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高原上，真有點與世隔絕的感覺，雖然依然能透過網絡得知圈子裡發生的一切，可當我真正腳踏實地地回到現實當中時，真還有點不適應了，尤其是看慣了純樸黝黑的藏民，咋一看見胸大膚白的翹翹，還真有點不適應。
“唉，你可就好了，邊工作還能邊玩，香格里拉耶，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翹翹一邊塗着指甲油一邊羨慕嫉妒恨地感嘆着：“夏薇，你的命可真好啊。不像我，入行比你久，混得卻這麼差。”她湊過來，朝我眨了眨眼：“你有什麼成功的秘訣，說出來大家分享一下嘛。”
我有點窘迫，有什麼成功的秘訣？難道我要說，你去找卓少請他包養你就可以了？好在這時阿Mo走過來，手裡的雜誌捲成一團狠狠在翹翹的腦袋上拍了一下：“我說朱翹翹，你自己不爭氣不要怨天尤人，你看看，我不過就是跟着夏薇去了高原不到一個月，你就能丟了我好不容易給你找的廣告，你說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翹翹委屈極了：“阿Mo，真不是我的錯，是他們找了藝星經紀的那個大波模特唐詠詩，人家胸比我大人比我美人氣還比我高，我不想輸都難啊……”
阿Mo顯然也明白是對手的競爭力太強，不過爲了保住經紀人的尊嚴還是又拍了翹翹的腦袋一下，兇巴巴地：“過去的事就算了，晚上這個派對我可是厚着臉皮把你捆綁在夏薇身上才推你來的，你給我表現好一點！”
翹翹吐了吐舌頭，連連點頭。
今天這個派對是國內時尚雜誌No.1的《QUEEN》的十週年紀念派對，這種派對以前我可都是隻有守在電腦前面等直播貼的份的，現在我卻成了他們正經八本邀請的嘉賓，這感覺實在美妙得很。
有了上次發佈會走紅毯的失敗經驗，我這次特別選了一件明黃色單肩長裙，從根本上杜絕再走光一次。“這次派對邀請的都有誰？”化妝師在抓緊最後的時間給我補妝，我則樂得自在，一邊翻看《QUEEN》一邊問。
阿Mo頭也沒擡：“還能有誰，都是去年邀請過的那些，新人就你和許靜盈，還有藝星經紀的那個新模特唐詠詩吧。”
我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壓力。雖然過去我和許靜盈算得上有一定的過節，而且我也深信不疑踩我裙子害我走光還有泄露我和陸琪的照片陷害我的事都是她乾的，但最近的許靜盈正春風得意馬蹄疾，肯定顧不上我這種小角色了。
自從周婷婷流產的新聞爆出來之後，媒體一直在跟蹤報道，一會兒是周婷婷酒吧買醉，一會兒是卓少密會許靜盈，總之聲勢搞得挺大，讓人恍惚之間有一種許靜盈已經取代周婷婷成爲“正室”的感覺，再加上公司爲她打造的第一張個人專輯又要發片了，還請了著名音樂製作人黃小倫操刀，她算是喜事連連了。
因此我排除毒素一身輕鬆地來到派對會場，一下車，就看見邊上停着一輛眼熟的紅色Mini，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進了會場，果然遠遠地就看見了錢多多，依然像以往一樣孤身一人，正和一個高層模樣的女人有說有笑。我往周圍掃了一眼，陸琪也來了。
陸琪的身邊跟着的是葉菲，大概也是和上次一樣捆綁銷售來的，葉菲一襲白色長裙，小鳥依人地站在陸琪身邊，陸琪依舊是西裝，精神奕奕，絲毫不見前些日子在香格里拉的時候的那種被當場捉姦的頹廢。
我的心情有點小複雜。
“哎，林夏薇！”正在我心情複雜的時候，跟錢多多正在熱烈交談的那女人轉過身來，看見我，張開抹着鮮紅色口紅的血盆大口就朝我招手。原來是《QUEEN》的主編蘇嫺，這可是不能得罪的人物，於是即使看見錢多多站在她身邊，我也只能揚起一臉笑容，謙卑地走了過去。
“嫺姐，多多姐！”我低姿態地打着招呼，心裡有點毛毛的。我可拿捏不準錢多多的態度，要是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翻臉，還挺難堪的。
蘇嫺一把摟過我的肩：“哎喲，多多說得沒錯，你真人的確比照片上好看。哎，咱們排個檔期，給你拍一期雜誌封面，等電影上檔的時候一舉推出，肯定行！”
我頓時有點受寵若驚：“這……拍封面，我還沒拍過呢……”
蘇嫺滿不在乎：“沒事，我們有最好的攝影師，有最好的修圖，能給你拍就保證張張都是精品。再說，我相信多多的推薦！”蘇嫺已經把話說到這了，我自然不能再推辭，並且我也不願意推辭，畢竟上《QUEEN》的封面，也是多少女性夢寐以求的榮耀。
蘇嫺走了之後，我低聲對錢多多說：“多多，謝謝你。”
錢多多微微笑了一下，表情自然，語氣卻很僵硬冰冷：“你不用謝我，要是早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不會引薦你的。現在不說破，只是不想多做解釋。”
我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卻還是尷尬。自從那晚她打了我一巴掌，撂下“林夏薇你真行”六個字之後，這是我們倆第一次交談。我是想把這中間的誤會解釋清楚的，可是我看了看四周，這顯然不是個深入交談的地方。
“多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總之，我很抱歉，以後我會跟你解釋，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所謂，不知者無罪，不是嗎？”我誠懇地。
“以後？”錢多多冷笑，“假如你還有以後的話。”
