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族,要想繁榮昌盛,就一定要源源不斷地涌現人才。可人才不是蘿蔔,看着哪裡綠一捉就可以了,相反的是,很多庸才,廢材,甚至是蠢材,都會跳出來說自己是人才,這會極大地干擾視線。
那麼怎麼辦呢?從唐朝延續至今的科舉制度,給家族的領頭人帶來了啓發。
雖然說戰略觀,大局觀等很難通過短時間的觀察知道,但是生死搏殺的能力,還是可以一窺究竟的。
所以這個家族大比,就是讓一羣家族子弟上去練練手,基本功,咒法掌握,甚至部分天賦,都可以看得清楚。
記得當初劉辰給趙燕然提了這一嘴的時候,她對此很是不屑:“看來小說裡面說的很多都是有道理的。”
趙燕然給劉辰解釋了一番神奇的操作,比如“扮豬吃虎”“苦肉計”“借刀殺人”等等。劉辰先是感嘆隔壁世界的文明真的先進,就連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都精通權鬥,雖然很多都是紙上談兵,不過想來也是沒有實踐的空間。
“家族大比,比的終究是一個‘鬥’字,贏的人享受更多的資源,輸的人自然就要退避,這是規矩。”劉辰不鹹不淡地道:“三年一次的家族大比,也不知兄長上一次如何。”
“不才,不過是一百多名而已。”劉子安道:“不過表弟這一次倒是碰巧,這一次大比,也不過只有八十多人而已。比起往年動輒二三百人,最多甚至有五六百人的地步,倒輕鬆了許多。”
八十多人嗎...深海玉碑到底是多珍貴的寶貝?不過這傢伙沒被選過去,是實力還是忠誠不夠?
僅憑藉眼前這一點點信息,還不足以推斷出整個事件的大略,不過劉辰也不着急,打算先給眼前這個劉子安看看他的能耐再說。
“一百多名嗎,能得到這樣的水準,我爸在家裡面分配的資源還是有點多了,很多人才都沒法體現出來。”劉辰透過後視鏡,看似毫不在意,實則緊緊盯住了劉子安的表情。
而劉子安既沒有表現出憤怒,也沒有表現出不屑,只是有些怨毒:“看來你果然是沒有修練過,也不懂家裡面的狀況。這麼說吧,如果說對於術士來說,修行資源真的那麼重要的話,那麼天賦之類,就不值一提了。”
劉辰故作疑惑之態:“這個倒是沒聽說過,難道不是修行資源越多越好嗎?”
劉子安:“你生活在海邊,需要補碘嗎?你在大學學習,需要小學老師給你大量重複的二元一次方程練習嗎?”
劉辰點了點頭:“可那也只是富足資源的條件,有些稀有的東西,難道不需要嗎?”
劉子安嗤笑一聲:“對於別人,可能稀有資源,也只是稀有資源,爲其付出性命,還是要多加考量。可對於術士,唯一的稀有資源,只有一個。”
劉辰已經有不妙的預感了,他皺了皺眉頭,道:“我聽說劉家這些年來都有從國外一些戰亂地區蒐集人口,後來這些人就莫名消失...”
劉子安對着後視鏡的劉辰瞥了一眼:“你覺得劉家需要這些人做什麼,挖礦都嫌營養不良。”
劉辰試探着問:“莫不是需要他們作爲血祭之類?”
劉子安哈哈笑着:“你果然還是很天真,想的東西,真的是純潔的如同一隻羔羊。”
此時,車已經停到了一處宅院前,清靜通幽,四周一片鳥語花香。不過,劉子安嘴中的話語,卻如同深淵惡魔輕敲人骨,散發着一種漠視萬物的冷漠:“骨肉相食,兄弟相殺,近親...總之是放到一處淤泥地裡,讓這些人真正爆發出人性的醜惡。”
劉子安靠近了劉辰,在他耳旁低語:“人的靈魂,是一種美妙的材料,用其敲打出的聲音,有美好善良,也有罪惡卑賤,術士取前者爲善,取後者爲惡。可這世界上,哪裡有的這麼多善良。”
“我本以爲,我曾見過世間最惡的事,可也沒想到,原來是燈下黑了。”
“燈下黑?你這是在誇你自己嗎?”劉子安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非常狂放:“哈,你以爲你自己就乾淨到哪裡去了?...噗...”
他話沒說完,劉茵就一記骨矛飛刺而來,帶起他的身子,重重地摔落到十多米外的地上,激起一片塵土。不過第二階段的術士,肉身比之凡人要強上數倍,所以劉子安也只是吐了一大口血,卻依然獰笑着,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對着劉辰笑着。
“下次你再敢說這樣的話,我就不會留手了。”劉茵一改之前溫柔可愛的模樣,嘴上噙着笑,但卻是令人望之生寒的冷笑:“別以爲你算什麼東西,莫說是家族大比一百四十二名,就算是那第一名,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呵呵,我不過是給堂弟說一點家族常識而已,堂妹你莫要如此生氣。”劉子安的笑容越發燦爛,可他嘴角的血依舊止不住,這讓他的臉看上去非常恐怖,有種修羅的味道:“世家兩個字,世代沿襲,獨成一家,這世字,就是一個牢籠,困住的是靈魂,串起來一具屍體,這才叫世家,這才叫世家!”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他依然在咆哮着:“你說我靠的是主家資源,可這個資源,你當我願意要嗎!可我不強大,有的是人願意強大,你吃不下別人的骨頭,吞不下別人的鮮血,有的是人願意去吃,願意去吞!”
“你是高高在上的家主之子,家主不願意給你接觸這樣的恐怖世界,他當然有辦法保你一世平安,做一個只管凡俗世界的普通家主。可我們有什麼?我們不是你這樣有人養的凡夫俗子,我們要擔負起這個家族,我們要撐起這個家族!”
“你以爲你把那個凡俗家主的位置扔出來,有幾條狗陪你搶骨頭,就很有意思了嗎?屁!在我們這些修行者面前,什麼也不是!”劉子安狀若癲狂,手指顫顫巍巍:“既然進了修行的圈子,就別他媽裝什麼聖母,你他媽沒資格,也沒這個本事擔起這個擔子!”
劉辰默默然聽着劉子安對自己的控訴,或者說更多是發泄,發泄自己無法向這個世界發泄的懦弱,發泄自己的軟弱,還有最後僅剩下的...人性。
劉茵幾次想打斷劉子安的怒吼和嘶嚎,可都被劉辰壓下來了,他知道,如果對方這一次不說出來,可能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人總是會爆發自己的,處於逆境的時候爆發一次,處於絕境的時候爆發一次,如果成功,他會沿着自己成功的方向,繼續前進,直到沒有下次爆發。如果膽怯了,就會一步步沉淪,一步步走入自己原本不想走的路,一次次給自己找解釋,找藉口,最終,全然拋棄至一無所有。
從勇士到懦夫,差的其實不多,僅僅是一處讓步,一次妥協。
等到劉子安終於咆哮完了,他大喘着氣,看着劉辰,似乎是希望劉辰能給出一點反應,給出一點,比如安慰‘一切都是世界的錯’或者是‘你是對的’之類的。只是,面對他的,只有劉辰漠然的眼神。
“如果要做小人,那麼一開始就要做,無論你手段再怎麼善良,最後也是一個真正的小人。如果要做君子,那麼一開始就做,無論手段再怎麼骯髒,終究也是一個好人——哪怕從情感上無法接受。”
劉辰深思了一陣,道:“所以,你是沒有資格,去說三道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