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終於捨得拿出來了!”唐虞嘲弄一笑,視線停在了那薄而鋒利的匕首上,雙目含笑,望着匕首的主人。
那笑容更似烙鐵,烙紅了阮夢歡心中的憤怒,她把匕首刀刃往前推了幾分。她恨恨道:“我要殺你輕而易舉,只要再往前推幾分即可!”
唐虞笑了笑,不含任何情感的笑,“若要動手,何故不趁着現在?”說着,他一把抓住了阮夢歡的手,帶着她和她手裡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劃。
“你……”阮夢歡的心間,閃過一絲詫異,之間他脖子上的血珠子已經彙集成了一條小小的溪流,眼看着就要流到她的手心處。腹中莫名的噁心,她推開了他的手,鬆開了匕首,慌忙間跑入了船艙。
一陣乾嘔後,阮夢歡極力平復着腹中的波瀾。她擦了把額間的汗珠,不經意間一擡頭,就看見老婦人此刻正用那雙詭異的貓眼盯着她,且嘴角似乎還帶着幾分笑意。
“你想跟我說點什麼麼?”阮夢歡背靠着船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是個男孩!”老婦人眨了眨眼,顯得那雙貓兒眼愈發的清亮瑩澈。
阮夢歡先是一愣,後不由得撫着自己的肚子,這怎麼可能!她如今仍是完璧之身,肚子裡怎麼可能有孩子!她索性抱住了雙腿,頭枕着膝蓋,反正就是不去理會那古怪的老婦人。
老婦人合上了那雙貓兒眼,枯瘦若柴枝的手在眉間撓了撓,她說:“不會有錯,是個男孩!過幾個月,你就會信我了!”
阮夢歡乾脆堵上了耳朵,這古里古怪的老婦人,她一眼都不想看。索性捂着耳朵,跑出了船艙。
小小的烏篷船在水面上前行,兩岸的風景都是陌生的。阮夢歡坐在唐虞的對面,心中煩悶不已。
“可別小瞧她,她曾說過的話,十之**都已應驗!”唐虞望着遠處起伏的山脈,不聲不響的道:“你還是準備好迎接他吧!”
阮夢歡把他的話揣摩了好幾遍,這兩人是一夥的,說的話自然是不夠靠譜的。所以她乾脆裝作沒有聽到,百無聊賴的望着遠處的風景。
阮夢歡醒過來的時候,天空中已是月明星稀,她裡裡外外找了一圈,發現船上只有她一個人,而白天所遇到了貓眼老婦人跟唐虞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正當阮夢歡拍着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時,天空中忽然火光四起,剎那間照得整個世界如同白晝。
“阮姑娘在那邊!快!划過去!”
阮夢歡聽出那是容蘅的聲音,她揮了揮手,心中依然納悶不已。白天所遭遇的究竟是真還是夢?越是想要解開這個謎題,頭越是疼得厲害,她眼前一黑,向後倒去。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郡主並無不妥,而是喜脈!”太醫謙恭之中透露着無限的歡喜,抱拳向着邊上的燕奉書道喜。
“喜脈?”燕奉書劍眉緊蹙,雙眼望向牀上躺着的阮夢歡時,只覺得世界已是天翻地覆,最信任之人已然背棄他,而他再無一人可以信賴。他將太醫的歡喜視若無睹,只是問道:“幾個月了?”
太醫尚未察覺到不妥,只說:“胎兒已經三個多月了,很健康,王爺安心!”
門被關上的聲音,依然在耳邊迴盪,將之前那兩人談話悉數落入耳中的阮夢歡靜默的躺在牀上,哪怕心中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三個月前她在哪裡?阮夢歡咬着下脣,三個月前她在燕國,那時,他們的確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可是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怎麼可能會有孩子?而這一點,她清楚,燕奉書自然更清楚。
心鼓如雷,阮夢歡沒有任何睜開眼的勇氣。她感覺到燕奉書在靠近自己,甚至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喘息聲,好似凝聚了千百年的怒氣,即將在這一刻迸發。
“餓不餓?”
頭頂傳來了燕奉書的聲音,額頭上一熱,他的手掌輕撫着她的額頭,一點一點滑落在她的臉頰畔。顯然,他知道她是醒着的!