錢多多的話讓我心裡一陣驚慌，阿Mo說過，錢多多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說到做到。雖然不知道她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可隱隱地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派對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卓皓也來了。他是圈子裡的大紅人，會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奇怪，才一進門，就吸引了無數目光，我目測了一下，起碼有一打的女藝人開始蠢蠢欲動，如果不是礙着他身邊有一個看起來就不好惹也名聲在外的許靜盈，估計一個個的早衝上去了。
我其實查過資料，知道前兩年《QUEEN》都邀請了卓皓，料到他今天也會來，不過第一次他的女伴是安以黎，去年是周婷婷，而今年卻換成了許靜盈。
看着這畫面，我頗有種一代新人換舊人，只聞新人笑，舊浪死在沙灘上的感慨。只是我明明是在爲安以黎周婷婷感慨，怎麼胸口還有種悶悶的感覺？
“唉，夏薇，你幹嘛呢？”翹翹忽然出現在我身邊，戳了戳我：“你在這悶頭喝酒幹什麼？被記者看見了說不定能寫成你失戀借酒消愁呢！”翹翹是奉了阿Mo的命令看着我的，雖然翹翹很不靠譜，但在阿Mo的心目中我比翹翹更不靠譜。
失戀？借酒消愁？我看了看場子中央的卓皓和許靜盈，又看了看錢多多，覺得翹翹這妞的話真是戳中要害。
我揮了揮手：“沒有，就覺得這酒還挺好喝的，甜甜的，不會醉。”翹翹一臉鄙夷地看着我：“不會醉？這可是香檳，又不是果汁！你別喝了，就你那酒量，兩三杯下去也能放倒。”
我雙眼濛濛地看了看翹翹：“兩三杯？可我這好像已經是第六，還是第七杯了……”然後，我在翹翹驚恐的目光下，倒在了她的肩上。
人說，最可怕的不是跌倒，而是在同一個地方重複跌倒，當我頭昏腦脹地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意識到了這個道理，而當我看清楚我身處何方的時候，我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真理！
我，居然睡在卓皓別墅的那間客房裡！
當下我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我該不會又吐了卓大少爺一身，然後哭着請求他解除我們的包養合同了吧？不能啊，這次我可沒有醉得跟上次一樣，我可是很清楚地記得我是倒在翹翹的身上的，難道這該死的翹翹把我賣給了姓卓的？
不至於吧，我又不值幾個錢！
我翻身起牀，枕邊依舊放着乾淨的睡袍，我洗漱好，打開門下樓去。
大廳裡安安靜靜的，窗簾都被拉開，清晨的陽光穿過院子裡種着的那片竹林照射進來，斑斑駁駁。有微風，輕輕吹動着窗簾，廚房裡傳出一股熟悉的如母親般的油煙味。
我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矯情的句子：時光如水一般溫柔，歲月靜好。
這時候，一個白乎乎毛茸茸的腦袋從窗簾後面探出來。
“大、大白？”我瞪着那隻薩摩耶，一時間有點言語不能。姜姨聽到我的聲音，從廚房裡探出腦袋來，一臉笑容：“林小姐，你醒了？小皓，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許在窗簾後面玩！”
“小號？”我有些凌亂。姜姨認真地解釋：“是呀。我們登了好幾天尋狗啓示就是沒人來認領，卓先生就決定自己養了，還給它取了個新名字，叫卓小皓。”
我有點忍不住笑，卓小號，那姓卓的自己不是就是“大號”了嗎？不過，我真沒想到卓皓那個怕狗又有潔癖的傢伙居然會收養一條狗，一種奇妙的感覺籠罩在我心頭。
姜姨做了早餐，新鮮磨的豆漿和香噴噴金燦燦的炒飯，照例配上兩個煎蛋。卓小皓一臉渴望地坐在餐桌邊，看着我的煎蛋流口水，難得它都饞成這幅模樣了還家教良好地坐着不動。我在餐桌邊坐下，看着一桌的食物，那種親切和溫暖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姜姨，我可想死你做的早飯了，自從那天吃過了，簡直就是繞樑三日回味不絕！”一邊吃着煎蛋一邊拍着馬屁，姜姨顯然跟那個挑剔小心眼的卓皓不一樣，很受用我的馬屁，樂呵極了：“哎呀，就是一些家常的早餐，你們年輕人大概都比較喜歡西式吧。”
我搖搖頭：“當然不是，中國人的胃還是習慣中式的早餐，這是有科學研究根據的，西式早餐裡的牛奶其實不是很適合中國人的胃，好多人都有那個乳糖不耐症，喝牛奶會肚子疼，還有啊，那什麼果汁都是涼的，對胃不好，麪包也是，乾巴巴的還要抹黃油吃，都是熱量都是脂肪！”
一番話說得姜姨眉開眼笑，把鍋裡剩下的兩個煎蛋一併鏟到了我的盤子裡。我發現了，只要不對着卓皓，我溜鬚拍馬的功夫還是很到位很強大的，於是登時自信心爆棚，有點飄飄然起來，所以當看到卓皓下樓的時候，我還有點忘乎所以，愉快地打了個招呼。
卓皓一臉嫌棄地瞄了瞄邊上流着哈喇子的卓小皓：“姜姨，快把卓小皓扔出去，還有，我的煎蛋呢？”
姜姨笑眯眯地：“家裡就剩四個雞蛋了，林小姐全吃了。”
我正在吃煎蛋，聽了這話差點被噎死。姜姨，不帶這麼坑人的啊，說得好像我主動要吃一樣，明明是你自己把蛋撥我盤子裡的啊！“嗯……還有半個，你要嗎？”我小心翼翼地撥着盤子裡的半個煎蛋。卓皓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地說：
“我聽說貓都知道報恩，會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叼一些野味以示報答，沒想到有的人連貓都不如，一句感謝沒有，還搶恩人的煎蛋吃。”
這句話就算我再遲鈍都聽得出來是在說我。於是我識趣地放下刀叉，又拿餐巾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問：“那個，我怎麼會在這？”
