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雖說沾了清貴的邊，可放在貴胄遍地，清貴無數的京都，說是勉強看得過眼都是擡舉。
蘇大夫人明白自家的斤兩，在見過顧清薇的樣貌和做派之後，立刻改了主意。
只是她掩飾得當，蘇氏一點也沒看出異樣。
“這事不急，那位可是龍子，想去他跟前伺候的，成羣結隊，就是貴胄家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數。薇姐兒的確不錯，我也很喜歡她。所以我覺得，這麼送過去，倒是虧待她了。我和你大哥商量過了，現在的關鍵還是趕快拿到令牌，”她拍拍蘇氏道：“你也別嫌我們着急，你是不知道如今京都的形勢，官家獨寵貴妃娘娘，皇后娘娘那邊的形勢不容樂觀，連帶着那位也很緊張。我們是想讓薇姐兒立個大功，風風光光的進府，到時候恩寵必然強過別人。”
“我是她親舅母，你大哥是她嫡親的舅舅，我們只會盼着她好。”
蘇氏咧了下嘴，道：“我當然相信大嫂，只是薇姐兒年紀一天天大了，我這也是着急。”
蘇大夫人道：“我們也急，但要分清主次，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把人安插進芝蘭院裡。”
蘇氏有些遲疑：“可是我的人都沒了，再想插手那邊有點困難。”
蘇大夫人抿了下嘴道：“哪個主子的院子裡能少了人伺候？我估計這兩天就得添人，咱們得趕緊想辦法塞進去。”
蘇氏耷拉着眉眼，無精打采的道：“自打出事之後，老夫人就把我手裡的職權都給了大嫂，如今我又能指使得了誰？”
蘇大夫人驚訝的道：“你嫁過來也有些年頭了，難道一點得用的都沒留住？”
蘇氏道：“倒也有幾個，只是我當初信任尤婆子，都是她經的手，那些人我現在一個都不想用。”
蘇大夫人聽了這話都想嘆氣。
今天她在那兒隨便交談幾句，就知道，這顧家從老夫人到下面那些小輩，就沒一個省油的，尤其是蘇氏和陳氏這兩個妯娌，看着雲淡風輕，嫺雅端莊，可其實都精明的很，尤嬤嬤這事十有八九是人家設下的套，就等着看落桐院的笑話呢。
蘇氏腦子是個廢的，心倒是挺黑。
尤嬤嬤鞍前馬後的跟了她幾十年，又帶着兒子孫女的投奔着她，就是爲了兒孫也不可能跟她起外心。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人家纔剛動動手指，她就一溜小跑的順着人家的心思去了。
真要是把尤嬤嬤趕出顧府，只怕她那兩個妯娌做夢都能笑醒。
蘇大夫人閉了閉眼，忍耐的道：“不管如何，先把事情辦了，尤嬤嬤一家子賣身契都捏在你手裡，你還怕她跑了啊。”
蘇氏哼道：“要不是這樣，我早就把她打發了，還能容她留到現在。”
蘇氏懶洋洋的往外喊了聲，芽兒就候在門口，聽見招呼趕忙進來。
蘇氏道：“去把尤嬤嬤叫來。”
芽兒出去叫人，蘇大夫人想了想又道：“尤嬤嬤畢竟跟了你那麼久，你該對她有點信心……”
她話還沒說完，蘇氏就翻着眼皮，對她三番兩次的給尤氏求情特別不滿，“行了，我都聽你的把人留下了，還要我怎麼樣。”
蘇大夫人氣得不行，自打婆母去世之後，不管是蘇家還是外面就沒人敢這麼跟她說話，她也是好心，想着自己離開之後，能有個人幫襯。
沒想到蘇氏這麼不識好歹。
當下她住了嘴，冷眼瞧着蘇氏吩咐尤嬤嬤做事。
回到住處，蘇大夫人氣得不行，她找來李嬤嬤道：“你去找尤嬤嬤聊聊，就說我說的，令牌的事讓她上點心，只要拿到東西，我就想法子給她一家子脫籍，她要是想做營生，我也可以給她一筆錢，或者給她兒子安排個好的差事。”
李嬤嬤遲疑了下，“夫人，你這是……”
蘇大夫人道：“玉娘做事太不靠譜，她那腦子就惦記顧博文那點破事。那件東西關係到大郎和三郎的將來，我不能把寶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
李嬤嬤道：“可是尤氏畢竟是她貼身的嬤嬤，咱們這麼做，萬一……”
“萬一什麼？”蘇大夫人笑了笑，“玉娘現在防她跟防賊一樣，尤氏那麼精明，怎會察覺不到，”她道：“玉娘性子有多固執，你又不是不知道，尤氏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她要不傻就會知道該怎麼選擇。”
李嬤嬤想起當年蘇氏驚鴻一瞥之後，就一意孤行的要嫁給顧博文，任誰勸，誰說合都不管用的情形，認同的點頭道：“晚些時候老奴置辦些酒菜，找她聊聊心事。”
“你也不必說太多，這事還得她自己想明白纔會辦得盡心盡力，”蘇大夫人又交代了句，才揉着肩膀，有些懶洋洋的道：“老爺今天去哪兒了？”
李嬤嬤道：“聽門房說，老爺去訪友了。”
蘇大夫人哼了聲，“他這輩子還是第二次來這邊，訪什麼友，我看是訪紅顏知己去了。”
李嬤嬤道：“許是老太爺的門生故舊吧。”
蘇大夫人懶散的走到牀邊，擡手勾下牀帳，“行了，你也別幫他掩飾了。就算知道他去畫舫遊船，我也不會生氣，他願意訪，就由着他，反正現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帶一個上船來給我添堵。”
她拉着腋下的繫帶，準備寬衣。
李嬤嬤趕忙上前接手。
等到就剩一身薄如蟬翼的羅衣時，蘇大夫人踢掉繡鞋，上牀小憩。
李嬤嬤輕手輕腳的把帳幔放下，退到了廊下。
入夜，芽兒捧着燈盞站在銅鏡旁，蘇氏仔細的理着鬢角，又將掩鬢戴好，左右找了好一會兒，才滿意的轉頭道：“這麼樣？”
芽兒忙說：“太太雅緻，這對碎玉掩鬢，也只有太太能戴出這樣的風儀。”
蘇氏笑得彎了眼睛，“就你貧嘴，還不趕快提了食盒跟上。”
芽兒放下燈臺，疾步轉到茶水房，小心端出鎮在冰水裡的薄荷水，放在黑釉添紅漆食盒裡，提了出來。
蘇氏搖着團扇，帶着芽兒，順着蔥鬱的花徑來到外院的遊廊，這時書房裡早已點了燈，昏黃的光線從輕薄的窗紗透出，映出一高一矮兩個依偎着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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