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帝陰沉着臉,命人把燕奉書扶到了榻上,又命御醫仔細診治。
結果,一如往昔的沒有任何收穫。
阮夢歡站在不遠處,看着御醫不住的搖頭,她知道這種毒藥御醫根本無可奈何,當初安文琅中了以後,是她從青陽城取得了辟穀才慢慢緩解……是了,只要得到辟穀草,燕奉書就還有救!
“陛下,宮中是否有辟穀草?”阮夢歡忍着淚意,跪在天朔帝跟前,苦苦哀求,幾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天朔帝縱然爲燕奉書的行爲感動,卻只是沉痛的搖了搖頭,他合上了眼,無奈道:“所有的孩子裡,母后最喜愛的便是煜兒跟他,今日若是跟着母后去了,也是他的造化!”
天朔帝臨着窗戶站着,春風拂面,幽香撲鼻,就好像讓燕奉書陪在太后身邊盡孝,能稍微減輕他心上的愧疚一般。
“陛下,只要得到辟穀草,他就能活!陛下,當初慶王世子安文琅中了同樣的毒藥,也是服用了辟穀草才恢復的,求您救救他吧!”縱然阮夢歡的兩眼裡蓄滿了淚水,可是她依然看得出來,天朔帝方纔撒了謊,這皇宮的某一處,定然藏着辟穀草!可天朔帝竟然不救人,難道那辟穀草比他兒子的性命更重要?
“回稟陛下,此刻已經找到!”
侍衛們押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臉上照着黑色的紗,一身夜行衣格外的扎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阮夢歡有些懵了。
“膽大妄爲的傢伙,竟然敢入宮行刺,來呀!撕開她的面紗,朕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聖!”天朔帝怒不可遏,眼前這女子是殺害他母親與兒子的刺客,絕對不會放過!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她臉上的面紗被揭了去,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阮夢歡別過眼,不去看。可是她知道,周圍的人也知認得,這行刺之人竟然就是燕奉書送給阮夢歡的貼身護衛連俏。
連俏容色清冷,目光之中盡是幽怨,她趁着天朔帝走近的空擋,啐了他一臉,罵道:“卑鄙無恥!你究竟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竟然連親骨肉都不放……啊……”
伴隨着連俏尖叫聲的,還有一道血柱,從連俏的大腿上噴出,直直的射了天朔帝一臉,他怒道:“拖下去凌遲!不……就在此處,凌遲處死!”
阮夢歡望着這一幕,全是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連俏會做出這種事!她衝上前,質問:“爲什麼?你爲什麼要害燕奉書?你知不知道他就要被你害死了!”她哭了起來,再也說不下去,蹲在地上,抱頭哭着。
連俏像個做孩子,懵然無知,卻又自以爲掌控了一切。她冷笑着,說:“可嘆今日沒能殺死這畜生不如的小人,至於旁的人,本小姐纔不關心!”她大腿動脈處被劃了一道口子,她卻習以爲常,並沒表現出任何不是,反而愈發的神氣。
阮夢歡聽罷,只覺得這話並不該出自連俏之口,她暗中留意着,終於從連俏的髮髻間發現了秘密。
“說!是不是他吩咐你這麼做的?你們在朕的面前演了一場苦肉計!以爲朕會相信嗎?”天朔帝發了狠,下一刻刀子對準了燕奉書,眼看着就要刺入他的身體。
“陛下!”阮夢歡尖叫一聲,雖然止住了天朔帝的行動,但是她清楚那只是剎那的功夫,她說:“這刺客並非連俏!還望陛下明斷!”
她說罷,趁着侍衛們押解着連俏,她從沾了水的帕子在連俏的臉上來回擦了好幾下,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之中,那張面孔變了個模樣!
對,此刻不是連俏,而是阿馥!
阮夢歡沒有猜錯,洗淨僞裝後,漏出來的的確是阿馥,她心中氣氛,一個巴掌甩在了阿馥的有臉上,她始終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雙眼含着淚水,回到了燕奉書的跟前。
燕奉書的狀況並不怎麼好,他的脣色越發的鮮豔,越發的惹人遐想。他的雙眼卻固執的睜着,那雙眸子在說,即便拼勁最後一口氣,也要看着你!
阮夢歡不忍看下去,她跪在天朔帝面前,一五一十的把阿馥與自己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最後,她一邊哭着,一邊道:“陛下,求您讓我帶他離開這裡吧!他方纔對我說,想家了,讓我帶他回家吧!”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天朔帝沒有立即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望着阿馥,問阮夢歡,“你倒是說說,爲何要把刺客留在身邊?哦,如你說的,她之前還想要刺殺你來着!”