卓皓眼皮也不擡：“你覺得呢？”
“呃，你趁我喝醉了強搶民女，從翹翹手裡把我搶走帶上了車？”可憐的翹翹一個弱女子，怎麼能搶得過你這人高馬大的豺狼！
卓皓從報紙後面白了我一眼：“自作多情。要不是看你一個人跟灘爛泥似的倒在路邊，我才懶得在這種非常時刻冒險撿你上車，還強搶民女。”最近卓皓身上有新聞，跟在他身邊的狗仔就跟垃圾堆上飛舞的蒼蠅一樣多。
我登時有點內傷：“什麼？我？我怎麼可能會跟灘爛泥似的倒在路邊？我可是有朋友的……”不提這個“朋友”還罷，一提起來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跟姜姨借了電話躲到陽臺上去憑着記憶撥了阿Mo的號碼。
阿Mo一聽是我的聲音，頓時聲音拔高了八度：“林夏薇，你這個白癡！你到哪裡去了？啊！害得我以爲你被人綁架了，昨晚全組的人在外面找了你一個晚上！朱翹翹那個不靠譜的，居然把你扔在路邊自己去攔車，要知道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爛醉如泥的大閨女，你要是被人怎麼怎麼了，我可就不要活了……”
靠，朱翹翹，我收回前面的話，你比我更不靠譜！“好了好了，乖阿Mo不要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不用擔心我。”阿Mo在電話那頭哭得梨花帶雨，我有點過意不去，心想阿Mo畢竟是真的關心我，於是同情心氾濫地安慰了幾句，可惜他的下一句話就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沒了你這顆搖錢樹，我孩子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的學費我要去哪裡掙啊！哎，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我把我躺在路邊被卓皓髮現然後被他又一次撿回家的事情簡略地講了一遍，就聽見電話那頭阿Mo重重地一拍大腿：“嘿，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幹得好，幹得好，算翹翹將功贖罪了……”
我一臉斜線地掛斷了電話。
後來翹翹哭喪着臉跟我道歉，說自己只不過是覺得拖着我打車很麻煩就暫時把我放在路邊自己去打車，沒想到不由自主地就一邊攔車一邊走，等攔到車的時候發現自己走出去了足足有一個公里，掉轉頭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見了。
我只想說，朱翹翹，以後你離我遠一點！
等我再回到餐桌邊上的時候，我就沒有剛纔那麼理直氣壯了。
“怎麼樣？”卓皓翻着報紙，譏諷地：“到底我是強搶民女，還是搭救白癡，你的經紀人有沒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啊？”
“嘿嘿，你是搭救白……啊不，是搭救民女！”我乾笑着，默默地喝了一口豆漿。
這時候，姜姨過來：“卓先生，剛剛保安部打來電話，說小區周圍都有狗仔隊守着，我看林小姐要出去怕是不容易。”
MD，這下壞了。
這真是進門容易出門難。本來外界就對我怎麼拿到《我等你，來看花開》的女一號抱着十二萬分的興趣，逮到機會都要問我一遍，要是他們拍到我一大早從卓皓的別墅離開，哇塞，那可是一場三個女人一臺戲的大製作，恐怕接下來的頭條就是我了吧？
卓皓的眉頭也輕微地皺起來。很顯然，他一點都不想在媒體和公衆面前跟我搭上關係，大概是覺得我不符合他一貫挑選女人的標準，覺得丟臉吧。想到這個我心裡有點不舒服，於是訕訕地：“那現在怎麼辦？”
卓皓略略想了
一想，說：“你今天有什麼工作？”我回憶了一下，搖頭：“今天沒有安排工作。”
“那就好辦了，就在這裡呆一天。晚上Judy會來拿文件，到時候你跟她的車一起出去。”卓皓起身，不容辯駁地做了決定。
要在這麼豪華的別墅了呆一天，我的心情跟度假差不多，如果沒有姓卓的傢伙在的話。
“小號”顯然活得比我自在，一大早地就來了個晨泳，此時正在泳池了歡暢地使着它的**。姓卓的在一旁對着電腦工作，偶爾瞄一眼它，臉色顯然不是很好。
“自從小皓住進來之後，天天都要游泳，卓先生有點潔癖，就不肯在這泳池裡游泳了，所以他挺不開心的！”姜姨在給我送水果的時候附在我耳邊悄悄地說，那語氣還頗有點幸災樂禍。
小白遊了一會兒就從水池裡撲哧撲哧地爬上來，抖了抖身上的水，那陣仗鬧得有點大，只見無數水花飛濺，坐在一邊的卓大少爺首當其衝地被甩了一身水。
“卓小皓！”卓皓忍無可忍地咆哮起來，那分貝，頗得獅吼功的真傳。
卓小皓很有眼力勁地一時間就躥到了我的身後尋求保護。我有點感動，沒想到卓小皓居然這麼看得起我覺得我能保護它，登時有一種英雄主義隨着熱血衝上腦門，連忙站起來把卓小皓護在身後。
卓皓惡狠狠的目光簡直可以殺人：“你過來！”他瞪着卓小皓。
卓小皓很沒骨氣地“嗚嗚”了一聲，堅持立場不離開安全地帶。“哎呀，你不要跟一隻狗計較嘛。”我壯着膽子打圓場，一邊心想假如我爲了救一隻狗而壯烈犧牲的話，那多年以後我會不會在狗類裡面流傳成爲一個偉大的傳說？
邊上的姜姨忍不住笑出聲來。
“姜姨，你笑什麼！”卓皓惱怒極了，我從沒見過他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一時覺得這樣子還挺賞心悅目的。姜姨“呵呵”地笑了笑：“沒有，我就覺得你們三個這樣子，還挺像你小時候被你父親揍，你母親護着你的情景的。”
卓皓的臉迅速黑化：“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小時候像它？”他指了指卓小皓。
