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洛蕎心正在和洛繁昔、黎悠悠、衛狸吃飯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對三個人打了個招呼,洛蕎心走出食堂,拿出手機一看是簡菱來的電話,摁下了接聽鍵。
“主子”,簡菱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
“洛茜兒今天早上在中心醫院跳樓自殺,已經確認死亡了”。
洛蕎心握手機的手突然緊了緊,指骨瞬間有點發白。
她垂下眼瞼,掛了手機,站在原地良久,這是個背陰的地方,很少有人經過,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原來今天早上慕容連思那麼慌張的跑出去,是因爲知道了洛茜兒跳樓的事情嗎?只是已經失蹤了好幾天的洛茜兒怎麼會突然在今天早上在中心醫院跳樓自殺了呢?整件事都透露着一種詭異感。
因爲洛蕎心明白,憑洛茜兒的性格,她會自殺?開玩笑,就是全世界的男人女人死完了她也不會自殺。
洛茜兒一死,她的仇找誰報去,她還沒有好好折磨折磨她呢,真是……讓她死的太便宜了,洛蕎心心底嘆息。
回到食堂的時候,洛繁昔問道:“姐,什麼事啊”。
洛蕎心沒說話,摸了摸洛繁昔的頭髮,眸光有些明滅不定,看着這個樣子的洛蕎心,洛繁昔本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這個樣子的姐姐,不知道爲什麼,怎麼那麼讓人害怕呢。
洛茜兒的屍體經法醫鑑定之後,便被送回了洛家,洛家的大女兒跳樓自殺身亡的消失也在第一時間散播了出去,之前不少對洛茜兒醜聞的事情指指點點、議論八卦的人不由得感到有點驚奇,前幾天還是全民八卦的醜聞女主角,竟然突然間就死了,竟然還是自殺,不少人心底猜測着,這洛家大小姐的心裡素質也太差了吧,這樣就經受不住自殺了?不過也還是有好心人的,覺得全民的輿論導致一個花季少女失去了生命,實在太過殘忍,只是這種人還是佔少數,這種事情離他們的生活太遙遠了,秉持着八卦的心思看看還行,再往裡深究就不合適了,畢竟每個人還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洛茜兒的屍體被送回來的時候,洛蕎心和洛繁昔剛好放學回家,剛下車子,便看到一輛黑色的殯儀車停在洛家別墅外,周圍站着不少戴墨鏡的男子,這陣仗看着還挺有氣勢。
洛繁昔看了眼殯儀車,拉了拉洛蕎心的袖子,“姐,出了什麼事啊”。
而這時,洛茜兒的屍體也被從殯儀車裡推了出來,身上蓋着白布,不論從哪方面來說,洛茜兒的屍體都是不能被運回家裡的,這不吉利也於理不合,但慕容連思就是個這麼執拗的人,非要反其道而行,不把洛茜兒的屍體弄回家裡不甘心。
而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道路不遠處一排蒼天古樹遮住了金色的夕陽,照的周圍的一切昏暗無比,從不遠處吹來一陣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也吹起了洛茜兒身上蓋着的白布。
從洛蕎心的角度剛好一瞥白布下的容貌,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即使殯儀館的化妝師都無法整理的一張臉,但依稀能窺見那確實是洛茜兒的臉部輪廓,而此時卻雙眼緊閉,只是看着便讓人心底發顫。
“啊”,不經意看到的洛繁昔嚇得驚聲尖叫了起來,他手指緊緊的抓住洛蕎心的衣袖,聲音顫抖的問道:“姐,那是誰”。
洛蕎心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有些低沉:“那是大姐”。
大姐?洛茜兒?洛繁昔其實心底已經有了預感,但是不敢確定,如今聽洛蕎心親口說出來,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有害怕、有落寞、有痛快、有傷心,無論洛茜兒再怎麼壞,但她怎麼說也是從小陪着洛繁昔長大的姐姐啊,並且小時候還是很寵洛繁昔的,只是從洛蕎心回來之後,兩人間的矛盾越鬧越大,直至如今,洛茜兒死了,洛繁昔心底也沒有當初那麼怨恨她、厭惡她了。
