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妹妹,你在這裡!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一個清亮悅耳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腳步匆匆踩的地上的小草簌簌作響。
安俊成的身子剛壓下來,聽到女子聲音他的臉色也瞬間發白。匆忙起身說了句該死,連忙撫平身上的褶皺的長袍,他想跑可是那女子已經走得急近,幾乎是一路小跑着朝着他們來的。
此時安俊成躲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朝着女子微微點了下頭問安。夜晚黑暗,他們又是處於在背光的地方,所以來人也看不清楚安俊成的越顯發狠的樣子,只是略微示意後走過去扶起靈兒。
女子朝着靈兒擠了擠眼睛,又眼角指了一下安俊成。靈兒衝她點了頭以後,她才鬆了口開口道:“靈兒妹妹,剛纔一轉眼就不見你了。太子殿下都急壞了,又怕驚到太皇太后,這才讓我來悄悄尋你。”她無意將太皇太后這幾個字咬的尤其的重:“沒想到,你跟二弟在這裡閒談呢。”她被過身,還微微有些顫抖。
靈兒看着眼前這個明明有些膽怯卻依然護在靈兒身前的女子的背影,心中莫名伸出一絲的感慨。太子妃娘娘,她是日後要站在俊秀身邊的女人,是將來要母儀天下的女子。她跟俊秀的事情早已經在魏國皇城鬧得沸沸揚揚,誰不在後面議論她,一個沒落國家的公主要來魏國當太子妃,她的事情簡直都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這個護在她身前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覺得她並不像是要來害他的。她剛纔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真誠,那種清澈的眸色中帶着一絲的膽怯和執拗。這樣的眼神,她總覺得似曾相識。
曾經的水靈兒,也有過那樣的神情。
安俊成聽了,滿含諷意的一笑。連太皇太后都搬出來?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他不悅的冷哼一聲,一甩長袍,挎着大步悠閒自在的往前走。被人撞破了這等污穢的事情,他一絲都沒有覺得羞愧。
直到看不到安俊成的身影,擋在她前面的弱小身軀才鬆了口氣。好似剛纔已經用光了身體裡所有的力量,瞬間癟了下去。她轉頭望向靈兒,關切的拉着她的手問:“怎麼樣?傷到沒有!”她長長的舒了口氣:“幸虧我來的及時,若是再晚一步,你…”她突然止住口,不敢再往下說。靈兒那種漠然的神情,讓她愣了一愣。
靈兒垂着眼,悄無聲息的從她的手裡將手抽回來。
她不是不想感謝她,只是該說什麼呢?她是來搶她丈夫的人,她心虛。
“我…”俊秀的太子妃也有些尷尬,那微乎其微的小動作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她尷尬的笑了笑,望向四周。剛纔看到她一個人尋着她來,身邊也沒有帶任何人,若是剛纔安俊成真的起了什麼壞心,她一個根本就應付不過來。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她低下頭,不敢去看那樣美麗的面龐。剛纔她趴在地上一臉絕望的樣子,看的她都心碎了。她懂,這樣的女子才配得起當朝的太子。
太子妃勉強勾起的嘴角都微微顫抖,她侷促的搓着雙手:“靈兒姑娘…”她開口聲音是那麼的無奈:“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也知道你討厭我們太子府的每一個女人。但是…”她微微有些哽咽:“我今天真的沒有惡意,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我現在可以立刻就走。”
那種眼神太傷感,太哀怨了。靈兒心如刀絞:“等等!”她叫住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太子妃。
太子妃眼中蕩起了一層漣漪,停住腳步,轉過身用欣喜的眼神看她。卻驚訝的發現,靈兒正跪在地下朝她下拜。她一臉的震驚,急忙扶她起來:“我怎麼受得起,你快起來,若是太…”她覺得不對,瞬間改了口:“若是被別人看了去,要說是我欺負你了!”