姜姨聞言認真地看了看卓小皓，又看了看卓皓，纔回答：“不像。你小時候挺黑的，沒它白。”我彷彿聽到了某人的自尊心哐噹一聲落地的聲音，忍不住有點熱淚盈眶，姜姨，原來你纔是高級腹黑！
這時候屋裡的電話響起來，姜姨連忙趁機跑了，過了一會兒姜姨出來：“卓先生，保安說周小姐在外面，說有事要跟你說。”
卓皓怔了怔，隨即對我說：“你呆在院子裡，別進來。”
“爲什麼？我不會把你們的秘密泄露出去的，我也不會偷聽你們的談話的，真的，我保證！”我真誠地。其實是因爲現在外面太陽越來越毒辣，我可不想在院子裡被曬成非洲黑人。卓皓皺眉：“我不想讓她看見你。”
這句話可真夠犀利的，犀利得就像一根箭，“咻”地劃破空氣，直直插入了我的心臟。
我和卓皓的關係一直很微妙，最起碼，在我的心裡很微妙。大抵對每一個懷春的少女來說，像卓皓這款有錢有型，還屢次救我於危難之中的男人，還是很難抗拒的。
但這是第一次，我這麼清楚地意識到那種微妙。
太陽毒辣辣的，我無精打采地坐在湘妃竹的陰影下面，還是覺得熱。院子的玻璃門關着，窗簾也拉了起來，只有卓小皓從窗簾底下探出半個腦袋來，烏溜溜的眼睛同情地望着我。我一時間覺得很不平衡，連卓小皓都可以進屋去涼快，我林夏薇，好歹也是娛樂圈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姓卓的你這個王八蛋，見色忘義，色慾薰心，色字頭上一把刀！
唉，果然就算到了這種時候，周婷婷還是那枝頭上的鳳凰，而我只是那隻東施效顰的山雞。即便她給卓皓戴了綠帽子還懷了別人的孩子試圖詐他一把，可在卓皓的心目中，她大抵還是比我要重要得多的，要不然怎麼會忍心讓我頂着大太陽呆在院子裡呢？
我擡起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更是憂從中來。
太陽越來越大，我被曬得口乾舌燥。這種狀況下，每一秒鐘都度日如年。NND，我到底還要在外面等多久啊？那姓卓的跟周婷婷在裡面到底搞什麼飛機？我的腦子迷迷糊糊地，慢慢在心裡勾勒了一副**圖，狠狠地紅着臉在心底罵了一句：“下流！”
剛纔周婷婷進來之前姓卓的把我往外面一推，扔了句“呆在外面我叫你進來再進來”然後把玻璃門一關窗簾一拉，那動作一氣呵成要多利索有多利索，赤裸裸的就是一副迫不及待要摟美人入懷的模樣，我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實在有點渴得不行了。該死的卓皓，也不留杯水給我！我看了看不遠處那碧波盪漾的游泳池，舔了舔乾燥的嘴脣。
不行！林夏薇你在想什麼！這可是卓小皓的洗澡水！不僅洗澡還洗腳還洗了屁股！你怎麼能落魄到去喝一隻狗的洗澡水！
可是，真的很渴！我現在就像一個沙漠裡的旅人，盼望着能天降一滴甘霖哪怕就一滴！可我擡了擡頭，一片晴空萬里無雲。
其實……喝一點也沒事吧？泳池那麼大，卓小皓污染不了一個水池啊，角落裡的水應該還是乾淨的吧？
猶豫了半晌，對水的本能的渴望還是蓋過了我的理智。我頭重腳輕地蹲在泳池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了，居然探下頭去喝水，結果不言而喻，我倒栽蔥一般整個栽進了水裡。
涼涼的水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我，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還挺舒服的。然而下一秒那些水全都從我的耳朵我的鼻子我的嘴巴里鑽進去的時候，就沒那麼舒服了。
我不會游泳！
我四肢並用，跟個怪手怪腳的小丑似的在水裡一陣亂劃，這畫面估計比卓小皓的**還要慘不忍睹，並且沒有效，我不僅沒有浮出水面，反而嗆進了更多的水。我心裡哀嚎一聲，MD，這回可真是把卓小皓的洗澡水喝了個徹底。
身子越來越沉，我感覺光明漸漸地離我遠去，失去知覺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我等你，來看花開》的戲還有一些沒拍完，這回導演可要抓瞎了，卓皓這個投資人大概也會氣得捶胸頓足吧，哼，活該，誰叫你見色忘義色慾薰心……
我醒過來的時候有一種恍如隔世涅槃重生的感覺。
天已經黑了，屋裡點着一盞柔和的燈，我靜靜地躺在牀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坐起來，站在窗邊的那個聲音聽見聲音轉過頭來。
“夏薇！”阿Mo餓狼撲食一樣飛撲過來，抓住我的肩膀淚流滿面：“哎喲我的小姑奶奶，我的小搖錢樹，你怎麼就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啊？你不愛惜自己你也得心疼心疼一直以來把你照顧得週週道道的阿Mo我啊，醫生說我老婆懷的是雙胞胎，男的！這以後的奶粉錢尿布錢上學前娶老婆的錢那可都是雙倍啊，沒了你我可要活不下去了……”
我一臉嫌惡地推開阿Mo。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半點良心，我可是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耶，居然半句關心都沒有。“你怎麼來了？”我斜眼白他。
阿Mo抹了一把淚：“卓少給我打電話說你溺水了，我當場就嚇得腿軟了。我說你好好的怎麼會溺水呢？難不成……”他臉上露出一個淫蕩的笑，我忽然有種很不妙的預感，果然，下面一句話讓我想一腳把他踹進牆裡去。
“難不成你和卓少玩水戰？嘿嘿，這尺度有點大哦——哎，你別打我，疼！”
這時候有人敲了敲門，卓皓開門進來。阿Mo迅速恢復了正常，一臉誠懇地：“卓少，您來了。夏薇已經醒了，還真是多虧了卓少您的照顧，這孩子就是這麼不讓人省心。”
