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初的手哆嗦了一下,手機差點滑到地板上,抓穩手機後,他驚恐得四下張望:“你,你,你怎麼知道的?你爲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覺得他的問題問得不錯,唐勝元爲什麼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呢?這是不是說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突然之間覺得我的世界變得充滿陰險,大家都在拼了命的算計。你還在得意自己算計成功,誰知道暗處還有更賊的人。
他們都不累麼?
“何先生,有一次醉酒,你親口說的。”唐勝元道。
“對,對,好像是,我是有一次喝醉了,我大概能記得。可我喝多了也沒找你啊,你到底怎麼知道的?”何明初抹了一把臉,低頭又看我,“等等,你說的三百萬,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曉谷現在多半是不行了,半個小時內你不搞定你說的三百萬,她肯定會死掉。”
“你現在在哪裡?”唐勝元問他。
“你先把錢轉到我的卡上,現在,立刻,我收到錢把曉谷抱到一個地方。你給我安排一輛車,不對,我不能把曉谷給你,我一出現你就會帶警察來抓我。讓我想想,你讓我想想。”何明初思維散亂,跟只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
“何先生……”
“這樣吧,你現在把錢轉過來,到賬了我就立刻走人。等我上了車,我就給你打電話。就這樣,對,就這樣。”何明初說完就抓着我的手機往廚房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腳步那麼凌亂。大難臨頭,夫妻尚且各自飛,何況我只是他的前妻呢?所以,他顧着自己是對的。
何明初出了廚房,很快出了客廳。我聽到大門口傳來聲音,屋子裡陷了沉寂之中。遠處的街頭,傳來吆喝聲。
在喊:北方饅頭,包子,熱乎着呢。
我有些餓了,跑了一個上午,吃了一上午的閉門羹。到我爸這裡,我像一隻孤魂野鬼,指望着能吃一頓熱飯,結果我並沒有吃上最後的午餐。
想想還真可憐。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我躺在疼痛的海洋裡,清晰的感覺到死亡的逼近。我曾經聽說過,人在瀕臨死亡時,腦海中會閃過一些奇怪的景象。
我竟然看到一個嬰兒,肉乎乎的,伸着小手,似乎就到我眼前了。我覺得好可愛,好想去抱抱他,想看清楚一點,那嬰兒朝我笑了一下,呼啦扇着翅膀飛走了。
意識都模模糊糊了,我還感覺到了心往下沉,那種難過,如同錐子鑽心。
我沒忍住,又咳了咳,胸腔的疼痛大概要破皮而出來了。我想,我一定不能暈過去,如果暈過去了,我肯定就死定了。
我不明白上天爲什麼這麼沒有好生之德,這大半年的時間,讓我在生死線上徘徊了好幾次了。說好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爲什麼我大難不死之後還要慘遭橫禍?
唐勝元能找到我嗎?到了這種地步,我就想,我多想給他生個孩子啊,就像扇着翅膀飛走的那個嬰兒般可愛。
想到孩子,我竟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這股力量支撐着我,我的意識一點一點回來。
陽光從廚房的窗臺曬進來,我估算了一下,何明初大概離開有十幾分鐘左右了吧。
唐勝元還沒有來,是不是說明何明初反悔了?
我試圖挪動,但努力了一番,發現是徒勞,疼痛倒更厲害了。
“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我睜大眼睛,唐勝元來了。
“蔣曉谷。”何明蕊的聲音,急促,“蔣曉谷,你在裡面嗎?”
“在。”我張了張嘴,低聲應她。
何明蕊開始砸門,似乎還在打電話。我知道自己有救了,意識又開始遊離起來,何明初應該是把電話打給何明蕊了。
我還沒來得及暈過去,大門就打了。雜亂的腳步聲很快臨近,廚房的門被拉開了。何明蕊帶着保安還有穿着開鎖廣衫的中年男人跑了進來。
“我的媽呀,這很嚴重啊,救護車還得多久到啊。”保安看着我的樣子驚叫。
“蔣曉谷。”何明蕊跪到地上,她伸手翻着我的眼睛。
“瞳孔都有些渙散了,你千萬別移動她。”開鎖的師傅大喊。
“你怎麼樣了?我哥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何明蕊的眼淚往下掉,“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嘛,好好的,你人不是去C市了嗎?怎麼又會被他打成這樣?”
何明蕊邊說邊扭頭:“保安,快,你去樓下幫我看看救護車到了沒有,催他們快點,要擔架,告訴他們,傷者很嚴重。”
我漸漸的聽不太清她說的話了。
“曉谷。”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熟悉的喊聲。
唐勝元來了,我的心徹底放下來。
我再有清醒的意識時,已經是春節後了。那天,我睜開眼睛,頭頂是輸液瓶。我又一次大難不死,想來,我是女主命了,否則,一條小命不夠我死啊。
呆在病房的人並不是唐勝元,也並不是我認識的人,這會她正站在窗邊發呆。
我好奇的到處張望,腦海裡回想着差點死在何明初手上那天,我最想知道的問題竟然是他到底拿到了唐勝元那三百萬沒有?
