮進，還讓她有些感動。
大概笨鳥爲了先飛而努力，都讓人覺得異常勵志。
蘇晚昂了昂頭，“去睡吧，這邊專業的部分我幫你處理。”
聞言，徐致野揚起了驚訝的眉毛，懷疑自己聽錯了蘇晚的話，“你說什麼？”
蘇晚斜了眼這人，“你在這兒挺着有什麼意義，方案不是還沒出來。不如養好精神白天把這件事解決，我聽曾岑說給你安排了明天跟事故家屬見面，身體不行氣質就差了一截。”
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徐致野敏銳的捕捉到了蘇晚對他的關心與呵護。心裡想着不愧是他選定的女人，對自己可以用“關懷備至”四個字來形容了。
也不知爲什麼，蘇晚總是能給他一種“哪怕天破了有人給他頂着”的感覺，大概這就是信任，是不管他做什麼對方都不會將他拋棄的安全感。
“天晚了，我讓曾岑先送你回家，我在辦公室休息就好。”
“你睡你的。”蘇晚很不客氣的把徐致野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拉過來，坐在一邊，“不介意我看一下調查結果吧？”
“當然不介意。”徐致野哈欠連天，眼睛都睜不開了，含含糊糊地問了句，“你看這個幹嘛，不休息嗎？”
蘇晚沒解釋，昂了昂頭，“趕緊去睡吧。”
***
MFC官博的公開回應果然獲得了網友的點贊，輿論形勢開始有所回緩，不少買主都紛紛表示MFC的車質量還是有保障的，勸大家等待結果免得被打臉。
隔天，徐致野也親自與對方家屬進行交涉，希望和平解決此事。
每天來門口鬧事的一家老小齊齊上陣，徐致野剛一進門兩個孩子連帶着一位年邁的婦人開始號啕大哭，悽慘至極。而那位一直在網絡上發表相思之情，煽動網友情緒的妻子蔣姍穿着一身黑色連衣裙，臉色蒼白，徐致野大致掃一眼就發現對方應該畫了些淡妝，那副模樣悲傷有之，但更多的像是一場表演賽。
徐致野眉頭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總覺得這一家人有些不對勁。
談判的過程並不順利，期間幾個人各有分工，年紀大的負責胡攪蠻纏，孩子負責哭，那位網紅則全程都在示弱。對方家屬一口咬定就是MFC的車體質量出現問題，提出索要賠償。如果只是單純要錢就算了，對方還要求在網絡上公開向他們道歉。
“如果你們還是想要繼續吵下去，我敢保證你們的訴求我哪一個都不會答應。”
半晌沒開口的徐致野在禮貌的聽完對方講話之後，看了眼在一旁不停哭嚷的婦人跟孩子。果然他一開口，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我說過了，如果要真是MFC質量問題，我自然會負全責。現在相關部門包括我們MFC檢修部也在同步進行車輛檢測，結果會第一時間公開。”
明明是理智的回答卻引發了對方情緒的劇烈波動，年邁的婦女嚎叫着，“你們就是想欺負我們消費者，我兒子買了你們的車出了事，現在又拿這些話騙我們，你不得好死！”
言辭越發激烈，現場越發失控，徐致野發現有的人着實無法溝通，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冷漠，“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在這段時間如果你們還聚在樓下，那我就請我們的人報警處理了。”
保安護着徐致野走出洽談室，裡面的婦女還想追出來打罵被人攔下，不甘心的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徐致野皺眉，低聲說了句，“刁蠻。”
原本開這次見面的目的在於穩定對方的情緒，合理的解決問題，結果沒想到幾個小時後蔣姍在自己的微博上發出了一段音頻，裡面節選了徐致野“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的冷言呵斥，以及“對你們報警處理”的威脅。
而在博文上，蔣姍顯得怯懦而又堅定，稱自己“在資本面前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會一直奔波在維權的路上，給老公一個交代，給所有購買MFC汽車消費者一個交代。”
徐致野故意經人剪輯的音頻發出後，在網上立刻引起了一片譁然，矛頭直指徐致野。
“從總裁的囂張態度可見售後服務情況，MFC一生黑。”
“有錢還真是了不起，拿人命不當回事，可見這個總裁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各種輿論紛紛揚揚，A大宿舍幾個男生擼着袖子對着電腦埋頭苦罵，爲首的蘇子霄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一口水，對着舍友鼓勁兒，“兄弟們加油，幫我把網上噴我姐夫的人噴回去！”
和蘇子霄一起戰鬥的，還有徐致野的粉絲們，紛紛表示願意相信徐致野的人品，呼籲大家等待結果，不要因爲音頻就下定論。
結果他們的正面引導卻反而引發了更多的攻擊，有大V開始帶節奏，“徐致野的粉絲又把飯圈那套帶入了商界，我們講汽車他們講顏值，我們談人命他們談人品，希望這些舔狗都買MFC的車，都出事。”
晚上衝浪一級愛好者徐致野看到一連串的評論，從沒受過這種委屈的他整個人勃然，想立刻花錢僱一堆水軍罵回去，但很快他冷靜下來，覺得這些大V說的話以及下面評論的節奏都有些不對勁，套路讓他甚至覺得有幾分熟悉。
無論是音頻剪輯的專業程度，還是網上的控評，看上去更像是一場精心的策劃。徐致野終於知道自己在與蔣姍一家見面時怪異感從何而來，MFC作爲行業標杆已經領跑國內汽車行業多年，徐致野擔任總裁後更是加快發展腳步，所謂樹大招風，自然引發了許多同行的妒忌。如此看來這場事故根本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徐致野不清楚究竟是有的公司想要趁着這場事故做文章，還是這場事故根本就是精心的策劃。
不過無論是哪種可能，處理起來都會變得分外棘手。
“徐總。”思考間，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曾岑一臉沉重地拿着一摞文件進來，“質檢中心的報告結果出來了，認定是汽車質量問題。”
最壞的結果，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