卓皓的臉色有點凝重，大概是我的落水打擾了他和周婷婷舊情復燃：“哪裡，人是在我家裡出事的，我該負責人。莫先生，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嗎。”
阿Mo那個沒節操的傢伙，一聽卓皓這麼說，立馬就哈腰點頭出去了。我可是打了個冷顫——他想幹嘛？難道想追究我污染了他家泳池的罪？還是追究我打擾了他和周婷婷甜蜜？
卓皓走過來，坐在了牀上。他看着我，一雙眼睛烏黑烏黑的，可真好看，就跟卓小皓那眼睛似的。“怎麼會掉到水裡去的？”他開口問，不知道是不是我腦袋進水了的關係，居然覺得那語氣有點責備的味道。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是想喝泳池的水不小心纔會掉下去的。
“呃，就，被太陽曬得頭暈了，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誰叫你把我關在外面，太陽那麼大，那麼毒，我都快要被烤乾了。卓少，您這可真有點不厚道，我知道我比不上週婷婷，人家是有口皆碑的大美女，我頂多就是小清新，入不了您的法眼，不過您也不能爲了不讓您心愛的女人看見我傷心難過就這樣辣手摧花啊！”爲了防止他追究我污染他的泳池，我決定先發制人先告一狀。
沒想到卓皓只是笑了笑：“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考慮周到。”他這個笑容實在太溫柔，就像雲層後面的朦朧月光，我一時有點看傻了。“我叫你在院子裡呆着不是怕周婷婷看見你會難過，我是怕她會把對我的氣撒在你頭上，以後對付你。畢竟她在這個圈子裡還是頗有點人脈的。”
我覺得我一定是腦袋進水了，不然怎麼會出現幻聽？我呆呆地瞪着卓皓，一時之間不能明白他到底在抽什麼瘋。今天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卓大少爺不吃素吧？
大概是我目瞪口呆的模樣太搞笑，卓皓笑着：“怎麼了，不說話？不會是太感動了吧？”
我木木地搖了搖頭：“不是，就是覺得，這一刻的你還是有一點人性的光輝的。”卓皓被我這句話噎得哭笑不得，站起身來：“Judy就要到了，你起來收拾一下跟她一起離開吧。”
看着卓皓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我的心情就跟一張織布機一樣交錯複雜。那天晚上我問阿Mo，卓皓對我說的那番話，是不是意味着其實他對我也有那麼一點什麼的意思，卻被阿Mo一口否定：“夏薇，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做白日夢，卓少他就是那樣一個照顧周到的人，對每個女人都是。”
可這一次，阿Mo的話沒能阻止我的春心萌動。
半個月後，電影殺青了，按照慣例投資方是要請整個劇組的人吃個飯的，卓皓也來了。自從上次從別墅離開，我就再沒見過卓皓。一方面他也的確是挺忙的，另一方面周婷婷的事情鬧得挺大，他大概也不想再引人注目，最近行事頗爲低調，有幾次在活動上遇見他，想過去打個招呼，卻找不到機會，總感覺他好像在故意避着我。
原本導演以爲卓皓最近新聞纏身不會來，沒想到他還是出席了，導演倒是顯得挺開心，一對是我和陸琪這對之前穿過緋聞的熒幕情侶，一對是許靜盈和卓少這對人盡皆知的緋聞情人，一個殺青宴也吃得盡是宣傳點，只要電影能賣座，他哪能不樂？
“這個卓少捧許靜盈還真是不遺餘力喔。”我在洗手間的時候聽見隔壁兩個化妝助理的對話。
吃飯還是在第一饌，這次請的人多，包括幾家娛樂大刊的主編，換了個大廳，足足擺了八九桌，場面挺熱鬧。其中有個《星期八》的熊主編。《星期八》是一本很沒有格調的娛樂八卦雜誌，它的宗旨就是挖醜聞發醜照，專門找明星不經意之間翻白眼摳鼻孔的醜照刊登，內容也低俗下流，算是業內公敵，但一般我們也不敢得罪。這個熊主編長得就跟他的姓一樣三大五粗，臉上肥膩膩的一動就流汗，劇組居然還安排了我和他相鄰而坐，我挺彆扭的，私下讓阿Mo找劇組抗議，可阿Mo攤手說沒轍，一來這算是業內不成文的行規，再說只是陪坐在吃飯也抹不開臉拒絕，二來都已經坐下了要換位置那就是給對方難堪。“哎，你就忍忍吧，就當邊上多擺了碗紅燒肉！”阿Mo低聲勸我。
可我TMD不愛吃紅燒肉啊。
我悶悶不樂地坐在位置上。我的另一邊是卓皓，許靜盈自然也和他坐在一起，另一邊坐的是陸琪。我看着這組合有點悶悶不樂，心想憑什麼許靜盈就能左擁右抱坐享帥哥，偏偏我邊上就要坐着一頭死肥豬，到底我纔是女主角，這待遇實在不公平。不過一看對面的葉菲邊上也坐着一個禿頭中年男人，心理又稍微平衡了一些。
葉菲之前在天藍經紀投資的一部古裝青春偶像劇裡演了個女配，最近正在熱播。葉菲的角色頗爲討好，因此大有一點走紅的趨勢。
佳餚上齊酒杯斟滿，酒桌上開始觥籌交錯，酒桌下也開始刀光劍影。“紅燒肉”一臉笑眯眯的模樣，藉機給我夾菜對我毛手毛腳，桌子底下的腿也越靠越近，我穿着及膝裙，對那貼上來的西裝褲分外敏感，再看他臉上一層膩膩的汗，真是面對滿漢全席都沒有食慾，看他夾過來的菜都覺得沾滿他的口水噁心想吐。
我猶豫了一會，在覺得“紅燒肉”的攻勢越來越強和我的防守能力幾乎爲零的情況下，只能選擇了戰略性的撤退，悄悄往卓皓那邊靠了靠。
卓皓似乎有點察覺，皺眉看了看我。我衝他擠了擠眼睛，想求他幫我解一解圍。其實這種情況下，哪怕卓皓表現出對我的那麼一絲關懷，“紅燒肉”大概都會有所顧忌不會這麼肆無忌憚，可他從剛纔落座就沒有正眼瞧過我，按說就算兩人素不相識坐在一起吃飯他好歹也得跟我打個招呼吧，而且明知“紅燒肉”對我毛手毛腳的情況下他居然一點英雄救美的意思都沒有。
我很生氣，加上開席喝了杯酒在酒精的作用下就覺得分外的委屈。