想到這些破爛問題,我就覺得自己運氣未免也太差了。生命徘徊那麼多次,我一次也沒撞上失憶這等好事兒。
失去從前的記憶多好,那我就是一個全新的人,過上全新的生活。
失憶?我腦子靈機一動,或者,我嘗試一下失憶的生活。看看,在這紛亂的棋局裡我會有什麼收穫?
想到要裝失憶,我又害怕起來。那畢竟是騙人啊,要是有一天唐勝元知道我騙他,他會傷心吧。
可是,醫學上也存在突然就失憶了,突然就好了這種事兒吧。何況我當時傷得那麼嚴重,肯定也影響大腦了,失憶不是很正常嗎?
我反覆糾結說服自己時,病房門口進來一個人,唐勝元來了,他手裡抱着束鮮花。
我差點脫口而出喊阿元,緊緊的抿住嘴,又閉上眼睛,生生的忍住了。
“唐,唐先生。”窗邊站着的女人聽到動靜回身,她有無措的搓了搓手,“你來了,花給我吧,我來插起來。”
“太太今天怎麼樣?”唐勝元淡淡的語氣,聽起來,那女人應該是護工或者唐家的傭人。
“醫生說太太的睡眠好了很多,今天無意識的睜了兩次眼睛,我喊她她沒應我。”女人的腳步聲走近。
“好,你回去。”唐勝元道,“花放在那裡,我自己來。”
“是。”女人應了一聲。
唐勝元坐到了牀邊,他伸手摸我的臉。我被他摸得癢癢的,好想抓住他的手丟開。直到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才鼓足勇氣睜開了眼睛。
“你……”我一開口才發現舌頭打結得厲害,果然舌頭也要常用,否則話都說不利索。
“曉谷。”唐勝元驚喜的喊我,他抓住我的手,“曉谷,你醒了?我是阿元,你剛纔是說話了嗎?”
我看着他,努力的回想着電視劇裡女主們是怎麼裝失憶的?對,我要放空眼神看他。
“曉谷。”唐勝元又喊我。
我就那麼看着他,一下子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點什麼。
唐勝元臉上的喜悅一點一點收攏,他握了握我的手:“沒關係,咱們慢慢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曉谷,你睡了這麼久了,應該醒過來了。到處的花都開了,等你醒了,我帶你去延山上看花,那裡有漫山的杜鵑,特別好看。”
我立馬就被感動了,決定去他媽的裝失憶,唐勝元對我這麼好,我還裝失憶,我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我翕動嘴脣努力的想發出聲音。
唐勝元的手機響了,他鬆了我的手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你確定嗎?……好,記住,幾個面同時下手,讓她根本弄不清楚到底誰下的手……阿琴先關着,別傷害她,這個人我得留着。”唐勝元的語氣陰狠冰冷,他又接着應了幾聲嗯,電話就掛了。
我的心狂跳,就像小時候偷拿我媽錢包裡的錢。
唐勝元默站了一會兒後擡步走到了窗前,他開始插花。他插得很投入,我想,他應該在想一些事情。
我閉上眼睛,唐勝元這通電話,我確定了一件事情,他開始反擊了,而且還把阿琴抓起來了。金荻呢?是不是已經和唐勝元撕破臉皮了?
“曉谷,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我迷糊得要睡着時,唐勝元又走回了我身旁。
我睜開眼睛,他也看着我。
“曉谷。”這回,他喊得很是小心翼翼,“曉谷。”
“你……是,是,誰?”我急得要命,但偏偏的舌頭不好使。
他愣了一下:“曉谷,我是阿元啊。”
我皺眉,呆呆的看着他,使着勁的裝茫然。茫然了許多,眼有些花了,差點又翻白眼。
“我是阿元。”他湊近一點。
“阿元。”我重複着這兩個字,“是誰?”
唐勝元直起來,拼命的按牀頭的呼叫鈴。
醫生要來了。
我感覺我要尿褲子了,從小到大,別說裝失憶,撒個謊都要面紅耳赤,這可怎麼辦?
我還想好怎麼辦呢,醫生護士就來了一大堆。
有個上了年紀看着像院長之類的中年男人開始幫我檢查,問了一些簡單的問題。
“唐先生,我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你太太的神經系統可能受到了損傷,所以,出現了這種情況。不過,你也不要太着急,這種失憶可能是短暫的……”
“可能?可能?”唐勝元笑,“柏院長,你能確定點嗎?”
“馬醫生,你安排下去,馬上給唐太太做檢查。”柏院長賠着笑臉。
我心想,這下不失憶都有點對不起柏院長那頭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