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起來沒什麼不對勁,然而西涼昊回味着她的眼神,總感覺有一絲異樣。思慮再三,他躺在牀上之後,不禁問道:“你該不會是要去問珠兒吧?”
“沒有。”她淡然答道。
“那你爲何還不睡?黎兒,你聽我說,你去問珠兒,她就會知道真相……”
“江師伯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嗎?”
“那不一樣。我信得過江師伯,纔會讓他知道。可你若是讓珠兒知道了真相,不出五日,我這些事就會傳遍整個江湖。”
葛黎的臉色忽然一沉,眸光定格在西涼昊臉上,她不想吵架,但是她心裡面像堵了什麼似的,不說出來會爆。
“你難不成甘心武功被廢,一輩子就這樣了?”她忍了忍,終是暴躁地說出了這句很可能傷害到他的話。
西涼昊癡愣了一瞬,劍眉微微一鎖,“這樣有何不可?”
葛黎狼狽地撓了撓頭髮,緩和了語氣道:“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只是,我很着急。我不相信,你會看淡這一切。你一定也是着急的,對不對?”
“此事急不來。”他的神情也緩和下來。
“問一問珠兒。”她靠近他,耳語道,“我們可以不提武功被廢的事,只說是出於防禦趙崇輝的考慮,需要讓你代替百里前輩,用玄天訣與破天神掌對決。只要江師伯不戳破,別人也不知道你需要玄天訣的真正原因。”
“這……”
“其實,你恢復好了,也是爲了維護白羽宮呀!”
西涼昊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行。”
“爲何你連一絲機會都不給自己?”
“並非是我不給自己機會,只是我預感珠兒即便掌握了玄天訣,也不會同意把它交給我。”
“她不是很愛你嗎?”
“這是兩回事。”
“怎麼是兩回事呢?我愛你,如果我有玄天訣,一定會毫無保留,把它全部交給你。”
他在她寫滿認真的臉上輕輕一啄,心滿意足道:“有你愛我就夠了。”
“你聽重點好不好?”
“好吧,既然你執意要問,那麼明日一試便知。”西涼昊無奈地笑了笑。
葛黎對明日充滿了期待,這一夜都在興奮的夢中度過。夢裡,西涼昊又是她穿越之初見識過的“鬼魂”一般,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操控着整個世界……
翌日,百里明珠有心送西涼昊,又懶得看葛黎,正猶豫着,一擡眼卻見她最不喜歡的葛黎孤身前來。
“你該不會是來跟我道別的吧?要走就走,不必說再會。”百里明珠冷冷言道。
“我不是來跟你道別的,是來求你一件事。”
“求我?”百里明珠聞言,頓時起了幾分興致,抱胸,正眼看了看葛黎。
“趙崇輝執意用他的破天神掌對戰玄天訣。可是,百里老前輩至今仍未復甦。若趙崇輝再來,或許會對白羽宮造成更大的傷害。因而,我想,如果攝政王能夠學會玄天訣,或許就可以代替百里老前輩擊退趙崇輝,解決白羽宮的危機。”
“你想讓他學玄天訣?那可是白羽宮掌門人才能得到的武功絕學。”
“此事對白羽宮極爲有利,你不妨考慮一下。”
百里明珠凝眉思量一瞬,倏然狡黠一笑道:“我考慮好了。玄天訣的確在我這裡,我也可以把它交給阿昊師兄。”
“太好了!”
“莫急,我還沒說完。”
“請繼續。”
“咱們換個地方說吧!阿昊師兄在哪呢?”
“聽說,你要
學玄天訣?”百里明珠直言不諱,雙目專一地盯着西涼昊的眼睛,彷彿在研究裡面的內容。
“沒有。”他淡然回答。
百里明珠轉而看向葛黎,氣惱道:“你耍我?!”
“這麼大的事,我哪裡敢耍你?”葛黎轉而向西涼昊說,“珠兒姑娘方纔已經答應將玄天訣交付於你,你就不要不好意思承認了。”
“你是不好意思問我要,才讓葛黎代你問的?”百里明珠又問西涼昊。
“黎兒一番好意,我不好辜負。可是,我也知道玄天訣是白羽宮掌門的專屬,因而並沒奢望過什麼。”
“這的確是白羽宮的鎮宮之寶。不過,我願意爲了你破例一次。”
“你看,珠兒姑娘真的同意了!”葛黎微微一笑,甚至有些自得。
西涼昊卻笑不出,審慎地注視着葛黎,眸色不辨悲喜。
“是啊,我同意。但是……”
“但是,你有一個條件。”西涼昊搶在百里明珠之前便把她的心思說出了端倪。
百里明珠微微一笑,眸光閃亮,仰望着西涼昊道:“你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西涼昊仍舊看着葛黎。
被西涼昊一直盯着,葛黎的心底驀地生出了些許不安,於是她也笑不出來了。
“你娶我,我便將這鎮宮之寶交付於你,否則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好在,此事對於你來說,應當不難。”百里明珠輕鬆言道,“這樣,咱們就兩全其美了。”
西涼昊這纔將目光從葛黎臉上收了回來,仍舊帶着平靜之色,言辭堅決道:“珠兒,我先前曾經對你說得很清楚了。我愛黎兒。抱歉,我沒辦法違心娶你。至於玄天訣,我也不需要。”
百里明珠再一次被西涼昊毫無轉圜餘地地拒絕了,這讓她的面子相當掛不住。她心底那忽然躥起的火苗,直往葛黎身上噴。
“葛黎,你!”