憑什麼呀，憑什麼走性感妖冶路線的許靜盈都能在他的保護傘下遠離這些肥肉的摧殘，我一走小清新文藝路線的倒要面對人生的殘酷啊！我有點恨卓皓，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恨他，一邊看着他在那跟許靜盈竊竊私語一邊心裡憤怒着，這憤怒混合着酒精在我體內昇華，我隱隱地覺得小炸彈快爆炸了。
菜還沒吃幾口，“紅燒肉”就開始發動了第二輪攻勢，開始灌我喝酒。我是真不想喝酒，連忙示意隔壁桌的阿Mo過來幫我頂着，阿Mo也覺得事情不太妙，急忙過來腆着臉皮說抱歉，我們家夏薇真不能喝酒不然我替她喝吧，那主編顯然不高興，但當着衆人的面尤其是還有卓皓在這也不好發火，把氣全撒在阿
Mo身上灌他喝了兩瓶紅酒。
於是沒一會兒阿Mo就喝得不行了，連滾帶爬地衝去了洗手間。前鋒倒下，“紅燒肉”又回來主攻我這個“帥”了，滿滿地給我倒了一杯酒，我看着那紅色晶瑩的**，有點兒肝顫。
“熊主編最近在忙什麼？”卓大少爺終於抽空把注意力從許靜盈身上轉了出來，在這個緊要關頭拯救了我一把。我當時有點熱淚盈眶，一下子就把剛纔那種憤怒和委屈都拋諸腦後了，事後想想，我真是個沒追求的人。
“紅燒肉”見卓少開口問他，連忙在肥膩膩的臉上堆上笑臉，“嗨，還不就忙着雜誌的事嗎？我們雜誌是週刊，每週都有出刊日，還要跟新聞，忙得很呢！”
卓皓笑了笑：“是嗎？我以爲你們那種專門刊登明星醜聞的雜誌只需要閉門自己杜撰就可以了，居然也要跟新聞啊。”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疑是大的，“紅燒肉”的臉色一下子漲得就跟豬肝一樣，再沒有心情對我動手動腳了。
我心底一鬆，朝卓皓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可是那個笑容對上了卓大少爺的後腦勺，生生地砸在了地上。
我有點氣悶，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卓皓今天打從一入席就沒正臉瞧過我，我前面也說了，就算是陌生人見面都會客氣地寒暄幾句，何況我和他就是在外人眼中也算不上是陌生人。我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是刻意不想搭理我的。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我登時有點火冒三丈：這個姓卓的搞什麼飛機，之前那麼含情脈脈地跟我說那番話讓我浮想聯翩，今天又這樣冷冰冰地裝陌生人？他這是跟我玩欲擒故縱呢還是玩欲擒故縱呢？還是覺得耍我好玩來玩我的？真不是好東西，我呸！
於是這一席飯我吃的沒滋沒味，散席的時候，阿Mo喝得差不多了。導演助理小蔡跑來徵求我的意見：“林小姐，阿Mo哥喝醉了，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我遠遠地瞧着阿Mo蹲在垃圾桶邊上吐的那副慫樣，大手一揮：“你們幫他打個的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人都三三倆倆地慢慢散了，我跟在人羣后面慢慢地走出去。卓皓走在最前面，身邊還跟着許靜盈，我不想看見這種場面。在快要走出大門的時候，身後卻有一隻手拉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是陸琪。
“我有話對你說。”陸琪壓低聲音說。
“我跟你無話可說。”空蕩蕩的停車場邊上，我和陸琪面對面站着。月光下他的臉很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打動不了我的心。每當我回想起那個早晨錢多多在我家的沙發上面容憔悴的樣子和她說的那些話，我就在“陸琪”這個名字上貼上一張“禽獸人渣”的標籤，累積到現在大概這些標籤要是實物陸琪的身上都已經貼不下了。
陸琪對我的態度倒一點也不意外。他舔了舔脣，帥氣的面容上神情痛苦，事後我想來都覺得金鈴獎影帝不頒給他都說不過去。陸琪低聲道：“對不起，夏薇。”他看着我，眼神灼灼表情微妙而複雜，“那次的事，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我冷冷地笑了笑：“是嗎。”我纔不在乎他是不是有意要傷害我，我在乎的是和多多的友情。
陸琪看我這樣的態度，表情更加凝重起來：“當然是。我知道沒有告訴你我和多多的事情是我的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我覺得很羞恥。”我有點不可思議：“羞恥？你覺得你和多多交往很羞恥？她是爲了你才……”我說不出“跟男人上牀”那五個字。想起那天多多失控地大吼着“他怎麼可以嘲笑我，他有什麼資格嘲笑我”，我覺得眼前這個披着一張似模似樣的人皮的男人簡直渣到了人神共憤。
“即使多多在圈子裡的名聲多不堪都好，你當初既然選擇了接受，現在怎麼又有臉來說無恥？何況，就算你真的不堪忍受，大可先跟多多分手，再去尋找你的真愛！”
“我想分手的！”陸琪的樣子痛苦極了，他看着我，眸色低沉，“我跟她提了無數次分手，可她就是不答應。每次只要我說分手，她就威脅我要把我們的事情公開。夏薇，我是個偶像，完美的形象就是我的一切，要是讓我的粉絲知道我跟錢多多在一起，她們會幻滅我的演藝生涯就完了！”
陸琪的話像石頭一樣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當初我曾經對錢多多的秘密男友好好奇，還試圖嚴刑逼問她透露一點如何相識相戀的細節就好，她笑着躲着不肯透露，可是臉上那幸福的表情一看便知道，她愛那個人是很深很深的，即使那個人那樣對待她。每當我晚上想起她那樣的笑容的時候，連我都覺得幸福。可如今，我卻聽着陸琪這樣講述着他們的愛情，自己都覺得這情景可笑極了。
“她愛你。她愛你很深很深。”我爲錢多多難過。
