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嫂,你若是早來半個時辰,倒是還能吃上新鮮的兔肉包子。”賀六將莊善若帶到裡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了
莊善若含笑,和一對母子共用一張桌子。
那個兒子*歲,正是會吃會鬧的年紀,一聽兔肉包子沒了,嘴巴便撇着了:“娘,我要吃兔肉的,我要吃兔肉的!”
做孃的爲難,只得安撫道:“我們明天早點過來,一準能吃上。”
兒子不依,耍賴道:“娘,你是故意慢慢騰騰,就是捨不得給我買野味包子吃!”野味包子十文一個,普通肉包四文一個,菜包兩文一個,這個孩子倒是會算賬。
做孃的大窘,擡眼飛快地看了看對面坐着的莊善若,乾笑道:“你這孩子,盡瞎胡鬧,娘答應你了的,一定會做到。”
兒子還是咕嘟了嘴,怏怏不樂。
一隻修長豐腴的手將一盤包子放在了母子面前,芸娘笑眯眯地道:“明天做包子的兔子更肥更嫩些,我偷偷地給你留兩個,即便是遲了也還有的吃。”
兒子這才高興了起來。
做孃的不住嘴地道謝:“多謝老闆娘。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你家的野味包子好吃,吵着鬧着來吃。這沒吃上,還鬧了脾氣。”
芸娘笑笑,將臉轉向莊善若:“許大嫂,你可總算是來了,賀六天天唸叨,可要把我耳朵念出老繭來了。”
莊善若看着芸娘白白嫩嫩的一張滿月臉,沒由來地覺得喜氣,道:“賀三嫂,生意可好?”
“好,好。託你的福!”芸娘笑得舒心,整間鋪子坐得是滿滿當當,還有些客人見沒位置便乾脆買了邊走邊吃。
靠門的蒸籠散出騰騰的霧氣,莊善若聞着那味,肚子不由得有些餓了,道:“我要一個肉包,兩個菜包。可還送茶水?”
“送,送!”芸娘一愣,又打量了莊善若兩眼,拍了手笑道,“我原先便覺得許大嫂有些眼熟,這下算是想起來了,前兩個月就來過我家小店,只不過是我還不認得你呢。”
莊善若含笑默認了。
賀六正從後房扛了袋麪粉過來,聞言。道:“許大嫂,你可太不夠意思了,來了也不說一聲。”
莊善若只得道:“那日來得匆忙,也沒碰上賀三哥賀六哥,見賀三嫂正忙,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擾了。”
“這話我可不愛聽!”芸娘將莊善若要的包子送過來。道,“我原先便聽我家那口子提起過你,許大嫂的性子可是極投我脾胃的。還想着早點結識呢。誰想到竟坐在對面都不認識?”
莊善若被說得微微有些臉紅,也不知道賀氏兄弟和芸娘說了些什麼,反正碰上賀氏兄弟的時候都是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老闆娘,來三個肉包子!”有人喊。
芸娘應了一聲,歉意地朝莊善若一笑,雙手擦着圍裙,急匆匆地朝門口跑去了。
莊善若一邊吃着包子,一邊打量着這間包子鋪,生意果然是比上次好了許多,一屜包子蒸出來。很快便能賣光了。芸娘一邊揉麪包包子,一邊賣包子收錢,忙得是團團轉。賀三隻會幫着收拾收拾桌子。燒燒火,做些力氣活。
同桌的母子吃好了,正準備走。
兒子心滿意足地道:“娘,這裡的包子真好吃,可比得月閣的包子好吃。”得月閣是縣城裡有名的酒樓,吃一頓飯可要花費數兩銀子。
做孃的笑道:“就你嘴刁些。”
“娘,我們給爹和妹妹帶些包子回去,他們一定愛吃。”兒子央求道。
“行!”
他們付了帳,果然又帶了幾個肉包子出去了。
得月閣?莊善若只聽人說過這家酒樓,可是沒機會也沒錢去吃。既然那個孩子說是芸孃的包子比得月閣的還要好吃些,那自然也是*不離十的。只是酒樓的肉包價錢在芸娘這兒能買上兩個半了——畢竟在酒樓吃的是個面子。
包子鋪最熱鬧的時候過去了,店堂裡也只剩莊善若和另外一桌客人了。
芸娘抹着汗,看了看剩下的包子,囑咐道:“賀六,這會子得了空,趕緊的去院裡再劈些柴火,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晌午了。”
“好嘞!”賀六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往裡面走,剛一掀簾子,又衝莊善若道,“許大嫂,你可別又偷偷走了!”
“放心,我幫你看着她。”芸娘笑道,然後又拎了一壺熱茶來放到莊善若面前。
莊善若問道:“賀三哥和兩個孩子呢?”
