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132

132

到了現在,衆人已經習慣了聽孫什長的命令,當即都站了起來,只是有些人飯碗還拿在手裡,被孫什長一瞪,才幹淨放到自己牀上去了。

他們出去的時候,別的什也有一起去的。搬的是麻布與棉花套子,這一看就知道是做棉被的。

麻布還好說,許李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棉花套子。這一套上下得有四斤重吧?在外邊買少說要兩吊錢呢。

東西搬回來了,所有女人都一臉羨慕的在棉花套子上摸來摸去。

“要幹什麼你們也知道了,做不好,做壞了自然是要被罰。若是有感剋扣的,就不只是罰那麼簡單了,剋扣軍用乃是要掉腦袋的!”孫什長看着厲聲道,衆女趕緊把手從棉花套子上拿下來,“但若是做好了,將軍說了,最好的前三位,可賞一牀被子。卻不知道咱們什裡會不會有人得了賞賜了。”

這話一出,包括許李氏在內,女人們的眼睛都燒起來了。

都是打小做活長起來的,七八歲的時候閉着眼睛就能做被字了,誰又比誰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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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煙,你是這個。”薛懷瑞看着眼前放着的白棉被,對着吳笑煙比了個大拇指。

歷年軍需可是大頭,像是買棉被,雖然大量購買會比外頭店面上賣的便宜,可終歸是一比大投入。而且收上來的被子,往往良莠不齊,舊棉當新棉還算好的,薛懷瑞前兩年就碰上拿蘆花當棉花賣給軍中的。

結果就這兩天,吳笑煙提議收彈好的棉花套子,再收麻布,兩種分開。薛懷瑞還擔心趕不及,沒動軍費買這批物資,而是拿自己的私房收的。誰知道這才幾天,兩萬牀新棉被就送上來了。

“不是我強,是那些女子強。她們做的少的,一天也能做出來十牀被子,做的多的,二十牀都有。這我也是沒想到的。”

做被子說起來簡單,下面一層麻布,棉花套子,上面一層麻布,下面那層布的邊角朝上面一收攏,按着邊連着棉花套子一塊縫上,然後豎着一道線,橫着一道線,這就是一牀被。

可做起來,而且是一刻不停的做,那就困難多了。

知道這些女子有多努力後,吳笑煙原本定下的是前三才可得獎,後來變成了發下一百多條被子去,乾的最快最好的前三人,更是得了米、面之類的不同獎勵——不是吳笑煙不給她們銀子,是這些女子主動提議,要糧食不要銀子。

對於餓怕了的人來說,銀子看着雖然好,可是也並不那麼保險。流民裡可有不少人經歷過一兩銀子一斤糧的事兒。

對薛懷瑞來說,他不但得到了更好的棉被,而且還省下了不少錢。

“笑煙,你說若是我也安排一些女子……”薛懷瑞搖搖頭,“男子可以,讓他們集中起來做工,是否能剩下……哎?也不對。”

把大批量的人集中起來做活,其實早就有了,他們學家的軍械可不就是

這麼生產出來的嗎?

“我知道大郎的意思,只是,若到了太平年景,卻到哪裡聚集起來這許多的女子來?即便是聚集起來了,你道她們可願意爲了兩牀被子,也不歸家就給我們不停的做被嗎?那時候必然要給她們更多工錢的,大郎也就不會覺得如現在這般便宜了。”

“也是。”薛懷瑞點點頭,他是隻想着便宜了,卻忘了發生這樣的事情,乃是因爲特定的時期。可是他不再多想,轉頭一看,吳笑煙的眉毛卻擰起來了,“怎麼?”

“剛纔與你那麼一說,竟然發現我這乾的……難不成是乘人之危嗎?”

薛懷瑞大笑,將吳笑煙拉過來攬在懷裡:“還說我要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你也該看看啊。現在是亂世啊,外邊多少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便如那日議論的,一個清白女子才值得十斤面。”薛懷瑞嘆一聲,“這些女子到了你營中,你既不會壞她們的青白,又不會要她們的性命,你是救了她們,乃至於她們一家的命。”

吳笑煙低低應了一聲,卻想着這次的事,弄得四百女子埋頭苦幹,還是有些太過了。雖不是她的初衷,可日後必定是不能如此了。

其實這做棉被之事後,也有好事,女子們已經彼此熟悉了,得了獎勵後,更是一個二個的喜上眉梢。整個瀝血營的氣氛,頓時從一開始的沉悶,變得活潑起來。

吳笑煙也開始帶着她們出操,蹲馬步的時候有女子抹不開臉面,覺得那姿勢太過不雅,有三個女子在吳笑煙下了兩回命令後,依舊不照着做的,卻被吳笑煙直接趕出了瀝血營,來了個殺雞儆猴。

