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拉了拉半滑在榻邊的素面薄被，看了卷翠一眼，悄悄退到門外。
卷翠趕忙跟了出去。
“怎麼回事？”
不等卷翠站穩，林琪就壓低了聲音問道。
卷翠看了眼屋裡，拉林琪往旁邊走了幾步，才道：“剛纔太太趁着我們不注意又要往池子裡跳，有人剛巧經過，救下太太。太太的情況你也知道，那人見太太情緒激動，就把太太打暈了……”
林琪一聽，眼睛頓時瞪大，下意識的問：“他可有做什麼？阿孃的東西可有少？這事還有誰知道？”
卷翠搖搖頭，道：“那人救了太太就走了，太太的東西也都還在。跟前的除了咱們帶來的，就只有待客的知客知道。”
林琪放心點頭，能做到知客位置的都是人精裡的人精，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他心裡門清，至於她們帶來的人，都是顧府的家生子，能被張嬤嬤派來的，想來都是明白事的，只要她們不想牽累家人，就會自己把嘴閉緊。
卷翠又道：“那知客像是跟他認識，他只一提，知客就給咱們安排了這邊的院子。”
林琪皺了皺眉，道：“你去找丹霞拿一百貫交子給那知客，就說觀主做的法事我們很滿意，這些是敬獻給真君的香油錢，還有些窖藏的合香，天貺節前我會差人來奉在真君座下，另外順便問問那人的身份。”
卷翠知道她添香油，送合香是假，主要是打聽人，聞言立刻轉身回屋，片刻急匆匆的出了門。
丹霞從裡屋出來，想要問林琪出了什麼事，轉眼瞧見小道士提了食盒過來。
她趕忙嚥下嘴邊的話，幫着把食盒提進上房。
遠處柳嬤嬤跟幾個婆子提了水回來，看到林琪，她先是看了眼周圍，見沒有人，她眼珠轉了轉，滿是褶子的臉笑成一朵菊花。
“姑娘回來了？”
林琪淡淡應了聲。
柳嬤嬤呼喝幾人把水放好，待會兒好跟着搬上船，又在林琪擡腳要走時，道：“這觀裡水質極好，大夫人每月都要派人過來打些回去，姑娘平常泡茶用的就是這裡的泉水。”
林琪抿了下嘴，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這個話頭，便停下腳，看向她。
柳嬤嬤見林琪面無表情，乾乾的笑了聲，“姑娘是個雅人，這些比我懂，我這是班門弄斧了。”
林琪聽她磨嘰半天也沒個重點，心生不耐。
柳嬤嬤也知道自己在林琪跟前一點地位沒有，所以在林琪再次要走時忙提高聲調：“我聽說這水要想要極好的就得去山頂，可我說話不夠分量，那些婆子偷懶，只肯在半山腰打……”
林琪頓步，柳嬤嬤半躬着身，陪笑道：“要不你發個話，我這就帶了人去山頂上再提些回來。”
林琪定定的看着她，阿孃被陌生男人抱了個滿懷，如今還不確定是否有旁的人看到，現在她又刻意想要拖延時間，莫非是想把這事傳揚開來？
林琪微微搖頭。
不對，對於陳氏的御下手段，只看張嬤嬤就能窺到全部，大舅母是不會留心存二心的人在手底下做事。
林琪覺得，現在在場的，唯有柳嬤嬤一人心向蘇氏，剛纔她又是去山上打水，應該沒有時間出去胡說。
難道她是想趁現在？
想到阿孃的名譽會被這樣一個人敗壞，她忍不住心生怒意，有股立馬把她碎屍萬段的心思。
柳嬤嬤見林琪只等着烏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就好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深井幽幽散着寒氣。
柳嬤嬤心一顫，背心冒汗，暗道她不會知道自己這是故意拖延時間呢吧，她不禁有點後悔，不該冒頭。
二太太這時肯定已經知道姑太太出了門，想來定會有所安排，她這麼做不會是弄巧成拙了吧。
柳嬤嬤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好在林琪只頓了半息不到，就點頭答應了，並叫了剛纔擡水回來的婆子跟着一快去，又叫雨潤過去幫忙。
雨潤脆生生的應了，眼睛跟林琪一對便錯開，笑眯眯的往外面走。
幾個粗使婆子對視一眼，也都認命的跟了出去。
柳嬤嬤心裡暗喜，連連保證一定打了最好的水回來。
林琪沒有搭理，直接撩了簾子進屋。
丹霞已經把齋飯擺好，林琪掛心返程一事，只吃了兩筷子就停了手，顧氏本就是陪着林琪吃的，也放下筷子。
林琪便吩咐丹霞收拾東西，又讓人去找卷翠，她們即刻回府。
至於柳嬤嬤等人，林琪只交代留下兩個護衛，等人回來了，跟觀裡借車送回去就是。
上船沒多久，船便離開阜頭，沿着河水逆流來到方山的淺灘。
這裡是過隸的必經之地，要想順利通過，就得找人力來拉。
林琪坐在窗邊，看着外面一動也不動的水面，道：“怎麼回事？”
雪姣從外面回來道：“姑娘，前面有艘船漏了水，這裡的人力都被船老闆僱過去搬貨了。”
林琪皺眉，這裡是進城的必經之地，每天拉活的人力成百上千，福州那邊的大海船需要搬貨時都用不了那麼多，何況是走運河的貨船？
丹霞不死心的問：“全都僱了？一個都沒剩？”
雪姣遲疑片刻，吞吐的道：“倒是有一艘有人力在拉，但那是有衙役在後面趕着才肯去的，咱們這邊人家連理都不理。”
林琪眉頭緊皺，“再去問問，那船上的貨幾時能搬完。”
雪姣利落的應聲，扭身跑了出去。
丹霞面帶愁色的低聲道：“怎麼就這麼巧，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壞了。”
林琪抿了下嘴。
世上巧事確實有，但林琪可不認爲次次都能讓自己趕上，尤其是知道蘇氏心懷叵測之後，她就更不相信這些了。
林琪理了下裙襬，道：“咱們出去看看，實在不行，就去遠點的地方僱人，我就不信出十倍一百倍的工錢，還沒人來。”
林琪這話帶着賭氣意味，但不可否認她就是財大氣粗。
邁步出艙，林琪環顧一圈，二十幾丈外的淺灘上，一條五丈開外的大船往岸上搭了五六個搭板，許多隻穿短褂麻褲的漢子或背或抗的在船和岸上快速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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