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禁地, 冷颼颼的風不斷的吹着,山林中一片死寂。只有冷文宇和符一往踩在半融不化的泥濘雪地上的聲音。
冷文宇和符一往二人按照土地所示,穿過重重機關順利進入地底深處的墓穴之中。推開佈滿灰塵的墓室石門, 巨大的石頭棺材映入眼中。
在看清石棺的瞬間, 冷文宇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悲傷從她心臟處蔓延開來……這種感覺讓她一時間站在墓室門口, 一雙腳彷彿與墓室地面融爲一體。
“阿宇?”符一往站在冷文宇的身後, 手按在冷文宇的肩頭:“我們進去?”
冷文宇慢慢回神,“好,我們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 和符一往一起進入墓室,一步步來到石棺旁邊。袖子中的手緊緊握着不斷顫抖, 眼睛死死盯着石棺。
符一往實在是看不下去, 抓住棺材蓋一把掀開, 陳年的灰塵飛揚而開……
灰塵飛入眼中,冷文宇堅持瞪大眼睛, 一眨不眨地看着棺材內——
棺材內只有一件破爛不堪布滿刀痕的血衣,除此之外空無一物,並沒有陸堡主所說的好不容易收集起來凌遲處死後的血肉骨頭。
血衣之上還有一個放在中間整體用蠟密封的木頭盒子。
冷文宇手顫抖了好幾次都沒能擡起來,就像是裡面的不是木頭盒子而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甚至還後退了半步, 很多事情她是多麼的希望並不存在, 多麼希望和她之前隱隱預感猜想的事情並不一樣……
符一往伸手抓住冷文宇冷汗淋漓而不自知的手, 側頭擔憂地看向她, “打開看看?”
冷文宇遲疑了一下, 深吸幾口氣才緩慢而僵硬地拿起盒子,手指用了幾次力才最終一下打開木盒, 兩樣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代這個空間存在的東西顯露在她的視野中。
這是……?!冷文宇雙目瞪圓睚眥欲裂,整個人都絕望悲苦地顫抖起來:怎麼會、怎麼可能?!不不不不!不是真的。
冷文宇手指慢慢摩擦過盒內手機盒子上刻着的“LWX”的拼音縮寫,不會有錯的,這是她姐姐的手機!
羅文萱……羅文軒……原來是這樣!真、真是這樣!
難怪……難怪小念城那夜問花問鼎的話那麼容易,難怪自己當初的名字只和聞名天下的羅元帥差一個字,竟然真是這樣……
我以前怎麼沒想到,我怎麼能想不到,我爲什麼今天才想到……
所以十七年前被陛下誣陷叛國的羅元帥,花問鼎的生母羅元帥,那個推行了種種與這個時空時代哥哥不入政策的羅元帥,那個因爲要變法提高女性地位而被衆人討伐最終陷害的羅元帥,那個鎮守邊疆卻被皇帝愛人背叛了的羅元帥,竟然是姐姐?!
本以爲好好生活在另一個時空的姐姐,竟然就在這個大欣,在十七年前……被千刀萬剮於午門之外!
爲什麼我沒有早點想到!
憤怒絕望痛恨,使得冷文宇體內極爲陰寒的內力四散而開,周圍的空氣受到了波動向外擴散,墓室中灑落的石頭裝飾在空中化爲碎片,隨後又附上一層冰霜。
“姐——”冷文宇怒吼一聲,強大的陰寒內力從內體爆發,周圍的空氣都凝華成小雪,這股毀壞的向周圍波動,整個墓室劇烈地震動起來,頭頂的天棚泥土石頭簌簌的落下……
冷文宇身上慢慢覆蓋上冰霜。
符一往一把抱住冷文宇……熾熱的陽剛內裡外放,試圖阻止冷文宇冰凍自己傷害自己的行爲。
冷文宇覺得自己好像變得沒有輕重,飄了起來……
恍惚之中她發現自己飄在一片戰場上,她忽然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戰場中一個面容抹着黑灰的小兵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慢慢飄到對方身邊。
冷文宇陪伴着這位讓她覺得倍感親切的小兵過了很多年——
小兵原來是個男扮女裝的姑娘,對方知道很多這個異世古代人們不知道的東西,小兵幾乎每天徘徊在生死邊緣,經過千辛萬苦小兵成爲了將軍,一點點收回大欣淪喪的大半疆土。
後來她遇到了花榮帝,兩人相愛還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花榮帝從小不受寵愛備受欺凌,在小兵……現在的兵馬大元帥的幫助下最終報仇雪恨,登基爲帝。
就在這個時候二人發生了第一次分歧,準確的說是花榮帝終於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花榮帝成婚了。
元帥是個愛恨分明的人,她與花榮帝斷絕了關係。但她似乎把異世這些原本與她不相關的百姓安危當成了她的責任,她沒有離開,反而繼續鎮守邊疆,以一己之力擋住北驍等蠻族,守護着大欣全部的百姓!