人已死,一切都已隨風而去,再計較那麼多還有何用。
兩個戴着墨鏡的黑衣男人推着放洛茜兒屍體的推車,然後慕容連思也隨後從那輛車子裡走了出來。
一下車,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洛蕎心和洛繁昔,慕容連思瞪着洛蕎心的眼睛如果可以用刀子來計量的話,洛蕎心早已被千刀萬剮了。
冷冷的哼了一聲,慕容連思也不便在大門口就和洛蕎心起衝突,便轉身對那兩個黑衣男人說了句什麼,那兩個黑衣人便一臉肅穆的推着洛茜兒的屍體進了洛家別墅。
“姐,我害怕”。洛繁昔突然說道,連聲音都透着一股不自覺的顫抖。
洛蕎心沒有說話,依舊安撫性的拍了拍洛繁昔的手背,便拉着他的手走了進去。
而此時,洛家早已被洛非紜吩咐過所有的喜慶或者紅色之類的東西都給撤掉,全部換上葬禮才能用的一切設備。
洛茜兒的遺體就被安置在客廳正中間,隨後趕來的洛非紜爲難的看着慕容連思:“媽,你這是要幹嘛”!
慕容連思隨手坐在沙發上,聞言頭也沒擡,聲音冷冷的:“你說我在幹嘛,給你妹妹辦葬禮呢”。
“這樣於理不合,茜兒的遺體不能放在這裡的”。
慕容連思一下子就炸毛了,雙手拍在沙發扶手上,“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要茜兒一個人呆在那個陰森森、冷冰冰的地方嗎?你還是不是她的親哥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洛非紜斂了眉目,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沉:“茜兒是我的親妹妹,我比任何人都要愛她,但是家裡這麼多人,這樣做真的不好,媽,你就把茜兒的遺體……”。
“我告訴你、休想”。慕容連思惡狠狠的說道,又吩咐了幾句周圍忙活的女傭看好大小姐之類的話,這才上樓休息。
可把那幾個女傭下個半死,她們什麼時候也沒接觸過死人啊,更何況還是近身接觸,幾個女傭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們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你們忙活了”。洛非紜看了眼幾個嚇得臉色蒼白的女傭一眼,沉聲說道。
“可是夫人那裡……”,其中一個女傭躊躇着說道,畢竟這個家還是夫人說了算的。
“媽媽那裡我會去說的”。
這話可猶如得了特赦令,幾個女傭心裡一下子就鬆了口氣,本來對這個冷漠又深沉的大少爺的害怕之心都升級成了好感。
沒想到大少爺還挺善良的嘛!
洛非紜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裡獨獨放置在中間的洛茜兒的遺體,莫名的詭異感升上心頭,他嘆了口氣,向着樓上自己的臥室裡走去,最近事情好多,很累,他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晚上,吃過晚飯後,洛蕎心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找出高中的課本預習,一晃便是幾個小時過去,洛蕎心擡起眼來,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天空上有幾顆寥落的星星,拿手揉了揉太陽穴。
阿飛現在在做什麼呢?可能已經睡了吧,畢竟他的生活那麼簡單,夜已如此深了,他肯定已經睡覺了,現在也許正在做着什麼美夢,估計哈喇子都流了滿枕頭。
想到阿飛睡覺時可愛的樣子,洛蕎心“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
她又看了眼書桌上放着的鬧鐘,已經十一點半了啊,洛蕎心合上課本,準備上牀睡覺,畢竟明天就是洛茜兒的葬禮了,家裡來的人會比較多,她得養精蓄銳,不知道慕容連思又會在葬禮上生出什麼事來呢?