西涼昊一把將葛黎拉到自己身邊。
葛黎失神道:“我想,你應當考慮一下……”
“我!不!考!慮!”他拽着葛黎,一邊走一邊說,“走,回家!”
“葛黎!你把西涼昊害得這麼慘,不應當爲了他犧牲一下嗎?”百里明珠在她身後言道,“被你毀了的可是一個驚世奇才!你真是好狠的心!”
葛黎聞言,一把甩開西涼昊,其力氣之大險些將腿腳不太穩當的西涼昊甩出一個趔趄。
“你答應她好了。”葛黎垂着頭,聲音低啞道。
“走!”西涼昊再度拉住了葛黎,這一次他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力量,將她的手腕攥得生疼,他自己的手也跟着一起痛,不過爲了不被她再度甩開,再大的痛苦,他也不會放鬆一分一毫。
葛黎沉默地跟隨西涼昊走着,手腕的痛已被劇烈的心痛覆蓋,因而就由着他狠狠地攥了許久。
不知何時,他才鬆了手。她這才察覺手與小臂之間彷彿失去了連接,似斷了一般。
“我弄疼你了。對不起。”他輕輕地拿起她的手,單是這一個輕柔的動作就足以讓她吃痛地呻吟一聲,那聲音讓他整顆心都揪緊了。
“不要緊。”她喑啞地回答,聲音和手一樣都是微抖的。
他小心翼翼地檢查着她的手,一擡眼正撞見她眸底氤氳着的一層霧氣。
“我不會吃醋,我發誓,我會和她好好相處,我……”一根手指堵在葛黎的脣上,阻止她再說下去。
西涼昊望着葛黎,眸間溢滿了疼惜之情,“黎兒,你應該知道你剛纔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戳我的心。”他將她另外一隻手拿起來
,按在自己的心頭,“咱們兩個相親相愛、一生一世不好嗎?何必攪進第三個人來,三個人一起痛苦呢?”
“我的心也疼。”她說着,淚水便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這一臉的傷心是他怎麼拾也拾不起來,如何擦也擦不盡的。“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只要你說出來,我會竭盡全力幫你完成。”
“我求你,娶百里明珠吧!這樣,我的心也就沒那麼疼了。”
一瞬間,西涼昊的眼裡也蒙上了一片哀傷之色,他想發聲,卻又講不出什麼來。面前的女子如此執拗,他應當如何才能安慰得了?
天空飄下一片雨來,雨絲仿若扯不清的網,交織着這陣難以名狀的哀傷與爲難。
他想帶她去避雨,她卻不肯挪步。爲了不再誤傷她,他只能陪她一起淋着。
雨中,葛黎低泣道:“我們這樣太累了。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他倏然口吻激烈的命令道,“看着我!”
隔着一道雨簾,他的臉是朦朧的,那眸色卻異常清晰。葛黎微微一擡眼,便被他堅定的眼光攝去了三魂七魄一般,雙眸再也移動不開。
“葛黎,你聽好,自從你第二次踏入攝政王府那日,我就沒打算再放過你。不管有多累,我會一直纏着你,此生,你我之間再也解不開了!”
“你這是在耽誤你自己!”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
“不是解不開了嗎?我豈能不管?”她歇斯底里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都這樣了,都這樣了,都這樣了!”
雨聲越來越大,淹沒了她哭泣的聲音。
“好吧!那你來管我好了!”藉着滂沱的雨,他纔敢在外面說這樣的話,“你幫我把師尊救醒,如何?”
葛黎倏然止了哭聲,眼神帶着幾分玄惑與迷茫地看向西涼昊,“我真的可以嗎?”
“可以。師伯找不到的藥,咱們去找。”他撫摸着她溼漉漉的頭髮,親吻她的額頭,這一吻綿綿地,以撫慰她身體裡那顆焦灼不堪的心。“走吧,淋這麼大的雨,生病可怎麼好?”
葛黎這才肯隨西涼昊挪了挪步子。
在四大暗衛的輔助下,他們很快便下了山。
馬車裡,西涼昊急忙催促葛黎將溼透的衣服換下。不過,葛黎還是很貼心地先幫他打理妥帖,自己才換了衣服。
“你的手好涼。”一雙小手細心地將一雙大手合入掌心,“對不起,我剛纔完全失去了理智,竟讓你陪着我一直淋雨。這樣的陰雨天氣,你一定全身都在痛。”
他滿目感激地望着一臉悔意的她,眼眸微合道:“日後還有無數個陰雨的日子,你要陪我度過。”
逐漸恢復理智的葛黎已經沒有方纔那麼激烈的情緒,也能夠用頭腦好好地思考、揣摩西涼昊的心情。她怎麼會不知道,他以性命爲賭注,才換來二人的相知相愛。性命都可以豁得出去,何況武功?
“你快說,醫百里前輩的靈藥叫什麼,去哪裡找?”
“我問一問江師伯,再告訴你。”
“怎麼感覺我又上當了?”她翻了翻眼睛,一臉鬱悶,小手不由自主地在他的手心裡摳了幾下。
西涼昊朗聲笑了笑,一手挑着她的下巴,在那粉嫩的脣瓣上覆上一個深情的親吻。氣息流轉之間,他呢喃着:“一切都會逐漸好起來的。信我。”
原本閤眼的葛黎將美眸半睜起來,一點一點地感受着他眼底平和的情緒,任這種情緒緩緩地傳染給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