隨着時間推移,她手握兵權一點點變法改革,意圖以一人之力改變這個冷漠可怕的世界……如此就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權貴想要掌握貧賤百姓的生殺大權,男人想要女人任他們魚肉,每個想要奴役殺害他人的人全部站起來反對元帥……
慢慢百姓含冤都不去衙門,反而千山萬水來到邊界,請求元帥出手幫忙。
幸而元帥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努力,她終於被跟隨多年的軍師打動,二人成婚不久再次有了自己的孩子。
異變也在此發生,花榮帝、武將軍還有很多很多的官員拿出很多的人證物證,指證元帥通敵賣國。軍師爲了保護元帥被萬箭殺死。
元帥護着尚未顯露的肚子躺在囚車之中,沿路……那些她犧牲所有守護的百姓不斷的辱罵着她,想他吐口水,向她扔着石頭菜葉雞蛋!
他們似乎一下子失憶了,忘記曾經大欣大壁江山淪陷是她站了出來,忘記她爲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只說她今日的地位都是賣屁股得來的!將其說成鄧通、韓嫣之流。
凌遲當日,圍觀百姓一個個笑着鬧着,每每割下一塊肉,百姓們就會歡呼一聲……
冷文宇看着那些愚蠢瘋狂的百姓,她不知道囚車中的元帥是什麼樣的感受,但她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發寒,這些就是元帥犧牲一切守護的百姓!
不值得……真的太不值得……
“阿宇?阿宇?”
是誰在喊什麼人?冷文宇有些不解的想,那個惱人的聲音不斷響起……使得她心情煩躁,毀滅性的內力再次向外襲開……
符一往焦急地叫着懷中渾身結着一層冰的冷文宇。冷文宇外放的冰霜在他內力的融化下變爲水,又瞬間凍成冰,使得符一往身上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
就在他達到臨界邊緣的時刻,冷文宇驟然張開了雙眼。她瞳孔微散意識明顯處於混沌狀態。
符一往先是開心的要叫冷文宇,在對上冷文宇雙眼的時候吐出的呼喚堵在了喉嚨處。
他看到冷文宇眼中明明暗暗,一些熾熱而光芒的東西似乎從她身體中飄然而去,等這種光芒消失殆盡的瞬間,另外一種冰寒刺骨的寒光驟然亮了起來……
符一往一直知道冷文宇有個理想,那種理想支配着她一路逆流前行,此刻他直覺的感到冷文宇體內那種彷彿燃燒自己點亮他人的火焰熄滅了,反而有另外一種充滿寒意的“自私”的決絕充斥了她的靈魂。
符一往動了動嘴脣:“阿……宇?”
冷文宇恢復意識的瞬間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極爲溫暖的懷抱,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阿宇?阿宇你怎麼樣?阿宇?”
這似乎是……是……大塊頭的聲音。冷文宇的理智慢慢迴歸,她睜開眼睛就看到被凍在冰殼中的符一往。
符一往嘴脣青紫,語無倫次:“終於醒了,你走火入魔。真是太好了。”
冷文宇低頭看着抱着自己坐在地上的符一往,他們所處的地面是一片燒焦坍塌的痕跡。而其他地方一片狼藉佈滿寒冰霜雪。
冷文宇垂眼死死盯着手中一直緊緊抓着的手機,腦海中不斷閃過昏迷時候夢到的那一切……那是姐姐……那些就是姐姐經歷的事情嗎?還只是她根據所知道線索後的臆想?
不論是與不是。文萱,我會爲你洗刷污名,讓那些害了她的人血債血償!一個都不會放過,絕對會百倍奉還!
冷文宇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將陰寒的雜亂外放內力收攏。
符一往身上的冰殼也瞬間被他釋放出的陽性內力融化。
冷文宇聽到冰雪遇熱發出的滋滋聲纔將注意力放到符一往身上,這才瞬間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麼——
自己陷入魔怔險些走火入魔,是符一往一直用他烈性的火屬性內力包圍着她爆發出的內力,並護住了她的心脈。可惜符一往內力不如她高強,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就無法保護自己不受寒氣損傷,就凍成了冰坨。
她伸手摸了把符一往的側臉,“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不顧自己安危,我就……”陰森森地挑起嘴角。
符一往卻是一把抱住冷文宇:“沒事就好!”
冷文宇被勒住後微微一愣,原本寒到谷底凝結成冰的心中一角軟乎起來,慢慢回暖……
“恩,我沒事……”冷文宇就着擁抱的姿勢,手掌按在符一往的後心,將侵入符一往體內的寒氣慢慢吸出,倒灌回體內。
符一往頓時覺得渾身暖和起來,裂開特別愉悅的笑容:“我出去吧!”
冷文宇看着傻樂的符一往,心中因爲姐姐死訊的悲傷絕望的苦澀沒有減少,反倒更加強烈起來,心中一片酸澀憤恨,但理智告訴她要冷靜。
冷文宇暗暗強行壓下滿腔恨意,緊緊抓着符一往的手泄露着心中悲憤的情緒。她的陰寒的眼底一片陰狠,凝重道:“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話,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
符一往被她情緒帶得心提起來,抓着冷文宇覆蓋在自己臉上的手,重重點頭,“不會,如果泄漏讓我永世遭蠱毒反噬。”
冷文宇瞧着他眼中灼灼目光,額頭抵住符一往的額頭,嘆了口氣:“大塊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