而這時,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了,洛蕎心耳朵比較靈,一下子就聽見了,她突然停了動作,打開課本,趴在桌子上,裝作看書太過認真熟睡過去的樣子。
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然後門又被輕輕的關了起來,洛蕎心能聽到那人落鎖的聲音,然後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向着洛蕎心的方向走了過來。
一片陰影落在洛蕎心臉上,即使閉着眼睛洛蕎心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濃濃的殺意,那種恨不得立即殺死她的很濃厚的殺意,幾乎是在對方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猜出了對方是誰,Chanel女士香水味,她認識的人中只有慕容連思身上有這種味道。
怎麼,這麼快就耐不住了嗎?想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殺人滅口嗎?想要讓我爲你的女兒陪葬嗎?
慕容連思,你還真是耐不住性子。
她依舊一動不動,看着一副太累熟睡過去的樣子,而袖子下的手卻悄悄的夾着幾枚銀針。
慕容連思站在洛蕎心面前,盯着她睡過去的容顏半晌時間,屋子裡只亮着桌子上的一盞檯燈,不算多亮,但絕對夠昏暗,她略顯陰沉的聲音便響起在寂靜的屋子裡。
“你這張臉,長的跟那賤人還真是一模一樣,怪不得家裡的三個男人都被你迷得團團轉,怎麼,很有成就感嗎”?
洛蕎心心底一緊,這是她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自己的身世,她口中的那個賤人大概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了吧,不知道三人當年有過怎麼樣的糾葛,但她絕對知道,慕容連思恨死了她口中的那個賤人,繼而也恨死了她。
“當年就是個賤人坯子,沒想到生了個女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簡直就是禍害轉世,把我好好的家毀成這樣,甚至連我的茜兒都被你害了去”。
洛蕎心委屈,洛茜兒自殺的事情真的跟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啊,她還沒有來得及出手呢,人就已經跳樓死了,她冤不冤啊!
洛蕎心能夠感受到慕容連思身上一瞬間釋放出的濃厚的憤怒和殺意,微眯着的眼縫中她看到慕容連思似是從袖子裡露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反射着寒光,無限冷意。
“我今天就替老天收了你這個禍害,替我的茜兒討回公道”。說着拿着匕首就要刺向逼着眼睛的洛蕎心。
洛蕎心心裡嘀咕,還收了我這個禍害?你以爲你是法海啊!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底的刺骨寒意令看到的慕容連思一怔,手上的速度也減弱了下來,正好被洛蕎心一把抓了個正着。
洛蕎心抓着慕容連思的手腕,力氣大的慕容連思忍不住皺眉,手裡的匕首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豎眉瞪向洛蕎心:“好啊,你竟然給我裝睡,我就知道你這個小賤人不老實”。
洛蕎心腳尖挑起掉在地上的匕首,空着的另一隻手麻利的接住,她拿着匕首,拍了拍慕容連思的臉頰,如此輕佻性的舉動令慕容連思一下子氣紅了臉。
“媽媽,你這是深夜打算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嗎?嘖嘖,好狠的心哪”。
“別叫我媽,我嫌惡心,反正你剛纔也聽見了吧,你根本就不是我親生的”。說着目光得意的望向洛蕎心,這種年齡的孩子不是都會對身世特別敏感嗎,知道了自己不明的身世後,不是會傷心、會好奇嗎?她就不信洛蕎心會不好奇。
洛蕎心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目光頗爲諷刺的看向慕容連思,就像看着什麼好笑的東西一樣:“媽媽,你真是太幼稚了,你當我真是什麼都不懂的十一歲的小女孩嗎?否則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了”。早就被你們拆皮吃骨了吧!