“可我沒有辦法再繼續接受這樣的愛了。這不叫愛，夏薇，這是她的佔有慾！她監控我的一切，我去了哪裡和誰聯繫過，我拍戲和誰對戲，我和哪個女演員多說了一句話和誰坐一起吃盒飯，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真的無法再忍受下去了。”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疲憊。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陸琪。往日裡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在扮演着深情的男主角就是風光無限的當紅小生，他也是我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的一個人，可當這樣一個人以這種弱者的姿態出現在你面前，尤其他還是個帥哥的時候，大概任何女人都難免會爲之心軟。
林夏薇也不能免俗。我不想再爲難他，只想趕緊從這件事裡面抽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但無論怎樣都好，我不會接受你的感情，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以後都不會。”
陸琪似乎無法接受我的回答：“爲什麼？夏薇，我愛你！”
爲什麼？因爲錢多多。因爲她曾經給過我這一生所經歷過的最真實的友誼，因爲她曾經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給我溫暖。雖然她跟我現在已經形同陌路，雖然她現在大概恨我入骨，可那份友誼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我不想讓它被玷污一分一毫。
更何況，我是真的不愛陸琪。
我深呼吸，打算告訴陸琪這個理由。可頭一擡，目光落在不遠處，一輛白色的SUV上，心間忽然一跳，覺得這車子很是眼熟。視線往邊上一轉，我看見卓皓靜然默立在陰影裡。我嚇了一跳。他來了多久？該不會從一開始他就站在這裡吧？那剛纔陸琪對我說的所有話他都聽見了？一想到這些，我的雙頰忽然滾燙起來。然而，一個想法赫然掠過我的腦海。
“因爲我已經是卓少的人了。”我靜靜地吐出這句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陸琪顯然被我這個答案震驚，當然，無論是誰聽到這個答案大概都要大吃一驚。原本一直被外界看好的演藝界新星林夏薇，一直被冠以各種小清新小美好小純潔詞彙的林夏薇，居然也跟花花大少卓皓有這種關係。
站在陰影處的卓皓也似乎有些意外，略略怔了一怔。光線黑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而這讓我慌亂起來，指尖都在微微地發抖。我知道他一直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係，這件事除了我和他，就只有阿Mo和他的助理以及姜姨知道。可是他寧可承認許靜盈都不願意承認我，我有些憤憤有些不平，所以剛纔心底惡從膽邊生，他不讓我說，我卻偏偏要當着他的面說出來，雖然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然而卓皓卻沒有說話，他依然只是靜靜地站在陰影裡。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在考慮什麼。但他的沉默給了我勇氣。於是我再接再厲，對陸琪說：“你不會不敢相信吧？你以爲我是怎麼拿到女一號的角色的，難道真如導演說的那樣靠靈氣和演技嗎？你在這個圈子裡這麼久了，不會單純到會相信這個話吧？”
我自以爲這番話說得頗有水平頗有殺傷力能唬住陸琪，沒想到他卻說了一番話，頗爲打擊我的自尊心。
“我不相信。”他聲音篤定，“姓卓的那個傢伙一向高調，哪次不都是帶着女星到處晃。從三年前的安以黎開始，別說是安以黎許靜盈這些圈子裡公認的，就是他隨手玩兩三天的那些女星，無一不帶出來炫耀過。如果你真的是他的人，怎麼可能我會不知道。”
我聞言有點窘迫，扭頭朝那暗影看去。這一看才發現，姓卓的不知何時已經走出陰影，站在月光底下。那臉色，真是比爐竈底下的灰還難看。
“多謝陸先生對卓某的這一番評價，沒想到你我接觸不多，你對我的瞭解倒挺深，這一番話，說得頗爲中肯。”卓皓開口，聲音冷冷的。
陸琪被卓皓的出現嚇得不輕，整個臉色都變了，剛纔那一番滿志躊躇頓時就跟汽車尾氣一樣消失在空氣裡。雖然他是當紅的偶像藝人，平時享受慣了前呼後擁的待遇也趾高氣揚，可在卓皓這種公子哥兒面前，他大抵還是擺得正自己的位置的，於是他很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然而卓皓大概是被他剛纔那番論調給氣到了，畢竟換做是我被人這樣在背後嘲諷我也會跳腳，於是說話也有點尖銳：“不過我雖然高調愛炫耀，每次帶出去的女人倒也都是心甘情願跟出場的，不像陸先生你，在這死皮賴臉地向我的女人求愛。”
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我身邊，然後一伸手，我穩穩地被摟入他的懷裡。