芸娘抱怨地一笑,重新回到竈臺旁揉麪,道:“這兩個半大小子鬧得我頭疼,鋪子本就小,哪裡容得他們像泥鰍似的竄來鑽去的。聽說前頭兩條街有傢俬塾的先生教得認真,我家那口子剛剛把那兩個小子送去,看看他們的猴子屁股能不能坐得住。”
莊善若想起那對機靈的雙胞胎,也是五六歲的樣子,差不多也到了啓蒙的時候了。
“賀三嫂好福氣,雙胞胎兒子可是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啥福氣?這幾年可把我累得夠嗆,若是由我選,寧可選兩個閨女,乖乖巧巧的,還能給我打個下手。”芸娘一邊嘴上不停,手上也利索,麪粉到了她的手裡變得聽話起來,沒多久一個光滑的麪糰便在芸娘手下出現了。
“賀三嫂好手藝。”莊善若看着芸娘一雙白膩豐腴的手在麪糰上揉搓着,上下翻飛自如,動作一氣呵成。
“嗐,這手藝還是我家祖傳的,不過是混口飯吃。”芸娘滿不在乎地道,取了一塊溼布蓋在揉好的麪糰上醒面。
莊善若恍惚記得聽說過芸娘是南邊人,南方人的麪點自然要比北方做得要精細許多。
“接下來還有生意嗎?”
芸娘拌好了一大鍋的菜餡兒,道:“我家鋪子的生意分三撥。”
“三撥?”
“第一撥是專爲那兩屜野味包子來的,他們不缺錢只圖個新鮮;第二撥是坐在店裡慢慢吃的,也捨得吃幾個肉包;第三撥就是晌午時候,那些賣力氣的便過來吃上三四個菜包子,喝幾壺熱茶,經濟實惠。”
莊善若倒是沒想到,只不過這三撥生意都要做全的話,芸娘可是累得夠嗆。
芸娘看出了莊善若的心思,笑道:“我也不怕累,左右是自己家的鋪子,掙多掙少全是自己的。趁着現在生意好,趕緊的多賺幾個錢。兩個兒子大了,總要送去讀書的,可不能再像他們爹那樣賣豬肉了。即便是學問差些,考取不了什麼,可畢竟讀過書的還是不一樣的。”
“賀三嫂說的是,我看千兒萬兒也都是聰明機靈的模樣。”
“嗐,哪看得出來?那兩個皮猴還不懂事,別盡在私塾裡給我惹事就好了。”芸娘將醒好的麪糰拿過來,開始包包子了,嘴裡又道,“你是不知道,他們一個人呆着的時候還好,兩個人湊在一起成日裡嘰裡呱啦的,鬼主意一個又一個,盡是讓我們跟在他們屁股後面收拾的。”芸娘這是甜蜜的抱怨。
莊善若見芸娘揪下一個小麪糰,用擀麪杖三兩下擀成圓形,然後將圓形的麪皮放在左手,挑上菜餡兒,右手手指籠在一起,飛快地捏了褶兒。還沒待莊善若看清楚,一個造型完美的包子就出現了。
莊善若雖然也會包,可是遠沒達到芸娘這般爐火純青的地步。她一邊用眼睛盯着芸孃的動作,一邊在心裡琢磨着。
“咋的?許大嫂,你也想試試?”芸娘似乎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莊善若赧然一笑,推託道:“我雖會包,可沒有你包的那般好看……”
芸娘不由分說,道:“會包就好,我這手藝可是我孃家四代傳下來的,一般人我還不教呢!”
莊善若被說得心動,想着芸娘有這樣的好手藝,她孃家在南邊必定是不簡單。機會難得,莊善若也不是扭捏的人,馬上舀了水淨了手,也開始包了起來。
“你先自個兒包一個給我看看。”
莊善若做麪食的功夫不算差,可在芸娘目光的注視下,不由得有幾分心虛。她小心地揪下面團,仔細地擀成圓形,然後挑上菜餡兒,捏褶兒的時候卻有些遲疑了。她原想學了芸孃的樣子,食指和拇指配合默契,捏出漂亮的褶兒來。可是看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終究莊善若還是按照自己原先的做法,捏了一個包子出來。
莊善若雖然做得也不差,可和芸娘做的放在一起,高下立現。芸娘包的包子就像個藝術品,上面細密的褶子每一個都像是精確捏上去的。
芸娘讚道:“能包成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
“和賀三嫂的一比,倒是登不上臺面。”
芸娘笑道:“我家的包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學會的,單單上頭那十八個褶子,可就要練上一兩年了。”
十八個褶子?
莊善若趕緊用手托住了芸娘包的包子,低了頭細細地數着:“……十七,十八,果然是十八個褶子!”心裡又欽佩了幾分。
芸娘得意地笑:“自然,練了那麼多年,不用數,閉了眼睛也能捏出十八個褶兒來。許大嫂,這手藝我可是輕易不傳人,你若是想學,我倒是可以教你!”
莊善若心裡一陣歡喜。
“賀三嫂,我來了!”伍彪背了兩隻野兔,正跨進包子鋪的門檻,一擡眼冷不防看到莊善若正笑得如春花燦爛。