“你早就知道”?慕容連思豎目瞪向洛蕎心,她實在沒想到這孩子竟然這麼重的心思,虧得她平時還以爲她有多好收拾。
“是啊,哪有親生母親會捨得這樣對自己的孩子呢,你偏心的也太過分了,就是個傻子也看出來了,你還問這樣的問題,你說好笑不好笑”。
“你就真的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一點都不好奇”。慕容連思又循循善誘,企圖找到洛蕎心的弱點。
“親生母親?那是個什麼東西,能保護我嗎?能爲我遮風避雨嗎?能在我失落困苦的時候幫助安慰我嗎?既然從來都沒出現過,我又如何會去奢求,你問的這個問題”。拿着匕首在慕容連思臉上重重的拍了拍,三個字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的。
“很可笑”。
少女的眼睛冷寂而又涼薄,說起自己的親生母親的時候不會像平常的十幾歲的女孩子一樣一臉渴望又受傷的神情,那雙翦水雙瞳裡滿滿的都是漠然冷意,駭得慕容連思心底一陣顫意,她從來都沒有試圖瞭解過這個女兒,以爲她很好拿捏,沒想到,骨子裡的她竟然如此駭人。
“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告訴你一點”,一臉好商量的語氣。
洛蕎心勾起脣角,似笑非笑,眸子卻冷睨向她,“你還真是不要臉到家了,剛纔不是還嚷嚷着要殺了我嗎?現在這是要鬧哪樣,想跟我談生意”?
慕容連思臉色漲紅,爆喝道:“洛蕎心,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你以爲我真的想告訴你”。
“不要分不清主次,現在你是在我手上,你有什麼資格對我這樣說話”。捏着匕首緩緩的劃過慕容連思的臉頰繼而停在她的脖頸處,正好是動脈處,洛蕎心只要輕輕一劃,慕容連思馬上就能去天上找她的女兒去了。
鋒刃上的涼意直觸到慕容連思心底,她目光微帶懼意的看向那勾脣輕笑的少女,燈光下,明明那麼美,她卻覺得她像魔鬼一樣可怕。
“你殺了我是要坐牢的”。她腦子裡只能冒出這麼一句話。
“坐牢?你知道上個這麼對我說話的人怎麼樣了嗎”?趴在慕容連思耳邊吐氣如蘭,“他死了,被我親手殺死了”。
“你……”,慕容連思目光驚懼的看着洛蕎心,“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心思原來這般歹毒,你竟然還敢殺人”?
“你去警局告我去啊,去和警察說讓他們來抓我啊,恐怕他們會把你當成精神病關起來的可能性比較大吧,呵呵”。
突然眉峰一冷,微眯着眼眸睨嚮慕容連思,渾身溫和的氣質霎時變得冷意潺潺,“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極限,我先放你回去和你的寶貝女兒多溫存幾日,等你到了地獄的時候你的寶貝女兒也不至於不認識你了”。說完不顧慕容連思驚愣的神情一把推開她,背過身來,纖弱的身軀在昏暗的燈光下愈加瘦弱,薄脣冷冷的吐出。
“滾……”。
慕容連思被推得歪倒在地上,幸虧地上鋪着地毯,摔起來也不是太疼,她看了眼少女堅挺又瘦弱的背影一眼,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暗芒,從地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蹣跚着向外走去。
門被重重的關起來,洛蕎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窗外吹來一陣涼風,吹得紗帳飛揚起舞,在暗夜裡更添迷離,她突然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背靠在椅子上,閉上雙眼。
她的親生母親嗎?既然那麼小就能拋棄她,她又爲何還要奢望呢?不過想起慕容連思對洛茜兒的種種,不知爲何,心底突然涌上一陣酸澀。
有母親疼寵關愛,真是件幸福的事情,洛茜兒何其幸福,有一個這麼愛她的母親,而她洛蕎心呢?她有什麼?有愛嗎?那些人愛的都是她的皮囊,唯有阿飛,對阿飛,只有阿飛會對她不離不棄,甚至會爲她去死。
重重的一聲嘆息遺落在深夜裡,她只要有阿飛就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