這是我第一次被他這樣摟在懷裡，還是當着別人的面。我的腦子一下子炸開，好像有無數只兔子在我的腦殼裡面瘋狂火熱地賽跑，不，不是兔子，是袋鼠！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呆呆地立在那裡，連卓皓和陸琪兩個說了什麼話都聽不清楚，只知道最後陸琪離開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他走了。”不知過了多久，卓皓放開我。我回過神來，連連向後退了幾步，跟他拉開了距離。夜風一下子冷起來，我身上穿着薄薄的白襯衣，冷得哆嗦了一下。卓皓大概是看見了，低聲道：“早點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剛纔謝謝你幫我解圍。”
“你太沖動了。”卓皓在黑暗裡看着我，“我說過不希望我們的事公開。萬一傳出去了會很難收拾。”他的語氣冰涼冷淡，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腦子裡那些奔跑着的袋鼠也隨之慢下來，狂亂的心漸漸地恢復了正常。我看着卓皓，他側對着我，月光下他側臉的輪廓很好看。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時候我還不是藝人，我還只是個剛剛高中畢業因爲沒錢上大學只能去餐館打工的打工妹。我在電視上看見他，那時候他身邊的女人是安以黎。安以黎在接受採訪，而他則側着臉認真地看着她。那側臉就跟現在這個一模一樣。
我忽然很想知道假若每天清晨醒來都能看見這張側臉是什麼感覺，那一定很幸福。所以我豁出去了，我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地說：
“我沒有衝動。因爲我真的喜歡你。”
偌大的停車場，是上次我們撿到卓小皓的地方。月光很明亮，照在水泥地上一片潔白的光。周圍很安靜，只有不遠處的江濤拍打堤壩的聲音。“你也喜歡我的，對吧？否則你不會只告訴我周婷婷懷孕的事，不會收留卓小皓，也不會關心我落水，不會在意我會被周婷婷看到她會報復我，對吧？”在這寂靜裡，我聽見自己這麼問。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很沉寂。我緊張得不敢呼吸，緊緊盯着卓皓的眼，期待他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我說那番話純粹只是出於一種人道主義。你是個好女孩，也是個好演員。未來你在這個圈子裡會有很大的發展，我不想因爲我毀了你。當初是我拿走了你出演女三號的角色害得你差點被雪藏，這個女主角就當是我賠給你的，就當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交易，你不是我的人。”
依舊是那樣冰涼冷淡的語調，他看着我，目光就跟周圍的夜一樣暗。我呆呆地站着，有點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表白居然這樣被拒絕了，簡單而乾脆，毫不猶豫。
“既然你覺得我是個好女孩，爲什麼你不能愛我？”既然我是個好女孩，爲什麼他不喜歡我，既然我是個好女孩，爲什麼我不能擁有我想要的愛情。
“你真天真。愛情這回事，不是你是個好女孩，不是隻要你善良，美麗，或者說擁有天底下所有美好的品質，我就會喜歡你的，不是嗎？我喜歡的女人從來都是夏夢周婷婷那類的，之所以會答應你包養的要求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其實我很快就後悔了，只是後來你跑來噼裡啪啦說了那番話又激起了我的鬥志，”他頓了頓，笑：“你知道，男人總是有點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沒辦法忍受自己被拒絕。”
夜很靜。我站在這寂靜之中，手臂上一陣一陣地發涼。我呆呆地看着卓皓，他表情沉靜有淡漠，一點都看不出有開玩笑的模樣。腦子裡恍恍惚惚地想，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這纔是真相，讓人哭笑不得的真相。我輕輕吐了一口氣，把眼眶裡的淚水逼回去。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不要告訴我是許靜盈，也不要告訴我是周婷婷。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們。”假若他喜歡周婷婷，他就不會對她的紅杏出牆表現得那麼平靜，假如他喜歡許靜盈，他也不會忍心把她推至風口浪尖。
遠處似乎有人喝醉了，正在毫無調子地高歌着“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而卓皓就在這樣的歌聲裡，說了一句讓我記了很久很久的話。當數年後的那個慶功派對上，我穿過燈光衣影，看着他身邊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我腦子裡想起來的竟是這句話，清晰而深刻。
“我，會有我該喜歡的人。但那不會是你。”
但那不會是你，但那不會是你。這短短的六個字，怎麼就尖銳得跟容嬤嬤手裡的繡花針一樣，狠狠紮在我的心上。我的心狠狠地痛起來，痛得我一直流眼淚。今天晚上，我拒絕了一個人，也被一個人拒絕。這個世界大概就是這麼公平，老天爺從不會優待誰，尤其是我。
“時間不早了，我讓小康送你回去。”卓皓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頭。那滿滿一掌心的暖意，重重得壓上來，猶如泰山一樣。他轉身離開，不帶任何一絲猶豫。我記得這個絕然的背影很久很久，一直久到再沒有忘記過。
風很涼，我冷冷地站在這初秋的晚風裡。我忽然想，我失戀了，然後又想，這算什麼失戀，這戀根本就沒有開始過。
去他妹的女追男隔層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