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米心情沉重的出門，習慣性的擡頭看那個方向，穆薇慢慢走下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褲短袖，像一朵盛開的茶蘼花。
她靠近，那頭長髮便帶一陣若有若無的香風，廖小米嚴重懷疑穆瑤是不是給妹妹噴香水了。
不過穆薇雖然是天天都看見，但依舊是這麼漂亮，特別是那對眼睛，好想扣下來在手中把玩。
廖小米覺得自己病了，急需曲雲的命來醫治。
曲雲，你在哪啊。
穆薇輕聲說：“走吧。”
“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她扶着扶手慢慢吞吞的，於是把手伸了出去，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初觸如冰，接着又像水面。
他叮囑道：“這次輕點。”
穆薇把手放上去，慢慢握住，露出笑容。
兩人下樓，外面天已半暗，分不清明暗交界線。
穆薇問：“天氣怎麼樣？”
廖小米說：“雲遮住了太陽，但是世界依舊明亮。”
“我聽見了鳥叫，還有車，還有人。”
廖小米吐槽道：“知道你有耳朵了。”
穆薇就笑，廖小米也不知道她笑什麼，只是對方的手慢慢從牽着變成了摟着手臂，他都不清楚這期間發生了什麼。
一路無話，穆薇似乎在享受這種氛圍，然而抱歉，廖小米說是陪她散步的，但現在實在是多事之秋，走着走着就神遊了。
走過那經常和曲雲分開的地方，穆薇問：“這是哪？”
廖小米說：“我跟曲雲分開的地方。”
“曲雲是誰。”
“一個女人，命不久矣，很可憐的。”
穆薇遺憾道：“太可惜了，她一定很漂亮吧。”
“有點，不過比不得你。”廖小米還是很會誇女孩子的。
“我聞見了血腥味。”穆薇把廖小米護在身後，他看見一個女人從電線杆後面走出來，似乎等了很久。
“喲，小米，是我。”
廖小米眯起眼，“不認識。”
“如果在一個小時前，你一定認識我。”
張狼走到他面前，摸了摸臉，指腹便沾上了血，“爲了一個男人，我付出了太多啊，小米，我不求回報，只求你親我一下。”
“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女人。”廖小米說這麼有些眼熟呢，雖然對方臉沒了，但大致還是認得出來的。
“是張狼啊，小米，你怎麼不問一下我的臉去哪了？”
“去哪了？”
“有一個人，她毀容了，急需一張臉。”
廖小米陷入了沉默，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小，而且也不會這麼巧吧。
“你給她了。”
“一千萬啊，真他爸的有錢，我得幫曲雲多少次纔有這些錢，夠我一輩子的了。小米，我是真喜歡你，可惜我知道你看不上，有臉前是這樣，現在沒臉了，更是這樣。”
“你等了多久。”
“說了一小時嘛，有臉的時候一直沒見到你人呢。你猜怎麼着，曲雲出國了，我失業了。”
“......”
出國了，真牛逼。
國外不歸閻王管，曲雲又可以多活幾年。
“唉，這才知道自己的命是別人給的，以爲能跟別人勾肩搭背，竟然轉眼人就沒了，真他爸的無情。”
“......所以你來就是爲了嚇我一跳？我不會親你的。”廖小米還是很有原則的男人，曲雲那次純屬意外。
“我知道，
開個玩笑嘛。吶，這個給你。”她扔過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廖小米接住，放在手心一看，是那條項鍊。
“我找當鋪看過，一百多萬呢，不用謝我，我去養老了。記住，有一個女人愛過你。”
張狼見男生沒了迴應，轉身就要走，卻聽他道：“等等。”
“怎麼，現在親還來得及...”
“不是。”
廖小米問：“我想問一下，那個當鋪在哪？”
“......”