“我……”阮夢歡十分難堪,甚至不敢去看燕奉書的眼睛,就好似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情一般,她的聲音如此沉重,“我不知道……”
她轉身背對着他,平生從未有過的無力感逐漸欲要把他壓垮。因聽不到燕奉書的聲響,以爲他已經離開。她無聲的啜泣着,雙手捂着臉頰,任由眼淚浸溼手心。她會變得脆弱,會變得不堪一擊,僅僅是因爲他已離她而去。
燕奉書雙手端了兩碟子糕點,置於桌上後,徐步過去,輕輕推了推她,卻發覺她在哭。他即刻趴在牀上攬住她,“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阮夢歡的雙眼紅紅的,她從他的懷裡掙脫而出,望着他眼中尚未來得及隱藏的驚慌,她苦澀一笑,稍微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輕撫着自個兒的肚子,那裡與往日根本沒多大的不同,爲何那些太醫會如此肯定!
“來吃點東西!”燕奉書噙着微微的笑意,爲阮夢歡戴上了披風,他攙着她的手,那麼的小心翼翼。
短短几步路,卻彷彿走了上萬年,阮夢歡坐在桌前,望着精緻的點心,卻連半點食慾都沒有。而此時,燕奉書已然捏着一塊糕點,送到了她的脣邊。他的笑容,卻令她更加的苦澀和難堪。
“我……”阮夢歡一邊有些糾結,一邊又害怕自己會說出什麼無可挽回的話,她道:“房間好悶,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燕奉書放下糕點,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別,我只想一個人走走!”阮夢歡咬着下脣,匆忙向着門外跑去。
到了門口,那件披風卻落在了地上,阮夢歡側首,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她剛彎下腰去撿,整個人已經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咱們需要好好談談!”燕奉書攔腰抱起了她,邁着大步子,不容拒絕的把她重新放回了牀上。
阮夢歡沒有分毫拒絕的機會,已被燕奉書的認真神情定在了原地。他的雙眸是那麼的亮,她從來都是沉淪其中,從來都是無法自拔。
四目相觸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阮夢歡的心緒也不如方纔那般的激動。她回想了一番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說:“我被兩個人劫走,遇上了一個老婦人,那老婦人長着一對貓眼,她……告訴我,我肚子有個男孩……我……我……我壓根兒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阮夢歡兀自愁苦着,卻在剎那的功夫,察覺脣上一片溫熱。那是燕奉書送來的吻,綿長而甜蜜,使得那份愁悶很快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她略顯生澀的迴應着他的吻,只覺整個人都沒了氣力,癱軟在他懷裡,唯有雙臂環住他的脖子,仿若救命的稻草一般。
“夢夢,這是我的孩子!是咱們的孩子!”燕奉書把阮夢歡緊緊摟在懷裡,知道她擔心什麼,所以盡最大的可能讓她寬心。
阮夢歡的神情逐漸清明,雙臂環着他精壯的腰身,臉頰貼在他的胸前,她笑了笑,道:“可他來歷不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不!我知道!我希望你相信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些都是真的!”燕奉書輕揉着着懷中人的髮絲,微一低頭,就見她的臉頰上帶着幾分笑意,他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側臉,說:“你我本就是夫妻,你是我的,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
阮夢歡微微一笑,就好似等候了一夜的曇花,萬物在這一瞬間靜止,一如永恆,一如從未存在過。
腦海裡盡是阮夢歡的笑容,抱着懷裡的人,做了一個圓滿的夢。燕奉書一夜好眠,睜開眼的時候,脣畔猶帶着幾分笑意。
長臂一伸,枕畔卻空空如也。燕奉書錯愕不已,方一起身,只見妙妙正立於簾後,一臉的欲言又止。
“夢夢呢?”昨夜發生的一切難道只是一個夢?燕奉書揉着眉心,問道:“人找到了嗎?”
妙妙一臉的憤憤不平,她嘆氣道:“公子爺,你待她如何,她又待你如何?你何時才能清醒一點呢!”
“她……離開了!”燕奉書的視線驀地落在了枕頭上,發覺那裡放着一塊紅玉,雕刻成了狐狸模樣。
他了然,昨夜不是夢,她來過!但是,她走了!
妙妙見他如此消沉,卻以爲只是數日的光景,此時心中不乏得意了幾分,暗道,算她識相。
妙妙往前湊了幾步,牽扯出了另外一件事,問道:“公子爺,過幾日便是瓊琳公主與二皇子殿下的大婚之日,咱們王府送什麼好?”
妙妙沒有得到答案,即便已經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答案。她只看見燕奉書對着那塊狐狸玉,脣邊是若有似無的笑意,而她的話,他就好像從未聽進去過一般。
“公子爺?”妙妙從未見他如此狀態,在肩上推了一把,不成想燕奉書隨即倒在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