這三人得了的棉被獎賞也被留下了,便抵償了付給她們的安家費。她們身上的衣裳卻沒被要回來,只因爲舊衣裳依舊燒掉了。

全營的女子,都看着那六個粗壯婆子,兩人一個將那是那個女子一路拖出營地去。

那三個女子這時候纔是悔了,涕淚滿面又被拖拽了一路灰頭土臉的模樣,豈不是比蹲馬步不雅得多了,可此時這三人卻也顧不得了,只是一個勁的哭嚎告饒,可吳笑煙卻並沒有心軟。

那情景,讓經過這些日子放了心的女人們再次被緊了弦。

有鬆有緊,有鞭子,有蜜棗,這四百人相對於一支數萬大軍來說,並不怎麼起眼。但對於吳笑煙來說,已經足夠了。書上不是都說嗎?不掃一室何以掃天下。這四百人就是吳笑煙的“一室”,且她不需要天下。只要這一室足夠乾淨整潔,可以給薛懷瑞起到幫助,那就足夠了。

而吳笑煙沒想到,這一室竟然會這麼快派上用場。

轉過年來的二月初七,天還冷着呢,光明佛國突襲靛州。

得虧薛懷瑞手下將領都頗有幹才,他們和薛懷瑞議論光明佛國怕是要來找麻煩還是年前了,要是尋常人,怕也就那一兩個月警醒一下,翻過年來也就疏懶了。他們卻不,練兵整武,並無一絲懈怠,大嘴巴的老趙說得好“光

明佛國不打過來,還不興我們打過去嗎?”

結果那邊的將領發八千人馬來攻靛州博城,卻是偷偷的掉進了口袋裡。八千人練兵帶將一個不拉的都被留下了,博城守將唐清扮作光明佛國敗兵,詐開興州瞿城。早就準備好的靛州大軍,揮軍而入!

吳笑煙也帶着瀝血營隨薛懷瑞的前赴戰場,此刻的瀝血營女兵們,早已經不是剛進軍營時那副流民女的模樣了。

腰間一把刀,肩上一張弓,背上是行李與藥囊,因頭髮還沒長出來,每人頭上都扎着藍色的頭巾,配着藍衣藍褲,自有一番英姿颯爽——雖說可以穿裙子,但在吳笑煙開始帶着這羣女人跑山開始,穿裙子的女兵就越來越少了。

男營的忍不住朝這邊看,但卻每人起鬨。早先出操兩邊碰一塊還是有起鬨說葷話的,還是自從女營的女兵們閹了三個摸進女營的老兵油子,還將這赤條條的三個人掛在營門外邊示衆,就沒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尤其,說不準還得讓人家救命呢,若是這時候嘴欠,即便人家救了你,可手上中了一下半下的,那豈不是真真的嘴給身子惹禍了。

吳笑煙穿着一身紅甲,還是戴着銀面具,揹着紅色的鳴鳳弓,騎着黑馬,隨手拎着黑色的大斧,那一身的肅殺勁兒,即便是沙場宿將也有種想要遠遠躲開的衝動。

戰場上,吳笑煙可斬將奪旗,殺敵無數。

那紅馬黑甲是敵人的夢魘,是自己人的救星,只要跟着這位血娘子身後,那必然能踩着敵人的屍體獲得勝利!

戰場下,她帶着女營救治傷兵,活人無數。

在此之前戰場上並沒有專門救護的兵種,受傷了動不了,那隻能等着戰鬥結束,還得是自己勝利,才能讓退下來的兄弟,或者打掃戰場的輔兵把自己拉回去,多少人並不是讓敵人砍死的,而是在戰場上流血流死的。

女營卻在戰場朝前推進的時候,便開始救治自己的傷兵,她們以一什爲單位,一個什負責一個區域。當然因爲前方還在交戰,所以不可能推靠得太前,但這也比之前好多了。她們在路上出了自己的傷兵外,還會碰到敵人的傷兵,甚至敵人的潰兵。

但以爲這些女人們是軟柿子的傢伙,下場可就“好看”了。

許李氏擦着用袖子擦着汗水,這汗水不是熱出來的,也不是累出來的,是緊張出來的。她手裡握着一根只有兩尺多長的短茅,看見敵人,不管活了死了,先戳上去一茅,再攪一下。一片地方都這麼探查完了,後邊擡着擔架的人才能上來。

前天聽說別的什有人偷懶,結果那一堆死人裡竟然藏了三個光明佛國的傷兵。

這所謂佛國的人要麼膽小如鼠,要麼就是瘋子,偏那三個都是瘋子。待那什的人走過去,三個瘋子衝了出來……一什的人,最後只活了兩個,其中一個便是如她這般握着短茅探路的。可她當時雖然逃了命,回去卻也被將軍砍了腦袋,通曉全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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