更喜歡了，張狼堅定想到。
“去導航搜吧，低於一百三十萬別賣，還有啊，我只是沒臉見人，不是死了，有緣再見哈。”
她真的要走了，如同她突然出現給了廖小米一個驚喜一樣，活像一個散財童子。
也許人的一生，確實只是在別人的生命中匆匆路過。
“等等。”廖小米又出聲了，這次她的腳步沒有停。
卻聽他說道：“其實，你以前很漂亮。”
張狼頓了一下，擺了擺手，喊道：“一千萬吶！”
————
“她走了。”穆薇終於出聲。
廖小米收起項鍊，“說來慚愧，但是那一千萬應該有我一半。”
畢竟不出意外，那毀容的應該是他造就的意外。
這下連穆薇都沉默了，太過地獄，並且不是笑話。
他們繼續走，這是曲雲回家的那條路，路上卻什麼都沒有。
到了出路，放眼望去，已經是川流不息，店鋪林立，回過頭看來路，如果曲雲從這裡走，來到這裡需要半個小時。
每次分開後，她走在這路上，都在想些什麼？
是否有想過，騎個自行車？
他有些愣神，想到，也許每次只走了一段，就有輛勞斯萊斯等着她呢。
總不能只是爲了和他多待一會兒，故意走這邊吧。
她有這麼純情麼。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風中傳來聲音：
“小米，你聽見了嗎！”
穆薇加大聲音，廖小米才反應過來，“什麼，我走神了。”
“我說，還有多久到公園啊。”
廖小米看了看路，前後左右，竟然是一個路標都不認識，這他娘是哪啊！
讓瞎子帶路是吧！
他思慮片刻，認真說：“穆薇，我們可能迷路了。”
穆薇歪歪腦袋，可能對這個詞有些陌生，畢竟一直以來出門都是姐姐帶着的。
她加緊摟着廖小米的肩膀，好似小鳥依人，甚至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但在這個世界，可能就有些傍上富公的嫌疑了，不過廖小米出奇的不討厭，或者說，喜歡這種被依賴的感覺。
這纔是女人嘛。
“這裡有什麼。”她問。
“有一家便利店，左邊是個巷子，旁邊是個藥店，聞到了嗎，還有蛋糕店。”廖小米看着一家成人情趣店，面不改色道。
“我們面對着哪？”
“面對着東方，我看見了月亮，好大，好圓，像一個球。”
那一輪殘月實在是醜陋，鋒利的宛如勾肉的鐵鉤。
“月亮不就是球嗎？”
“也許只是一幅畫。”廖小米覺得這麼說很有意境。
“繼續走，公園就在前方。”穆薇睜眼說瞎話，前方得轉彎了。
“你經常來。”
“你沒來過？”
聞言，廖小米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着她的側顏，分不清這句話的深意。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不是‘廖小米’。
雖然知與不知似乎都沒有關係，但他十分好奇。
也許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發現自己變了，卻依舊保持這樣的態度。
她只愛皮囊，還是分不清什麼是靈魂。
“現在旁邊有什麼。”
“有一家超市，很高，上面一片黑，左邊有一個水果店，還有奶茶店。”這是實話。
“喝奶茶嗎？我請客。”穆薇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喝。”
好久沒喝奶茶，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完全沒有印象，廖小米覺得，自己可能是人生中第一次喝奶茶。
現在他和穆薇一人一杯，他是原味珍珠奶茶，她也是。
穆薇突然笑了一下，一縷奶茶竟然從嘴角露出來，廖小米伸出手擦掉，問：“笑什麼。”
“我笑，咱們是來散步的，還是來逛街的？”
“有區別嗎？”
“區別可大了，如果是逛街，那咱們算不算約會？”
廖小米對上那對黯淡的星辰，腦海中竟然是她舔自己血的畫面，怎麼現在覺得， 很美。
他忍不住問道：“我的血，是什麼味道。”
少女沉默，接着綻放出色彩，她知道男生的態度，欣喜得好像是最幸福的人。
“有些甜，還有一些鹹。”她想了想，“有一丟丟的鐵鏽味，還有很多很多你的味道。”
廖小米拉着她繼續走，笑道：“幹什麼，要跟我表白嗎？”
“是又如何，你會喜歡一個瞎子嗎？”
廖小米想了想，如果穆薇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天真的瞎子，他大概只會欣賞她的無辜。
就像隔着玻璃看花一樣。
但現在，那朵嬌花已經伸出尖刺，刺破了他的皮膚，貪圖他的一切。
“以前不喜歡，現在有些喜歡了。”
一朵充滿棘刺的花，把她握在手中的痛，一定很美妙。
並且。
廖小米第一次摸上她的臉，那麼蒼白如骨，和自己手上的傷一樣令人難忘。
如果能在她盛放的時候見證其枯萎，他一定會愛上這個女人，擁抱她的墳墓。
廖小米搖搖頭。
怎麼回事，最近好像有些變態，是跟這兩姐妹待久了嗎？！
我是正常人，我是正常人......以上全是發癲，嗯，一定是的。
感受到男生收回手，穆薇露出遺憾的表情，“走吧，回去。”
“還沒到公園呢。”
“你有很多事放不下，先解決好，在認真陪我一次吧。”
她彷彿可以看見一樣，認真注視他的眼睛，“散步，就要好好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