靈兒隨着她的力道起身,語氣依舊平淡,臉上去帶了淺淺的笑容:“多謝娘娘出手相救。”她發自內心的感謝她。
太子妃的眼中都帶了笑意,對於靈兒的不在牴觸也顯得頗爲感激。她試探性的在去拉靈兒手,靈兒沒有在掙脫:“你我不用客氣,我叫上官婉兒,你叫我婉兒就好了!”她熟絡的說,像極了姐妹在聊家常。
她拉着靈兒悠悠的往清池去,一路上三三兩兩的宮人經過,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他們。
靈兒都有些不自在了,可是婉兒卻特別高興。嘴角依舊都帶着淡淡的笑意。宮道上點了燈,被風吹的搖搖曳曳的,路上立規矩的人見到她們也都是極其有利的俯身問候。靈兒知道不過是沾了婉兒的光,她一個沒名沒分的人,在這個名利趨勢的地方,誰回來誠心拜她。
兩個人的步履都不快,不管闊廊的宮道上,靜的可以聽到她們輕微的腳步聲。靈兒以爲他們就會這麼沉默的走回去,不料婉兒突然看向她,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盯了她許久。靈兒並不覺得討厭,停下腳步問她:“怎麼了?”
婉兒只是淡淡的一笑,摻着她繼續走:“你不必太在意我的身份,這個位置我遲早都是要還給你的。”她苦笑着,月色將她所有的痛楚都掩蓋在幽暗的夜色裡:“我十歲的時候就知道要嫁給他了,那個時候我每天都會幻想着他的樣子,我被逼着學習各種規矩,學着女紅,學做菜,背女訓…學習怎樣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妻子。我原來只不過是一個側妃,也就是前段日子,我父親在戰場上誓死拼殺,給大魏立下了汗馬功勞,才求的皇上下旨立我爲太子妃。”
提到父母,婉兒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她的父親豁出命也只想換的女兒的幸福,可是卻要被一個無端冒出來的女子所搶走。即使婉兒心中帶着對父親的愧疚,卻依然對她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她很羨慕婉兒,至少她還有爹孃在爲了她籌劃,在爲了她的幸福着想。
“其實,早就聽說過你了!”她漫不盡心說出來的話,像是在說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一件事情,但是靈兒聽得,心中卻絞痛萬分:“你被幽禁了三年,一定很恨他吧。可是若不是如此,我現在可能連跟你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靈兒心中一驚,停下腳步看詫異的眼神望着她。
婉兒對她的反應並不驚訝,反而還覺得欣慰。看來她猜想的沒錯,俊秀爲她做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明知道說出來,俊秀的心就永遠不會在她的身上了,可以她愛他愛的那樣深,怎麼忍心看他日夜受着煎熬。若是兩個人本身就不幸福,她更希望看到俊秀能夠幸福。
即使能讓他展顏歡笑的那個人,不是她上官婉兒。
“當年因爲你,他受了很重的傷。皇上爲此大怒,說你是謀害太子,要將你凌遲。後來,他在昭陽殿外跪了三天三夜,責令你師父將你幽禁三年,併發誓永生不得與你相見,才保住你的命。”婉兒搖了搖頭:“他始終忘不了你,所以你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他要冒多大的風險?”
靈兒的心像是被攥着了一般,又疼又沉,要裂開了一樣。努力忍住的辛酸與痛苦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流了滿臉的淚。她去看婉兒,她的眼中也蘊含着隱隱的熒光。
“婉兒…”她抽泣了一下,幾乎語不成調:“你不必跟我說這些的,你可以裝作什麼的都不知道,繼續當你的太子妃。”她不是有意的來質問她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跟任何人爭,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即使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俊秀在她心裡的芥蒂早已經根深蒂固,他們…永遠都不可能了!
婉兒忍耐的嚥了口唾沫,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爲他做的事情,即使俊秀對她沒有愛,至少也會存在着一絲的感激。
婉兒搖了搖頭:“即使我全天下都認爲我是太子妃,但是在他的心裡,太子妃也只有你一個!”
“婉兒…我…”她差一點就說出了不該說的話,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怎麼會對這個連底細都明確的人差點就說出了自己的秘密。她沉默了,所有的解釋都是多餘的。沉默了一會,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在說話。
婉兒以爲靈兒是默許了,即使身體裡的五臟六腑已經絞的痛徹心扉,她依舊摻着靈兒。她默默的告訴自己,只要俊秀開心,就夠了。
隱約聽到聽到清池中水榭裡的舞樂,雖然夜宴已經接近了尾聲,但是依舊有意興闌珊的人還在縱情高歌。夜色將回來的小路照的明亮,沉默中,藉着夜色的掩蓋,靈兒開口問道:“婉兒,你爲什麼這麼做?我奪去了你的一切,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婉兒笑着,淡淡的說:“你若遇到你愛的人,哪怕他笑容不是因爲你。你也會在遠處覺得默默的看着他高興,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