阮夢歡自然不可能告訴他,是爲了與姬無雙的那則條件。可是,以天朔帝多年來的作風,不可能不知道她與姬無雙有交往這件事。她面露難色,似乎很不好意思提起這件事,她說:“陛下可還記得當年靈君公主身邊,名叫無雙的貼身護衛?前些日子我們認識了,他告訴我看上了阿馥,又覺得阿馥行事過於野蠻,讓我多教教她……我……不,臣女以爲只是幫他一個忙而已,沒想到……沒想到阿馥膽子竟然這麼大,敢入宮行刺!”
靈君公主身邊是否真的存在一個名叫無雙的護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阮夢歡把靈君公主擡了出來。天朔帝對這個女兒的寵愛,天下皆知!雖說當年的事已經成了禁忌,可那只是約定俗成罷了,真正要看的還是天朔帝的心情與心思。
天朔帝的臉色沉了又沉,比方纔的更加可怕,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味的盯着阿馥。
“你可知道無雙是何人?”天朔帝冷冷的問了一句。
阿馥憤然道:“仇人!在本小姐有生之年,一定要殺了他!”
天朔帝輕笑,忽然問阮夢歡,“你是如何發現她是僞裝的?”
阮夢歡指了指阿馥發間的那枚簪子,道:“這簪子古怪的厲害,也只要阿馥纔有!”
天朔帝順勢一看,眼睛卻是直了一般,從此他的眼裡再也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陛下,救人要緊,阿馥隨您處置,求您讓臣女帶着燕奉書離開吧!”阮夢歡已經重複了三遍了,偏偏天朔帝就像是根本沒聽見似的。她並不知道,她方纔的隨手一指,讓天朔帝發現了什麼!
“瓊琳公主求見!”侍衛前來回稟。
天朔帝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燕奉書,道:“傳!”
瓊琳公主儀態萬千的走了進來,見過禮後,一擡頭看見了燕奉書,頓時花容失色,美目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就是一句話也不多問,自顧自的噙着眼淚花,望着天朔帝。
天朔帝道:“公主不要驚慌,他還沒死!且此刻已經被抓到了!吶,就是她!”
“居然是你!”瓊琳美麗的容貌之上盡是憤怒,玉手纖纖,說話間,已經在阿馥的臉上甩了十來個巴掌。她似乎還不覺得解恨,拔起了一名侍衛的刀,就要往阿馥身上砍,幸好是被別的護衛給攔住了。她被攔下以後,氣鼓鼓的道:“郡主,這不是你身邊的的丫頭嗎?怎麼如今倒是入宮行刺了?”
阮夢歡無語,只說:“她不是我的丫頭,她還曾好幾次要殺我!就是用這枚簪子!”她把簪子取下來,捏在手心裡,給瓊琳看了看。她渾然未覺,盯着髮簪的,還有天朔帝。
說到此處,阮夢歡忽然想起,當初盛放辟穀草的盒子被瓊琳要走了,而她一直弄不明白瓊琳要那盒子做什麼。一個想法由心底滋生,她一把拽住了瓊琳的手,滿含希望的問:“盒子呢?就是上次你從我這裡拿去的那個盒子?”
瓊琳一臉的詫異,“本公主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本公主何時問你討要過盒子?郡主可別是因爲燕王殿下中了毒就胡思亂想,小心哪天瘋魔了!”
“不,一定還在你這裡,你快拿出來!燕奉書現在中了毒,跟當初安文琅的一模一樣!你不也關心他,想要嫁給他?如果他死了,你難道不傷心嗎?救救他吧!拜託你了!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在見到一絲希望的時候,阮夢歡開始語無倫次,她試圖說服瓊琳救人,卻始終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擺出瞭如此低下的姿態。
瓊琳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片刻之後,才說:“你說話算話!”
阮夢歡就如那小雞啄米一般點着頭,眼下,但凡能救活燕奉書,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毫無怨言。
瓊琳尚未來得及說話,只聽到天朔帝在邊上說:“襄卿郡主千里迢迢爲你捎了一樣一東西,你不看看?”
瓊琳被帶了過去,發覺那是一道聖旨,尤其在發現這是已經有了燕熙帝大印的空白聖旨之後,臉上的激動之色更是溢於言表,她激動的笑着,望着阮夢歡,咬着脣道:“看來,本公主的確是該謝謝你!”她興奮的說完,雙手緊緊的抱着聖旨,渾似那是自己的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